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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4、又少一人

  停頓了一下,又接著道,“都是金老師的學生,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樣的。”

  “嗯。”王永點點頭,笑著問,“聽說你發財了?光你弟弟現在就不得了,又是酒店,又是出租車,聽說現在還搞了個駕校?”

  “一般吧。”李和淡淡的道,“你去忙吧,回頭我找你,有個事情和你商量。”

  “好。”王永轉身帶著兩個人蹬蹬的上樓了,李和生怕木質的樓梯會被踩塌。

  按照金老師的心愿,她的身后事一切從簡,沒有停靈,沒有告別儀式,只有一份簡單的訃告貼在學校的大門口,主要內容就是某某同志因病于某年某月逝世,說明了一下出殯的時間。

  出殯的這天早晨,來送行的有金老師生前在學校的十幾個同事,還有李和等一干二十來個學生。

  但是,并無一個親屬。

  站在淮河邊,李和撒了兩把骨灰,蹲在河邊久久說不出話來。

  王永過來蹲在他跟前,笑著道,“晚上喝一杯?”

  “跟你說個事。”李和站起身,把腳上的泥巴往旁邊的草上蹭了蹭。

  王永仰著頭問,“什么事,盡管說,其它的我不敢說,但要是你有什么親戚孩子想上我們學校,交上一點借讀費,我能保證你成。”

  他也只在學校有點權勢,他想不出除了學校事,還有什么事能幫得上李和。

  李和搖搖頭,“不是孩子上學的事情,還是金老師的事情,還得知會你一聲。”

  他自己都不曉得從什么時候開始,上一中這種對普通人來說,千難萬難的事情,到他這里變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不都完結了嗎還能有什么事情?”王永不明白了。

  李和道,“金老師不是留下來五萬塊錢作為學生的獎學金嗎?

  說實話,這些錢太少了,我給添95萬,湊足一百萬吧,以金老師的名義作為專項獎學金。”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王永愣了愣,剛伸出到李和額頭上的手,就被李和拍了下來,他訕笑都,“大熱天的,沒被曬昏吧?”

  “滾一邊去,沒跟你開玩笑。”李和沒好氣的道,“就說你同意不同意吧。”

  王永道,“凡是有利用學校的政策我都有堅決擁護,凡是有利用學生發展的項目,我都堅決支持!毫無保留!”

  邊梅恥笑道,“王胖子,少油腔滑調,說些沒用的。你哪只眼睛看他李老二像缺錢的樣子?

  別說他,就是我都不缺這100萬!

  一千萬,一個億,對人家來說也就是灑灑水而已。”

  “瞧我這豬腦子。”王永尷尬的拍拍自己的腦袋。他李老二的弟弟都是千萬富豪,這還是李老二扶持的結果,他李老二起碼也是億萬富豪!

  最后眾人重新回到金老師家,李和從她的遺物中找了一本英語詞典,隨手夾在胳膊底下,帶走作為紀念。

  獨自漫步在空蕩蕩的校園里,那好像聽見了那讀書聲,那向食堂奔跑的步伐,青春在這里潦草收場,只剩下不看的回憶在腦中晃蕩。

  “喂,李老二,唱首歌唄。”葉芝出現在了李和的身后,同行的還有王永和邊梅。

  “我不會唱。”李和沒有那個心思。

  短短幾天,送走兩個老人,他的心里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好受。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寫的日記,明天你是否還惦記,曾經最愛哭的你”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起頭的居然是五大三粗,一臉油膩的王永,而且選的還是這么小清新的歌曲!

  他的聲音嘹亮婉轉,一邊唱的同時還不停的看向葉芝。

  “老師們都已想不起,猜不出問題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葉芝接著跟著唱,但是面對王永的時候,臉色僵硬。

  可是朝向李和的時候,她的臉上卻是溢滿甜蜜笑容。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他媽倒霉到底,誰把你的長發盤起,掉滿了滿地的頭皮”李和情不自禁的也跟著哼上了。

  等到他唱了一半,發現還沒有人接上,就轉過頭,發現二個女人在那目瞪口呆,而王永卻在對自己怒目而視。

  邊梅沒好氣的道,“李老二,能不能好好唱了。”

  “沒毛病啊。”李和死不悔改,反正唱的挺順溜的!

