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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嗨..誤會,誤會。”斯坦森猛然被一把槍頂著,嚇得魂都沒了,昂著頭,身體后仰,雙手舉得高高,余光不經意間掃到江保健的時候,才大聲的喊道,“江先生,我沒別的意思,我想這肯定是誤會。”
跟著她一同下來的女秘書也是嚇得緊緊的捂住嘴,噎住了不敢說話,想叫而又不敢叫。
江保健上前道,“你一路跟著我們”
臉色有點不好看。
“江先生,能不能先把槍收起來?”斯坦森很不自在。
“收起來。”江保健沖著一個刀疤臉點點頭。刀疤臉很聽話的放下來了槍,他也是白俄羅斯人,是跟著伊萬諾夫一起來到美國的,對江保健自然也不陌生。
“呼...”斯坦森松了一口長氣,放下手整整衣服的下擺,才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們住在哪里,你知道的,如果迪賽爾主席問到,我不知道情況,他會怪罪我的。”
“這是我的名片,隨時可以打我電話,不要再鬼鬼祟祟。”江保健給完名片,又到李和身邊說了幾句。
李和笑笑,渾不在意。
吳波醒來是在第三天,當他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是一個人正坐在床頭邊摳腳丫子,還不時的往鼻子上聳。
“小李子,你干嘛呢?”
“嘿,醒了?”李和趕忙穿上拖鞋,要用手貼上他的額頭試體溫。
“哎,離我遠點。”吳波剛醒來沒什么力氣,可是腦子清醒,不得不用勁喊。
“怎么了,這是?”李和的手離他也就不到幾公分,只能停在那里。
“你洗手沒有!”
“我呸!”李和站起身道,“你也不聞聞你自己,躺床上五六天沒洗過澡,都是一股餿味,你還好意思嫌棄我,也是沒誰了。”
“還真是。”吳波歪著脖子朝肩膀上的左右聞了聞,想努力的支起身子,李和剛想靠近他,還是被他嫌棄的攆了,“李和同志,和我保持距離。”
“躺會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吃飽了有力氣就行了。”李和無奈。
“麻煩給我一杯水。”
“這會不嫌棄我臟了?”
李和遞給他一杯水,他咕嚕咕嚕的喝完了。
“你怎么來了?”吳波自己把杯子放到了床頭柜上,用胳膊肘做至此,身子努力的移到墻面上。
“還不是擔心你,別用這么感激的眼神看著我。”李和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想問什么,只是道,“趙青這是一天好幾個電話,也是個敗家娘們,不知道這國際長途有多貴,我都替她心疼。她是不容易過來,要不然早就來了。”
“謝謝了。”吳波苦笑道,“欠你太多了,我在想都該怎么還。”
“還?怎么還?你要是花姑娘還能來個以身相許,我要你個大老爺們還什么?”李和點著一根煙,塞到吳波的嘴里,“來,歡迎重新回到人間地獄,也就是早死早超生。”
吳波夾住煙,剛吸了一口,又重重的咳嗽了一下,好半會才緩過勁。
“終于活過來了。”
李和調笑道,“不錯,咳嗽聲很有力,還能活幾十年。”
吳波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麻煩再幫我給她打個電話,省的她擔心。”
“中。”李和打開門,沖門外的董浩交代幾句,又把脖子縮回了病房。
“謝謝。”
“再聽見這倆字,我可就罵人了。”李和裝作不高興的樣子,繼而問,“你這是怎么回事,我幾天沒見就吃上花生米了?人家也沒收你子彈費。”
吳波看著煙圈,待散盡了,才重重的抽一口,又吐個煙圈,道,“哪天晚上,我口袋沒煙了,就想下來買包煙。布魯克林的富人區治安向來很好,都有警車巡邏,我沒人讓陪,就自己下來的,結果買完煙從商店出來,被一個人給一下子拉到了巷口,扯出好幾米,我正要掙扎,就被槍給抵住,沒再敢亂動,把口袋所有的美鈔都給了他。”
“那為什么還要朝你開槍?”搶劫是以求財為第一目的,暴力只是手段,一般情況下都是不會亂開槍的,除非搶劫犯是個gay,還想劫色。想到這里,李和不禁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他想強攻,你誓死不從?”
