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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防寒防凍也是革命任務

  元旦來了,北方吹得也更響了。

  李和縮著脖子,手攏在衣袖里,腳都快跺麻木了,也不敢趴課桌睡覺了,多冷啊。

  他的內心是崩潰的,如果沒有見識過溫暖的暖氣,熱乎乎的空調,他也就挨過去了,大家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可關鍵他滿滿的回憶都是溫和的冬天啊,所以無知果然是福啊。

  一間教室有兩塊黑板,前面的用于上課,后面的用于黑板報。

  后面的黑板上方沒有“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標志,就像穿的T恤衫,前后的區別在于前面的圖案,知道了前后也就不會穿反了,教室就是這么簡單,正著坐反著坐都行。

  教室里沒有暖氣,這個季節大家凍得老臉通紅,女同學帶著裝了熱水的點滴瓶子,不到中午就冷了,所以臉和四肢被凍得大紅大紫并不奇怪。

  這種情況下,同學們只好用洪亮的讀書聲來驅趕寒冷。

  早讀時間,通常都是“english朗朗”,要了解美帝的霸權主義,就要學好英語,要跟緊世界科技發展,就要學好英語。

  只要有一個同學高聲朗讀,馬上就會有很多高音喇叭接上茬,分不清是讀書還是唱書。

  下課后,同學們就在教室后面走廊中,死命地跳皮筋,踢毽子,跺腳…

  等到下堂課開始,教室內已經是烏煙瘴氣了。

  靠跺腳驅寒取暖的運動,不止發生在一所學校,基本都差不多。

  在有意識的關注下,李和每一天都要看學校報欄,細細的認真的看著這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這個時代的變動,中越爭端還在繼續、有70萬小商、小販、小手工業者恢復了勞動者身分、實行議購議銷、小平同志號召四個現代化。

  1980年元旦社論:迎接大有作為的年代。

  李和終于聞到了空氣中清新快活自在的味道。

  街面上雖然依舊酷冷,對于中國的未來許多人不曾去“做夢”,但是對許多中國人來說,他們是多么急迫的要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玩過維多利亞的,都知道中國只要一開化就是拳打美日俄,腳踢英法德  玩過鋼鐵雄心的,都知道無論哪個黨派只要統一中國,不說能吊打蘇美德,至少敲打下英法日沒問題。

  怪不得中國人一向自認為老子天下第一,沒這種思維簡直太奇怪了。

  中國人只要發展起來就是世界第一,這似乎是許多人的共識。

  元旦晚會這一天,學校早早的就掛了元旦快樂、進入新時代、努力實現四個現代化之類的條幅,物理專業的兩個班在一起舉辦了元旦晚會。

  用班費買了不少瓜子,糖果,興高采烈地,有的寢室合唱了黃河大合唱,有的挑起了舞,有的唱起了喀秋莎。

  直到趙永奇這個陜北老悶男唱起了'跑馬溜淄的山上',這首歌把氣氛推向了高潮,后面大家跟在一起唱,那老式的擴音機都快被震顫散架了。

  李和不禁感嘆每一個宅男都有一顆悶騷把妹的心。

  也許是為了御寒,也許是因為太寡淡,有人買了燒刀子,就直接對著瓶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來。

  喝的興起,李和也帶著陳碩興沖沖的跑出去到學校商店買了15瓶北大荒60°,5瓶適合女孩子的山楂酒,兩斤花生米。

  陳碩道,”不好意思讓你一個人花錢吧,50多塊錢呢。“

  李和頂著興奮潮紅的臉,擺擺手道,”沒事,高興就好。“

  李和和陳碩兩人抱著草繩捆好在一起的酒興沖沖的跑進教室喊,“要喝酒的趕緊找碗,找搪瓷缸,手快有,手慢無。”

  喔喔的,一群人又發出快活的呼聲,每個寢室抽簽、手心手背,速度選出了一個代表,沖回寢室拿碗,拿搪瓷缸。

  何芳把李和拉到一邊,氣呼呼的道,“你又出來湊什么熱鬧,本來就亂了。”

