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么說吧,這棋盤街做生意的有很多,可是像你這么利索的不多。你倒是還謙虛了?你要是真沒點本事,我可是不會找你的。李和可謂是苦口婆心。
這么說你是看中我的才華了?葉芝哈哈大笑,李老二你別逗了,我一個連大學都考不上的人,能有什么指望!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不一樣。
人不能對比,也不能攀比。
她的起點原本比他高,但是卻輸給他了,她又怎么可能沒怨氣!
你看不起我?
我沒這個意思!李和無語,這還怎么好好的聊天!
那你是什么意思?葉芝反問。
哎,你就當我報恩吧。李和深吸一口氣,動情的道,我這輩子欠的人不多,我大姐,還有金老師,當然你就是其中那一個。
你欠我什么?葉芝不解。
我上學的時候,全班的女生只有你和邊梅瞧得起我,肯和我說話,我這種農村來的,還是吃不上飯的,有多少人笑話嗎?李和沒提那餅子的事,這顯得太不靠譜,雖然實際上只是因為一個餅子,但是他的話都是出自真心的,你曉得的,那個時候,挺敏感的,你還鼓勵我說讓我好好學習。
我有鼓勵過你?葉芝閉著眼睛,抖著長睫毛,想了好幾分鐘的樣子,我怎么想不起來了?
但是,她有一點很清楚,李老二說的是事實,那會城里的人確實瞧不上他們這些鄉下來的孩子,連一件沒有補丁的衣服都找不到,成為很多人笑話的對象。
那是,你那會是全班男生的女神,大家都想辦法和你說話,你當然記不得我這樣的無名小卒。李和說的理所當然。
葉芝噗呲笑道,女神?這又是什么詞?你嘴里盡是些亂七八糟的話,肯定不是好的。
仙女下凡的意思。
葉芝神色古怪的道,李老二,你不能那時候暗戀我吧?
那不能...李和急忙否認,至于到底有沒有,鬼才知道,不過情竇初開倒是有可能。
沒事。葉芝哈哈大笑,大度的擺擺手道,暗戀我的人多了,我早就見怪不怪了。
得,大姐,你也別自戀了,猴年馬月的事了,咱說正經的呢,這廠子我就交給你了。份子我不給你多,一成。如果你后面業績做的好,再給你加。李和繼續道,工資是另外的。其實做起來也很簡單,會管人,會管錢,知道進銷存,就行,沒什么復雜的。
那我就勉為其難的....葉芝這會的態度又是一個樣子,接了吧,誰讓你這么誠心呢。不過我要是給你做破產了怎么辦?
本來就是一個正在走向破產邊緣的廠子!李和大氣的道,再差也不能比這更差了。
說的好像挺有道理。
那你趕緊收拾下,明天去接班吧。李和遞給她一個號碼,過去找這個人,姓齊,喊他齊華就行,該交代的我都會交代好,你盡管過去就行,如果有什么為難的,讓他辦就行,有什么不懂得,也可以找他,他可是個高材生。
行,聽你的。葉芝看了一眼號碼,裝進了腰間的錢包。
那你趕緊回去吧,別站著了。李和催促。
怎么可能,我還有這么多貨的,小千把塊錢呢。葉芝堅持道,賣多少算多少,這次賣不完,等我有時間,抽個空,慢慢會清空的,肯定不耽誤你事情,你放心吧。
那隨便你吧,我先走了,明天就去。
李和和他揮揮手,就開車走人。
等紅綠燈的時候,在一個靠公路而建的餐館旁,透過餐館的玻璃窗他竟看見了他老表黃浩,戴著眼鏡,依然是那德行,正和一群陌生人推杯換盞呢!
他沒停留,裝作沒看到,自己走自己的。
回到鄉里,家里是冷鍋冷灶,不要說人,連個耗子都找不到。
潘廣才過來道,二和,晚上到我那喝盅?你一個人還想燒飯啊?
不用,我去我奶那對付去。李和踩著椅子把橫梁上的咸肉取下來,帶上門,就去了老太太那里。
老倆口已經在堂屋門口擺上案子,上面只有一盆面條,一盤豆腐渣拌雪里蕻。
太陽都沒下去,顏色都很正,但是老倆口和許多人家一樣,早早的吃飯,不但可以節省電費,還可以讓孩子早吃點,空空肚子里的水,不至于晚上尿床。
你怎么來了?老太太驚訝李和怎么回來了。
奶,我在這吃,你不能只讓我吃這個吧。雪里蕻雖然下飯,可明顯不是他的菜,李和不樂意。
你再來晚點,俺和你爺都吃好了。老太太接過李和手里的咸肉,道,等會,給你咸菜炒肉,還要要什么不?