“想什么呢?”吳波被李和說的很生氣,就道,“他是想要我的手表,我沒給,兩個人爭搶起來,他就給了我一槍。”
他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腕,又重重的嘆了口氣。
“你那破表又不值錢,給他就是了。”吳波一直戴著的就是塊幾十塊的海鷗表,這搶劫犯的眼光在大晚上的也真不好。
“你懂什么,那是趙青送我的。”
“哦。”李和露出了然的表情,不過覺得吳波還是有點太死板,愛情固然價更高,可生命也不能隨便拋啊,“你放心吧,搶劫犯肯定能找的到,我已經讓伊萬諾夫在找,肯定是那種慣犯,只要還在那一片混,就跑不了。”
話剛落音,兩名警察進來,給吳波簡單的做了一個筆錄。
中午,李和從中餐館叫來了一堆的硬菜,吳波的胃口還是有限,只是動了一點肉粥。
兩個人還在閑聊,江保健的腦袋從外面探進來,“吳老板,外面有個女孩子來探望你。”
“女孩子?”
吳波正在疑惑,卻見江保健讓開身子后進來一個明黃淡雅長裙的女孩子。
“吳波,好點了沒有?”女孩子墨發側披如瀑,素顏清雅的面龐本來是淡淡笑著的,可是在看到李和的那一瞬間陡然杏眼圓睜,眸中仍映著驚愕。
不要說她,李和都有點愣了愣,只感嘆世界太小了。
而且果然是女大十八變,當年的她雖然也出落的亭亭玉立,非常的漂亮,可是絕對沒有現在這種春水清波流盼的感覺,
“汪雨同學,好久不見。”
還是他率先打破了僵局。
“你是李二和?”汪雨還是有那么一絲不確定,十幾年的時光,一眨眼就過去了,恍然如夢。她實在不相信眼前這個穿著大褲衩子拖鞋的,一頭短發的男人是當初那個滿臉青春疙瘩痘的李和。
“哈哈,如假包換。”李和給她搬了一把椅子,“請坐,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謝謝。你變化也挺大的。”汪雨沒有坐下,把手里拎著的水果放在桌子上,笑著看著李和。
“你們倆認識?”吳波在旁邊疑惑了,他也是來美國之后,因為趙青經常托他從國內帶東西給汪雨,才認識汪雨的。
“汪雨同學是人大的,念書的時候就認識了,我們還是老鄉,不過是比我們大一屆。”李和又不確定的問道,“你是八零年來美國的是吧?”
汪雨點點頭,“是的,你記性還不錯。”
吳波道,“那我還真沒見過。”
“恩。”李和又問道,“在美國還好吧?”
“挺好,結婚了?”
“恩。”李和笑著點點頭,然后比劃道,“大兒子都這么高了。”
“哈,終于學會拱白菜了。”
“哎,怎么說話呢。”
哈哈大笑后,隨即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汪雨聽說你升職了?”吳波見氣氛有點沉悶,開始打破僵局。
“是的。”提到自己的工作,汪雨的眼神不一樣了。
“恭喜你熬出來了。”吳波真心實意的祝賀,大部分銀行的晉升體系都是大同小異,從yst到associate,再到vp,都是非常難的,何況又是一個女性。
女性在華爾街向來就沒多少地位。
“還成吧,不能跟你比。”汪雨心知是不能和吳波比的,哪怕她現在升職了,可是充其量一年也就十幾萬美金,她進門瞧著走廊里一大串的保鏢和員工,覺得吳波是真的發了。
她偶爾也有點羨慕趙青,總有個投靠的懷抱,總有個依賴。
但是呢,盡管不能和吳波比,她這個收入也足夠傲視群雄,在美國不敢說能怎么樣,起碼要秒殺國內九成九的人群,這個自信她還是有的。
“恭喜。”一直找不到話題的李和,也在旁邊插了一句。
“你呢,怎么樣,來美國做什么?”汪雨也問起來了李和的情況。
李和一指吳波,“我千里迢迢過來,還不是因為他,可把大家嚇得夠嗆。我自己就是做點生意,湊合過日子。”
“反正比我這種飄著的強。”
“沒回過老家?”
汪雨搖搖頭,苦笑著道,“沒,我挺想我爸媽的,可是總是不那么方便,沒那么多時間,我想了,等存夠錢就回去,也算衣錦還鄉。”
“有時間回老家看看,這兩年咱們省內變化挺大的。”李和看看時間,道,“晚上我請你吃個飯吧,大家在這里相遇挺不容易的。”
“好啊,我請你。”汪雨道,“你從國內來一趟不容易,我帶你好好看看吧。”
“你說個地方,咱們晚上一起去吃。”至于誰請客這個問題,李和也不糾纏了,估計兩個人都沒付錢的機會,自然有手底下人幫著結賬。
吳波插話道,“要我說,你們二位趕緊出去商量,我呢是沒法去,就先休息一會。”
他的胸口還是隱隱的偶爾作痛。
李和拉開病房的門,紳士般的揚起手,“請,汪小姐。”
“謝謝。”汪雨不客氣的先出了病房。
剛出醫院的大門,李和點起來一根煙,她也跟著點起來一根女士煙,李和好奇的問,“什么時候也抽煙了?”