  李和笑嘻嘻的,道,”大家高興就好,好久沒這么開心了。“

  何芳又沒好氣的道,“多少錢,我從班費給你報,不能讓你花這冤枉錢。”

  李和頭一擺,道,“為人民服務,談錢多俗氣。”

  說完就跑回桌子,給自己倒了半瓷缸酒,不管相熟的不相熟的,端起來就碰杯,教室里就響起了一陣清脆的碰杯聲。

  大家用醉歪歪的腳步,哄搶著那臺老式的擴音機,吼聲,歌聲,叫聲,在教室里回蕩。

  李和也糊里糊涂的走到臺上,流里流氣的唱起了鳳陽歌:

左手鑼右手鼓手拿著鑼鼓來唱歌別的歌兒我也不會唱  單會唱個鳳陽歌........

我命苦真命苦一生一世找不著好老婆人家的老婆繡花又繡朵我的老婆一上大花橋  量量一尺多咿呀哎呦.....

  等到李和唱完,大家都笑瘋掉了,紛紛嚷道,“這是哪里來的小流氓,趕緊攆出去。”

  李和可能自己都覺察不到,能蹦能跳能唱的感覺真好,他的心態都在慢慢轉變,也許是身體的活力,心態也越發年輕了,開得起玩笑了。

  之后寒冷的冬夜里,一群年輕人絲毫沒有拘束,也許長久的壓力,在這一刻才能快活一點。好好的晚會已經全部亂套了,原本的節目已經沒法正常演了,可是誰在乎呢?

  高興就好。

  喝到9點左右,外面的雪依然下的劈天蓋地,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更加冷了,不勝酒量的已經跑的干凈了。

  李和拖著醉醺醺的腦袋,去找廁所,沒走兩步一個側滑,摔到翻不起身,氣的一扯頭上狗皮帽,摔的遠遠的,握著拳頭朝著雪地一砸,“干x娘,狗x的老天也來欺負我!”

  身子深深陷在雪地里,李和有點茫然的看著黑乎乎的天,苦笑了一下,也許真的喝多了。

  突然感覺有人過來了,用手電筒彎身撿起了地上的帽子,拍拍雪,猛的扣在了李和的頭上。

  “乍得了,大兄弟,想不開的話,也不用選這辦法啊。你再等會,身上凍僵了,神仙都救不了了。”

  聽聲音李和就知道何芳。

  “沒事,黑乎乎的看不見,走路踏空了。”李和用手撐了起身子,何芳又過去幫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用手電筒在李和臉上晃悠了幾下。

  “嘿,原來是你,你個傻里吧唧的,放著有路燈的大路你不走,你往這鉆整啥,要不是剛才我手電筒朝這晃蕩下,瞅著有人,說不定明天給你開追悼會了。“何芳幸災樂禍的說道。

  李和道,”你拉倒吧,少來埋汰我,只是沒注意罷了。教室里人走完了?”

  何芳被冷風沖到直縮脖子,“走完了,我們人多打掃衛生也快。走吧,我送送你,你這搖頭又晃腦的,自己回去夠嗆。”

  李和也沒推遲,男生宿舍樓和女生樓本來就沒多遠,于是道,“謝了,那就一起吧。”

  突然覺著自己越發清醒了,看著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何芳,再想起全班都是這個樣子,不由一陣心酸,有一件新棉襖都是奢侈的事情。

  包括很多人的棉鞋,一潮濕腳都能凍得麻木。

  大部分來自農村的,每個月學校發下來的補貼,省吃儉用,都會想辦法寄回老家,一個月自己能花個幾塊錢,就不錯了,李和上輩子又何嘗不是這樣子過來的。

  就拿宿舍里的趙永奇來說吧,老家還有婆娘和孩子,每個月基本都是硬挺過去的,身上只留2塊錢用來買學習用品,剩下全部寄回老家。

  每頓飯只有兩個饅頭,再喝一碗免費湯,一份2毛錢的菜都舍不得買,按他的說法就是,天天能吃飽飯就不知道比以前強多少了。

  李和模糊中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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