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和一起床發現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堆放了一些東西。
線裝書、桌椅板凳舊家具、瓷器瓦罐、甚至還有2尊一尺來高的佛像。
這些根本就不是自己地下室的收藏,肯定是李老頭從哪里扒拉回來的。
他到客廳一看,客廳坐著四個人在吃早餐。
李老頭就坐在旁邊招待著,旁邊的老于頭是認識的,剩下的兩個人就是不認識了。
一個穿著僧衣,頂個光頭,干巴巴的很瘦,眼眶子凹進去了,皮膚都已經皺巴在一起了,明顯年齡已經很大了。
另外一個是個身形高大的老頭,但是也很瘦,留著一撮山羊胡子。
看到李和進來,幾個人明顯慌張了一下。
“沒事,這我本家侄子。”李老頭又把旁邊的僧人重新拉到座位上,得意的對李和說道,“瞅瞅,院子里可全是好東西啊。”
在外人的時候,李和基本也就默認了和李老頭的這種親戚關系。
“你們哪來弄來的?“李和疑惑的問道,又接過付霞遞過來的稀飯,自己又拿了個饅頭。
“丫頭,你再去煮幾個雞蛋,鴨蛋太咸了,嗓子都齁住了。”看到付霞乖巧的出去了,李老頭才道,“當然是北極寺的,我們拉了三張板車,一輛三輪車,才拉回來的。“
北極廟的庫倉終于在夜黑的晚上讓李老頭偷偷摸摸帶著幾個老家伙用板車搬了回來。
神不知鬼不覺的,連李和都瞞住了。
“可惜。”于老頭莫名其妙的說了這么一句。
“沒可惜的,能拉回來這么多已經不錯了。”旁邊的山羊胡子道。
李老頭道,“這個和尚是大鐘寺的方丈,應該是前任才對。正兒八經的貝勒爺,從來沒見過王孫貴胄長啥樣吧?現在帶來了,你仔細看著。這個麻桿個是故宮的活字典,你喊他朱叔就行。”
李和客氣的都打了招呼,心里嘀咕這都是哪里來的活神仙,一時腦子有點不夠用,還貝勒爺,按照年齡算要80開外了。
和尚笑道,“哪里還有什么貝勒爺,不要開玩笑,傳出去總不好。這兩尊佛像,我就放你這里,等有時間安排人過來拉。“
把最后一碗米粥喝完,和尚直接走了。
李和客氣的送到門外,和尚除了說了聲謝謝,并無他話。
他趕緊又插上門栓。
進了客廳又聽見李老頭說道,“麻桿,你那幾本書要不也放我這給你保管?”
山羊胡子不屑的笑道,“你想的美,我走了,回去還能趕個覺,這一夜可是熬死我了。”
說完抬腳就走。
“哎,別忘了,順路去公安局報案”,李老頭說道。
三羊胡子搭理都沒搭理,繼續走了,三兩下就出了院子,然后大門啪嗒一聲又合上了。
“趕緊去插門”李老頭吩咐李和。
“知道了”
李和又瞧了眼院子里的東西,有不少書已經被蟲子、老鼠咬爛了,隨手撿起一本《飲虹簃叢書提要》。心里松了一口氣,還好只是邊角爛了,文字都在。
“想當年,那么多寶貝的線裝書都被堆到馬路上燒,一燒就沒日沒夜,那火勢把馬路上的瀝青都烤化了…”,難得開口的老于頭,居然一次性說了這么多話。
李和沉默的不知道說什么好,他一樣心疼,只得開解道,“都那么多年了,該過去的過去了,人嘛,朝前看,活的開心就好”。
老于頭眼睛一瞪,“只要人活著,事情就過不去,擱心坎里了,就是過不去。”
李和被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得轉頭問李老頭,“你們怎么這么匆匆忙忙的?你還讓那朱叔去報案?”