中,就這吧,其它的不要了,多了也吃不完。李和先自己盛了碗面條,看了看門口的堆積的磚頭,問李福成,爺,這點磚頭不夠兩套房吧?多拉點就是,錢不用省,不夠我這有。
還是按照自己的規劃,蓋兩套房子,一套給老倆口,一套給李闊。
這個老地基給李闊。李福成吸溜完一碗面條,停頓下來,不再吃了,才道,拿了亂葬崗的那塊旱地跟冬梅家換了一塊宅基地,同駝子做鄰居。離你三伯遠點,眼不見心不煩,也能清靜。
李和贊賞道,那是好的很,你們還能經常扯閑話,這個給你想著了。
吳駝子和李福成雖然不是穿開襠褲長大,但是兩個人算是老兄弟,感情自然是極好。
李福成突然問,前會兒,那個桑永陽和你說話,你咋不搭理?不能這么的。
那種人懶得搭理。李和回答的明白。
桑永陽和桑永波都是桑老太的兒子,一個莊上的,自從這兩個人在桑老太和吳駝子搭伙過日子的事情上鬧騰過,李和就不怎么搭理過。
你啊,不能這樣,臉面就要給人顧住,再怎么樣都是一個莊子的。李福成語重心長的道,倆人都不壞,就是有點轉不過彎,認誰擱這事情都不能這么大度,鬧啊都是情有可原的。
嗯?李和鬧不明白老爺子是什么意思,因為要等老太太的炒菜,他就放慢了吸溜的速度。
俺娘,你太太改嫁的那會,俺就也想不明白,一輩子就很少那邊聯系。李福成剛想摸李和放在桌子上煙,卻沒李和手快,已經被李和拿手里了。
李和道,要戒煙就戒的徹底,不然奶看見又罵你。
李福成在老太太的強迫下,不得不戒煙了。
俺十來歲就死了老子,好歹是個半大小子了,你太太改嫁之后,俺都嫌棄丟人,就一心跟著李家過,沒事還跟吳駝子一起給地主家打短工,抓魚摸蝦,倒是瀟灑自在。李福成感慨道:
你太太改嫁的這一家是黃家圩陳家,黃家圩你曉得吧,就公社大橋往前面一點拐個彎,大郢子的下面,生個男孩也就是你二爺爺,結果這改嫁的這男的是個短命鬼,病死了。
她沒有李家這么好的婆婆了,只能把你二爺爺帶身邊,最后又改嫁到了一個姓孫的人家,接著生了一個男娃,一女孩子。
結果不知道怎么的,孫家男人想不開又自殺了。
這下子就是一下子帶三個孩子啊!現在想想,都不知道她怎么熬過來的,一個女人啊!現在才明白,俺娘一輩子是個苦命人啊,是俺不曉事。
怎么從來沒聽你說過?李和壓根就沒聽過說過這種事,他一直以為他爺爺就是獨苗一個,你是同母異父兄弟姐妹四個?
可不是。李福成齜個黃板牙,說不出是想哭還是想笑。
李和憑著直覺問,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要是沒事,李福成不會說這么多。
李福成朝著廚房張望了一下,然后偷偷摸摸的從口袋摸出一個信封遞給李和,低聲的道,別給你奶瞧見了。這信是劉傳奇給的,讓他讀過的。
他一輩子就識不得幾個字。
李和在桌子底下偷偷的展開,信封和信紙除了褶皺,都是嶄新的,日期落款就是最近兩天,雖然字體間架結構不夠工整,但是字跡清秀,瀟灑流暢,他大概把里面的內容讀了。
寫信的人大概是抱著試試的態度,如果李福成還在此居住,請速去開封,其母蔣阿花病重,落款的姓名是一個叫孫長如的人,備注是其孫女,最后一行是聯系的電話號碼。
咱太太這會有九十多了吧?李和把里面的電話號碼默記了,然后才把信遞給李福成。
他真的想不到他爺爺的老娘,也就是他的太太還能在世。
而且,李福成病世的時候,他是守著床邊的,從始至終,都沒聽見有什么交代,比如去哪里聯系什么親戚之類的。決然想不到還有這種家族秘辛。
89歲。李福成重重的點點頭,大孫,俺家就你有出息,你爹,二伯三伯,都指望不上,你能不能陪著俺去一趟開封?難為你一下。
爺,說的什么話呢,只要你說去,咱們就去。李和實在不忍心拒絕,而且上輩子的李福成也從來沒有提過這個要求,那怎么跟阿奶說?
他不知道李福成為什么要背著老太太。
她沒事,晚上再跟她說說,她想跟著,不想煩你,可她那那身體不好,不能讓她陪著。她識得的字不限定比俺多呢,靠她認路,也是白瞎。
那什么時候走?既然準備走,李和不再猶豫。
李福成指著信封道,劉傳奇說上面有電話。
李和點點頭,嗯,你說什么時候走,我就提前打電話通知過去。
明天好不好?李福成像個小孩子一樣,問的小心翼翼,生怕李和不答應。
那就起來早一點,俺們六點鐘出發,大概中午就能到。李和應了。
老奶的端菜上來,不但有咸肉,還有一盤黃花菜炒蛋,爺孫倆就不再多說。
李和吃好飯就回家,先是用手提電話打信上的電話,好久都沒有人接,接著打了好幾遍,還是都沒有人接。
因此就不再管,隨便燒了點水,洗完腳就睡了。
他感覺都沒有睡多大會,門就被拍響了。
爺,這才幾點。李和眼睛都沒有睜開。
怕你睡過了。李福成道,趕緊刷牙洗臉,你奶烙了餅子,吃點就走。
趁著李和去刷牙洗臉的功夫,他還貼心的幫著給倒了開水,泡了茶。
李和哭笑不得。
刷牙也極快,連餅子都顧不得吃,從行李箱里找了幾件換洗衣服,拿了一副出門必備的地圖,就帶著李福成走人,一邊開車一邊吃餅子。
怕路上沒有加油站,在公社就把幾個備用的大油桶都加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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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
內容。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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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