汪雨淡淡的道,“壓力大的時候,習慣抽一兩根。”
“女孩子還是少抽的好。”李和也是好意,或者說是想著法子接話,“想好去哪里吃沒有?”
汪雨對著李和上下打量了一遍,“換身衣服吧。”
這身打扮只能進中餐館和快餐店。
“沒事,你說地方吧。”李和嫌棄麻煩,在美國有伊萬諾夫和巴芙拉刷臉,他跟著進哪里都是暢通無阻,在國內更是不用說。
汪雨突然向他轉向頭,“有沒有想過留在這里?不說多,一年掙個三四萬美金是可以的,換成人民幣就是二十萬左右,你想想在在國內可是一輩子都掙不來的。”
“你讓我貓在這里做黑戶?”李和很詫異,想不到汪雨會提這茬。
“什么黑戶不黑戶的,這么難聽,這是為了前途,改變命運的機會,你在國內別說做什么生意不生意的,能掙多少?我說實話,我父母干了一輩子革命工作,盡管省吃儉用,到現在的存款都沒有超過二萬塊錢,等我哥一結婚,家底就禍害干凈了。你想想,你要是能留在這里,你學歷又不差,一邊工作,再一邊上學,熬個幾年,就有可能拿到綠卡,你還年輕,還怕沒機會?”
李和啞然失笑,“不能,老婆孩子都一大家子了,哪里還能這么折騰,我啊,還是得回去過我的小日子。”
“你這人怎么這么倔呢?”汪雨沒好氣的道,“你想想,等你條件好了,再把他們接過來就是。你說,真心的說,你來一趟美國容易嗎那簽證可不好辦,我聽那些新來的人說,美國大使館的門口還是整日整夜的排著隊,多少人擠破腦袋想進來,你就這么回去,能甘心?在美國只要肯干,遍地是金。何況我再說句不該說的,吳波你們是同學,你在這里有他幫襯,比什么都強。”
“甘心。”李和回答的毫不猶豫,不過他覺得汪雨可能是誤會了什么。
“那是我的車,看見沒有,剛買的,可花了我三萬多美金,在國內至少也要賣個二十多萬人民幣,你說,你在國內能買得起?能不能有點追求?”汪雨循循善誘,她還要繼續說的時候,一輛平治停在了她的車的旁邊,從車上下來的人讓她有點不敢相信,她急忙對李和說道,“我遇到一個同行,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就過來。”
從平治車上下來的斯坦森剛看到倚靠在門廊柱子上抽煙的李和,正要和他揮手致意,卻被沖撞過來的一個亞洲面孔的姑娘給打斷了。
“斯坦森先生,你還記得我嗎?”汪雨上前熱情的和斯坦森握手,“我是巴克萊銀行債券收益部的inka,Wang,前幾天才給你打過電話,你還記得嗎?”
“inka我記得,很高興在這里見到你。”雖然是美女當前,但是斯坦森的目光一直都是盯著李和,生怕一不注意就不見了,他可是擔著重任而來。
“是的,斯坦森先生,關于500萬亞利桑那咸水河工程債券,票面利率5,到期時間2035年,我們買方出價4.55收益率,客戶賣方報價4.50收益率,雙方均不讓價。”汪雨見斯坦森神色枷焦灼,顯然是有事情要忙,她不得不在匆忙的時間里說出重點。
她的工作主要是一級市場的新發債券和促成二級市場交易,而斯坦森主要負責巴克萊銀行現貨債券,全部是自營交易,打交道的都是華爾街各大投行和她這種小銀行。
“抱歉,抱歉,我想我們可以晚點再聊這個事情。”斯坦森看見江保健的車已經停在了李和的面前,顯然是要出行。
他不顧汪雨的回應,直接越過她。
而汪雨居然有點不敢相信,順著他的背影,看見他對著李和點頭哈腰,堂堂巴克萊的董事居然還有點小害羞和拘謹。
她揉了揉眼睛,感覺有點花。
“李先生,你好。”
“有事”李和感覺這貨有點陰魂不散,在哪里都能看見他。
“迪賽爾主席向你發出了誠摯的邀請,希望你在他的莊園和他共進晚餐。”
緩緩向李和走進的汪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開什么國際玩笑?
華爾街最有名的銀行家迪賽爾要邀請李和?