李老頭笑瞇瞇的撫摸著一個梅花瓶子道,“要神不知鬼不覺,那不就得快嗎。這么說吧,我們把倉庫的人給麻翻了,從大門,光明正大的順出來的。”
“蒙汗藥?”李和興奮的問道,光聽說,還沒見人實踐過呢。
“虧你還是個大學生,水滸里的東西也能信。是億醚,從窗口灌點進去,保證他10個小時內醒不來,人狗有效。”李老頭繼續顯擺道,“不過拿到院子里這些東西可不容易,辛虧這次有個香港女人攪局。”
李和突然想起了那句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不過通過李老頭的描述,李和認為那個女人極有可能就是紫檀大王陳立華。
她買通了管委會,昨天下午已經拉走了一車紫檀,送到了豐臺的家具廠倉庫,那可是滿滿的五件大屋的東西,也才拉了一個小拐角。
東西是多是少,這種事件又說不清,這也給了李老頭幾個人機會。
四個人懷著共同的革命目標,共同的理想,半夜摸進了人家倉庫。
幾個人在倉庫里打著手電筒,挑挑揀揀,各取所需。
后面四個人把自己想要的東西搞到手了,當然要處理善后了。
那個姓朱的以故宮的名義去報案,舉報陳立華,不是以文物倒賣的名義,而是以侵占公產的名義。
李和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幾個老頭子夠狠啊。
不管到時候倉庫丟了多少東西,都是陳立華的鍋。
李和只是感覺歷史的奇妙,不知不覺自己就摻和到里面了,不過好像又有點不落忍,小心的問道,“這樣會不會太過分?”。
老于頭冷聲說,“人家拿的是香港戶籍”。
想想這個時期的對港政策,陳立華還真是屁事沒有。
幾個老頭子的目的只是為了自己渾水摸魚,掩蓋院子里這批倉庫文物丟失真相。
到時候故宮再插一腳,說不定就能光明正大的接收。
“于叔,那你找了什么好東西,我瞅瞅?”
老于頭搖搖頭,“沒找到”
于老頭打了個哈欠,咕噥著就要回去睡覺了。
李老頭喝完一口水,道“這些東西,雖然一毛錢沒花,但都歸你。你別急著說話,聽我說完,只有一個條件,我死之前一件不準賣,我死后哪管你洪水滔天。”
“那你老最近身體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滾,這么盼著老子死。沒門,老子至少還能活個20年”
李和癟癟嘴,“20年?20年后我還真看不上了。還是留給你兒子閨女吧”
李老頭聽完,默然不做聲,自己點了大煙袋,“哎,兒子閨女也是個念想而已,能不能見著還不一定呢。再說這些東西只能送有緣人,可做不得子孫財。說給你就給你。”
李和不好意思的道,“不是,李叔,那套房子我本來就占你便宜了,再擱幾年翻十倍你信不?”
“百倍我也信,我是不想再見到那批人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蕩,不賣給你,我也要給別人。”
李老頭也沒有再多說,喊付霞道,“丫頭,叔中午想吃個烤鴨,要不麻煩你去大南門那邊的徐福記幫我買只烤鴨?門口五路車,大南門下,那邊一打聽都知道”
付霞脆生生的應了聲好,拿了菜籃子就出門。
等付霞出去,李和插好門栓,摸了摸腦門子上的汗,“大南門,坐公交來回沒四個小時,想都不用想啊。那邊是郊區了啊,哪里有什么店”
李老頭沒聽李和墨跡,“趕緊的去把地下室口子盤開,抓緊把東西放進去,那丫頭回來又不方便。”
李和搬動一個柜子的時候,抽屜口不小心滑動了下來,里面滿滿當當的玉石翡翠都滾落到地上。
李老頭低聲叫罵,“我跟你說慢點,慢點,那可是走了大運,從一個書匣子扒拉出來的”
所有的家具還是前后院的屋子里。
書籍,瓦罐瓷器還是地下室。
當李李老頭和李和滿頭大汗的搬完所有東西,已經中午了。
兩個人躺在客廳里吹吊扇排汗。
這時候付霞也滿頭大汗的回來了,帶著哭腔對李老頭道“叔,我在大南門溜達了好幾圈,除了地還是地啊,沒看見你說的烤鴨店啊”
李老頭一拍腦袋,“哎呦,你瞧瞧我這記性,是鎮南門,對不住了,哎呦,趕緊去擦把汗”
等付霞走了,李老頭奚笑道,“我是瞅見了她額頭汗,可沒瞧見她脖子有汗,穿的布鞋,腳面也沒浮灰”。
李和心里聽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