  “我叫你沒毛病!”葉芝突然張牙舞爪的撲向李和,李和嚇得趕緊跑。

  一個在后面追,一個在前面跑,倒是成了校園的一道風景。

  當晚,邊梅請客,在一家小排檔,幾個人全部喝的暈頭轉向。

  但是結賬的時候,王永卻是非要搶著給錢,不讓他付賬,他就不依!

  幾個人都有點迷糊,這小子怎么突然這么大方啊!

  王永把錢包夾在懷里,雙手疊在胸前,笑著對葉芝道,“咱倆家順路,一起走吧,不然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安全。”

  葉芝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是指著邊梅和李和道,“咱們可不能這么自私,待看她們安排好才行,她們倆這喝的也忒多了。”

  邊梅摟著葉芝道,“咱倆好姐妹,你可不能丟下我不管。”

  “好,我陪著你。”葉芝高興得很。

  邊梅對李和道,“你送我倆,你司機呢?”

  李和努努嘴道,“擱那呢。”

  兩個女人就這樣上了車,李和交代完張兵,就又拉著王永坐下,要了兩啤酒,繼續喝。

  “李二和,你是不是結婚了?”王永問的很突然。

  李和點點頭,“是的,大兒子都九歲了。”

  王永認真的道,“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每一個人都需要對自己的婚姻負責任。”

  李和舉起杯子,“為這話敬你一杯。”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想不到王永能說出這番話。

  “葉芝是個好姑娘,他不能再受傷害,也經不起傷害了。”王永把喝完的空酒杯往桌子上一跺,好像賭氣似得。

  “是,她很好。”李和被這話弄得一頭霧水。

  兩啤酒喝完,他干脆找老板又要了一箱子,每人面前啟開六,笑著道,“咱們倆上學的時候,雖然關系一般,但是你年齡比我大,有什么當說的,你盡管說。”

  “你不要仗著有錢為所欲為!”王永說完這番話,漲紅著臉騰的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不管李和怎么喊他,他都沒有止步,穿過車來人往的馬路,拐進一個巷口,淹沒在黑暗中。

  “有鬼了。”李和被晾在這里,不曉得這叫什么事情了!

  他繼續一個人喝酒,喝完第三的時候,一個人影站在了他跟前。

  “你怎么又回來了?”看到邊梅去而復還,李和很是詫異。

  “我把葉芝送了回去。”邊梅看了看一旁的空酒子,笑著道,“你又喝了這么多”

  自己拿了一啟開的酒,給自己倒一杯。

  李和道,“你們走后,我跟王永倆繼續喝的,就是喝到半道,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跟我較勁,跑掉了,你說我冤不冤。”

  “不怨。”邊梅回答的很肯定。

  李和又給她倒了一杯,笑著道,“什么意思?”

  “人家吃醋很正常啊。”邊梅再次一飲而盡。

  “他吃的哪門子醋啊,關鍵就是吃醋,也不該吃到我這里吧?”李和還是被蒙在鼓里,一無所知。

  邊梅道,“當然是葉芝的醋,他喜歡葉芝。”

  “他喜歡葉芝,就喜歡唄,他追就是了,跟我有一毛錢關系?”李和看張兵在馬路牙子上坐著,就朝他招手,道,“晚上不回去了,就在附近找個酒店睡吧,你自己吃點東西,喝點酒。”

  張兵應好,在大排檔的一個邊角坐了下來。

  邊梅道,“難道你沒有發現,葉芝一直都是跟你說話的,而且說的很高興,并不怎么搭理王永,王永那郁悶勁你是沒見著。”

  “我這是無妄之災,真是針尖似得細眼,嫉妒到我頭上,也是沒誰了。”李和又好奇的問,“王永這么大的年齡,不可能還沒結婚吧?”

