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息,只能嫁人了,高中是白瞎了,什么都考不上。嫁人吧,還自己挑了個一窮二白的家,當初我們沒勸住,她要死要活的說要自由,好吧,給她自由了,你瞧瞧這日子現在過得,連個孩子的奶粉錢都要我們幫襯,天天把這當家了,盡是淘氣,哎。劉傳奇頗多怨言,然后他繼續道,等老希來了,這賬總要給你搞清楚。你已經沒少給錢了,搞的其它村的學校都羨慕咱們的學校,就是公社的小學也沒鋪水泥地啊,而且就是別校的老師都羨慕咱們學校的老師津貼,光是工資都比其他地方多百十塊錢。現在不但其它學校的老師,對我們這有意見,其他村的村干部對咱們也不滿意,出頭出的太厲害了。不過按我說,我是樂意擔著這罵名的,誰讓他們村沒有出一個像你這樣出息的人呢。
李和明白這是實情,笑著道,你多費心。
劉傳奇道,你花的可是真金白銀,你都不在乎,我哪里敢矯情,不過你這做好事不留名,真的圖什么啊。
他已經是不止一次問這話了,李和前前后后已經在學校花了四五十萬。
李和笑著道,圖個心安。
高度集中的公共教育資源配置方式,造就了遍布中國廣大城鄉的名目繁多的名校、重點學校和巨無霸學校,至于農村學校那就是屬于沒媽的孩子,所以李和自然要往農村捐,他之前授意于德華在沿海捐助遠大實驗中學,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而且只捐教育,修橋搭路不是他該干的活。
二和,你這小子,我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我見過有做善事的,可沒見過像你這樣做的。河灣的朱道坤,曉得吧,你姥姥他們村的,這幾年搞了窯廠,發財了,去年給他們學校捐了三萬塊錢,還搞了個捐款儀式,副縣長都來了,鑼鼓喧天的,挺熱鬧的,那得瑟勁,甭提了。劉傳奇連聲感嘆。
兩個人聊了一會,希同才拿著賬本來了。這一次李和捐十萬,更是讓他咋舌,往年也就五萬六萬的,可從來沒給過這么多,再說,實際上這些年累計的捐款已經很多了,不但學校成了富裕戶,學校的老師也跟著改善了生活,幾個老師甚至都不想種田了,已經看不上那么點收成了。
但是又都不敢扔田,誰知道這補貼能持續到什么時候,畢竟不是鐵飯碗,能旱澇保收的。
李和隨意翻開了下賬本,很簡單的幾項,無非是教師補貼、校舍翻修,用了多少磚瓦數,人工費都是清清楚楚。
我就這了,你們多費心就是了。
希同才道,這么多錢,一時半會還是真用不了,賬上還剩下有十萬多呢,要不你拿回去一半?
李和搖搖頭,看看誰家困難,幫他交個學雜費吧。
雖然學雜費只有幾塊錢,但是仍然有許多家庭交不起,特別是孩子多的家庭。
吃完晚飯,李和又鬼使神差的去了河坡,遇到了收工的陳永強。
二和,你家裝電話了?
李和點點頭,裝了。
他一回老家就讓李隆去郵局申請了,這都折騰了一個月,今天下午才裝上了。可想而知,以后借電話用的人會有多少,為了避免老倆口的麻煩,電話是裝在李隆家的,這樣王玉蘭會少了很多嘮叨。
不過好在,劉老四和劉大壯家里也裝了電話,這樣會分攤很多的壓力。
李和道,八千多吧,怎么你也想裝?
陳永強嘿嘿笑道,考慮考慮,太貴了,太貴了。你什么時候走,走之前咱們喝一杯。
過階段吧,到時候我跟你說。哦,對了,你們挖那么多沙坑,注意看著下水的孩子,別到時候弄出事。李和提出了自己的擔憂,可是他偏偏沒有能力阻止他們挖沙。
這還用你說,我都注意著呢,你沒看我都在河心吸沙,沒事的,你放心吧。那就在這么說定了,走的時候知會一聲。陳永強扛著鐵鍬走了。
李和在河坡上,往何招娣的船上看,那一排的五六艘都是她的,卻是瞧不見一個人影。
他有點失望,有點無所適從。
你在找我?她依然光著腳,卷著褲管。此時正笑盈盈的看著她心愛的那個男人,大概經過昨晚的事情,她已經褪去了青澀和害羞。
李和點點頭,終于不好意思地道,是在找你。
他想看見她,又害怕看見她。他樂觀,他失望,他興奮,他又感覺自己無恥,他不知道怎么樣才好。他想替自己遮羞,告訴自己不是一個無恥的人,可是細細玩味都是空話。
他想不清楚,不敢判斷什么。他只感覺到自己像渾水中的一條魚,四面八方全是泥沙。
何招娣笑的很開心,她看左右無人,勇敢的上前拉起來他的手,直接上了船,結了繩索。在柴油機的轟隆聲中,船向著河中間駛去。
待船到了河中間,兩個人聞著彼此的氣息,再次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顧,迫切的在了一起。
李和在迷迷糊糊中,完成了助攻,頗感意猶未盡。她好像解開了他身上的枷鎖,讓他的心可以到處游走,讓他明白和不同的人在一起,有不同的滋味,這令他歡欣鼓舞,而且十分的迷戀。
她摟著他道,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你不虧任何人。從此以后我也不會虧欠你了。
什么意思?李和剛問完這句話,船已經再次靠岸了。
回吧,回吧。何招娣栓好纜繩,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和抱著疑惑回了家。
第二天晚上想故技重施,再一次到了河邊,他只看到了她的船,卻沒有她的影子。
他只能自我安慰她在忙吧。
可是呢,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此,他再也沒有看見過她了,甚至連她的船都瞧不見了。
站在河坡上,從兜里拿出一支煙,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他有些茫然和失落。
真可笑啊!人生真是諷刺,他竟然會變成自己曾經最反感的樣子!
三月,初春。
內容。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