她覺得有點幻覺。
對,一定是幻覺。
誰知道李和笑著指著汪雨道,“抱歉,我已經答應這位女士一起吃晚餐,所以迪賽爾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
斯坦森朝汪雨看過去,疑惑的問,“不知道你和inka女士是?”
“我們是朋友。”李和很肯定的回答道,“所以抱歉。”
他也沒心情去陪個老頭子吃飯,說些亂七八糟的客套話。
斯坦森急忙補充道,“李先生,當然是等你時間充裕的時候,時間由你來定。”
在一旁的汪雨有點懷疑人生,她沒聽錯,這么謙虛的話是出自巴克萊的董事。
李和問旁邊的汪雨,“你找這貨有事?要是有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哎,這家伙是管巴克萊銀行債券的,自然要打交道。”汪雨說的的也是漫不經心,反正洋鬼子都聽不懂中文。
斯坦森一臉迷茫。
“走吧,一起吃個晚飯吧。”李和向斯坦森發出了邀請。
“榮幸之至。”斯坦森狂喜,沒有一點猶豫。
李和見汪雨要開自己的車,直接道,“把鑰匙給我。”
不等她反應過來,就奪了鑰匙,丟給了身后的保鏢。
“那咋過去?”
李和指指已經拉開車門的勞斯萊斯幻影,“坐這個。”
汪雨渾渾噩噩的的上了車,覺得一切都有點虛幻。
“李二和,你到底現在在做什么?”
李和把背靠在椅子上,舒展了下胳膊,道,“就是做點生意。”
“不是小生意吧?”汪雨覺得自己很可笑剛才還苦口婆心的勸李和留在美國。
“還行吧,反正這兩年算是賺了點。”李和也不知道怎么解釋,說大了怕嚇著汪雨,只是換了話題,“去吃中餐吧,這地方你熟,你說哪里好吃。”
“去唐人街吧,哪里有一家湘菜館,很好吃的,我有空就去吃。”汪雨沒再問李和具體的,她還是不怎么好意思問。
餐館人不多,大概還沒有到飯點,他們來的有點早。
但是餐館不嫌棄他們早,還是熱情的給他們沏茶拿菜單。
“你看著吃什么,隨便點。”李和把菜單遞給了汪雨。
“斯坦森先生,你看著點吧。”汪雨反而把菜單給了斯坦森。
“no,no,女士優先。”斯坦森很是謙讓,這點眼力勁他還是有的。
“你不用慣著這貨。”李和本來就嫌棄這貨礙眼。
汪雨無奈的道,“我知道你喜歡吃肉,他這里的筍干炒臘肉很正宗的。”
她一口氣點了五六道菜,等她點好,另外一桌的江保健等人已經吃上了。
李和這一桌的菜上的也很快,要的都是啤酒。
“這家味道還是挺不錯的,我決定了只要在紐約,以后就認定這家館子了。”李和這幾天已經挨個換中餐館,就沒有一家合他口味的。
汪雨把雞屁股夾給他,“這個給你。”
斯坦森大概明白了汪雨和李和的親密關系,喝完三杯酒后,主動和她談起了關于債券的事情。
汪雨自然是一陣高興,她想居然得來全不費功夫,像這樣的交易,平常談個三五個月都是很正常。
而李和給了斯坦森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飯還沒有結束,斯坦森的秘書,一個金發妹已經搶先把單買了。
李和對著汪雨道,“你看,又省了一頓飯錢。”
“你真小氣,明天我請你。”汪雨的臉上雖然是笑著的,但是心里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是,她眼前對李和的所謂的小生意還是一無所知。
只能從斯坦森的態度和李和的排場中,讓她感覺到李和的肯定不是小生意。
“我送你回去吧。”飯后,李和把斯坦森趕走,主動提出來要送汪雨。
“謝謝。”汪雨喝了酒,感覺臉頰燒得慌。
兩個人一路無話,這里離她租住的地方很近,也就十幾分鐘的車程。
“你住這里?”李和下車后對著新式的小區打量了一遍,感覺位置還是很不錯的。
“恩,剛搬過來的。”汪雨邀請道,“要不要上去坐下?我給你沖個茶。”
“不用。”李和摸摸口袋,什么都沒找到,又重新爬進車里,拿出紙和筆,刷刷的寫了一串數字,然后遞給她,“有什么困難打我電話。”
汪雨站在路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直到他上了車,車子消失在樓宇之間,心里一陣泛酸。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渾身無力的上樓,開了門,把高跟鞋隨意的一甩,站在窗口邊,望著川流不息的車輛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