  邊梅拿了根牙簽,一邊剔牙一邊道,“早就結婚了,只是結了婚又離了。”

  “挺可惜的。”事實上,他還是比較認可王永這個人的。

  “可惜什么?按我說,趁著沒孩子,早離早好,他剛從師范學院畢業,分配到這里來教書,一個月那丁點工資,怎么養的起嬌滴滴的千金小姐。

  所以啊,這老話沒錯,就得門當戶對,不能高攀,也不能下嫁,要不然不論男女,都好過不了。”

  “我倒是沒瞧出來,他對葉芝有這意思。”李和剛站起身,還在旁邊喝酒的張兵也跟著起來把單給買了。

  他幫著邊梅攔了一輛出租車,待車子遠去,他才同張兵在旁邊的一家酒店要了間住宿的房間。

  酒店位于路邊,一晚上全是大卡車呼嘯而過的聲音,一輛接著一輛,甚至路邊和路邊的房子都跟著顫抖。

  因此他沒有睡好。

  他醒來的時候,天才剛剛亮,他是被熱醒的,酒店空調壞了。

  他沒有喊張兵,自己一個人去樓下吃了點豆漿油條。

  吃飽喝足,此刻正無所事事,他既不愿意去李隆那里,也不愿意回鄉下。

  鬼使神差的,他上了一輛出租車,跟司機說了地方。

  出租車在巷口的停下,司機拍拍計價器,“車子進不去了。”

  “謝謝。”李和丟下五塊錢,下了車。

  在巷口繞了一大圈,才找對地方。

  但是,到了地方之后,他又有了擔憂,正是孩子暑假,娘倆會不會回鄉下呢?

  可是,他又想,他在鄉下那幾天,也并沒有看到娘倆。

  門是關著的,但是沒有從里面反鎖,他輕輕一推,吱一聲,門開了。

  院子里一個小孩子聽見響動,猛然抬頭,用手里的竹竿指著李和道,“你是誰啊!”

  他多么想沖著他吼,我是你老子!

  他相信,此刻他一定能吼出威嚴和氣勢的!

  朝屋內眺望,他有些失望,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小家伙見李和沒說話,就朝著屋里喊,“媽媽,偷小孩的來了!”

  “再胡說,我抽你啊。”人未到,聲已到。

  “忙呢。”看到招娣,李和激動的很。

  “你怎么來了?”招娣顯然沒有預料到這種狀況,有點慌張。

  “我一個老師過世了,過來幫著處理下,昨晚就沒回去,睡了一晚,就想著來你這看看,看看你,還有看看孩子。”李和就這樣杵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全然感受不到招娣的熱情了。

  “給叔叔搬椅子。”招娣對何舟道。

  何舟果真很聽話的去客廳搬了一把比他還高的大椅子出來,放到了李和的跟前,然后又很有禮貌的問,“叔叔,你喝茶嗎?”

  “謝謝,叔叔不渴。”

  “媽媽,叔叔說他不渴,我就不用倒茶了。”何舟一本正經的向招娣匯報。

  “那就去玩吧。”招娣一揮手,小家伙就風似的竄到了門外,她不忘記喊,“不要跑遠。”

  “就你一個人?”李和沒有發現有其他人。

  “地里這階段忙得很,我爸現在身子骨不好,讓他拋地,他又不樂意,非在乎那點收成,我也沒辦法,只能想辦法給他減輕負擔了,就讓來弟他們回去幫忙了。”招娣一邊晾衣服,一邊和李和說話,不過一直都是背著身子的。

  “我幫你。”李和過去幫她扯起被單的一頭,兩個人反向旋轉,擠干凈里面的水。

  “謝謝。”招娣的聲音很小。

  “你很生我的氣?”李和終于忍不住問了。

  “我為什么要生你的氣?”招娣反問。

  “可是,你以前待我不是這樣子的。”李和感覺氣悶,好像是有力無氣使的感覺。

  招娣轉過身,認真的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那有什么不一樣嗎?”李和感覺她有點冷漠。

  招娣道,“以前沒孩子,現在有了孩子。”

  “那又有什么不同?”李和追問。

  “以前你是天,你是地。”招娣轉過身,怔怔的看著李和,“現在,有了孩子,他就是我的命了,我是為了他活著了。”

  李和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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