汪智明、老魏以及車上的所有人,都沉浸在阿賴耶創造的思維世界中不可自拔。
得益于迷幻類藥劑的作用,他們沒有哪怕一絲可能性分辨真假。切身的痛苦擊潰了他們的理智,彼此的眼睛里只有畸形的怪物,誰都想活下去,本能中對生命的渴望,變成了此時的血腥廝殺。
嘴巴大張,露出略帶黃斑的牙齒,接著毫不留情地撕扯在眼前“怪物”的脖頸上,熾熱的鮮血隨即噴灑而出,這股溫熱不會讓人冷靜,反是更加瘋狂。
“怪物,殺了你!殺了你啊!只有殺了你才能活下去…”
鮮血從動脈中噴出來,染紅了車廂玻璃。
溫謙亦靜靜注視著沉淪的煉獄。
他的理智能夠分辨出思維世界和真實世界的不同之處…在這里他無所不能,而在現實,他明顯體會到仿佛身處于泥潭中的束手束腳。
“規則這種東西…有時候真是麻煩。”
溫謙亦打了個響指,釋放機s1從面包車底下翻出來,然后蔓延到每一扇車玻璃上,接著啟動了顏色模擬程序,將面包車里的驚悚場景遮擋注。
從外面看,只能看到空蕩蕩的車廂內部,以及深不見底的黑暗。
即便這樣也瞞不了太久,但溫謙亦僅僅是不想讓惱人的警察打攪到他現在的興致。
他掰著手指倒計時,當手表的秒針足足轉了一整圈,他才從五倒數到了二。
溫謙亦靜靜地等了一小會,微微皺眉:“1…還有一個幸運兒。”
釋放機s1從玻璃縫隙中緩緩滲透進去約雨滴大小的金屬體,一秒鐘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面包車微微晃動了一下,緊接著是一片死寂的安靜。
街道上刮著風,帶來細微的血腥味道。
溫謙亦搖了搖頭,認真整理了風衣的領口,然后讓釋放機s1將面包車的縫隙添堵得更嚴密一些,做完這些處理工作,他才走向了蘇荷酒吧的正門。
實際上他剛剛站著的位置,距離面包車大約有十幾米遠。
蘇荷酒吧里僅有三兩個服務員,如今臨近春節,沒有誰愿意還為了不算豐厚的加班費用留在工作崗位上。酒保單手撐著下巴,懶洋洋地和溫謙亦打著招呼——
“先生里面請,您是自己喝一杯,還是來找朋友?”
溫謙亦微微一笑,道:“桑巴4號桌,一杯冰檸檬水。”
“那可是個好座位——能不能幫我帶句話?您的朋友真漂亮,很有氣質,而且不像是本地人。”酒保笑瞇瞇地收下了五張紅彤彤的毛爺爺,換來的是與價錢匹配的服務態度。
對酒保來說,只是一杯檸檬水而已。
但這種消費換來的體驗十分值當。
幾乎與溫謙亦的腳步相同,他剛剛坐到了位置上,一杯精心調配的加冰檸檬水就被輕輕擺放在了他面前。“請您慢用——”這句話應該是服務中的贈品。
“好久不見。”
張瑤看到了一張極為熟悉的臉。
她勉強一笑,與溫謙亦打著招呼。她突然有些緊張,原本準備好敘舊的話都被忘在了腦后,只能不停地撩撥著馬尾發梢,試圖用這種辦法消除內心的窘迫。
冷佳落落大方,笑道:“今天只聊天敘舊,不談其他。”
那位張瑤的男同學終于見到自己的偶像,激動得搓著手,站起身,想彎腰的動作,又想做出微笑的表情,臉憋得通紅也沒有說出話,最后訕笑了幾聲。
“我,我還有點事…”他與張瑤小聲道別。
冷佳“噗嗤”一聲捂嘴笑了出來:“真是可愛,用得著這樣緊張嘛?”
溫謙亦平靜地坐著,望向冷佳,笑了笑道:“說吧,你想要什么,又能給出什么。”
冷佳收斂起笑容。
這幅舉動沒有在她預料之中,或者說…有些不太符合常理。正常來說,老同學相見,即便關系再普通,打個招呼客套幾句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在資料里,溫謙亦和張瑤的關系明顯不太一般,甚至有點超出普通同學的范疇。
即便溫謙亦擺出了微笑的表情,她心里依舊有些不舒服。
談話還沒開始,就已經徹底失去了節奏,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冷佳很不喜歡。
冷佳正色道:“我很感興趣陳員立知道的東西,不過…”
她還構思著勸說的話,已經為消耗精力的刺探和交鋒做好了準備。
但溫謙亦沒有這種耐心。
“可以。作為交換,我需要你在東海省扶植名額的操作上能夠配合星靈集團,我必須得到這個名額,對于我來說至關重要。”他緩緩回答道。
溫謙亦端起檸檬水一飲而盡,就連冰塊都沒有剩下,全都吞咽到了喉嚨里。
當——
玻璃杯重重放在桌面上,他直視冷佳的雙眼,直言不諱:“還有其他要緊事么?”
冷佳很不適應這種談話節奏,她極為少見地磕巴起來。
“這,你不怕消息被我泄露出去?”
溫謙亦目光沉穩,沒有半分偏離。“消息只對愿意相信的人來說才有價值,而相信了的人,都會仔細權衡利弊,清楚自己什么應該做,什么不能做。用這作為交換,我不吃虧。”
“企業家果然都很狡猾。”冷佳的話說不好是夸獎還是譏諷。“但只有我說話還不夠,617所學術造假事件最為關鍵。”
至于張瑤,只是安靜地坐在座位中,低頭望著酒杯,一言不發。
溫謙亦沒有表情,面色平靜。
“我不太喜歡酒吧的氣氛,如果沒有其他要緊事的話,我一會還要去公司處理些急事。”
冷佳淡淡微笑:“等溫董事長有時間,我會親自登門拜訪。那就不叨擾你了,慢走——”
溫謙亦轉身離去。
柔緩的鋼琴聲重新響起。
冷佳嘆了口氣,望向張瑤,輕聲問道:“他以前也是這個性格?”
“不…我不知道。”張瑤的表情很復雜。
她隱隱有種錯覺,溫謙亦這種忽視似乎有些太刻意了,仿佛正在拼命掩飾著某種目的,但她想不到,也想不通,心中滿腔話語都化作了略帶釋然的微笑。
冷佳不能理解張瑤這種釋然。
張瑤低頭,聲音很輕。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