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這話怎么說的,你看看哪個端公家飯碗的,肯下地干活的。那劉傳奇還只是個村干部呢,天天干活都還是這疼那癢的。”段梅在旁邊忍不住笑著開腔了,婆婆可以這樣埋汰她兒子,她可不能這樣抱怨了。
要知道,公婆兩口子只留了點旱地做菜園子,這家里的地,這家里的房子,這屋前屋后,可都是屬于她和李隆倆口子的。
就是眼前這地里的麥子的收成都是她倆口子的,頂多也就再給公婆一點口糧,大伯子是一分都不沾的。
這大伯子是幫著她們干活呢,她當然要知道好歹了。
而且她清楚要是沒有大伯子的照應,她倆口子哪里能混到如今的光景,家里百十萬存款不說,縣里有房子,家里還有大卡車,從南往北,從東往西數,她們家絕對是獨一份。
現在走到哪里,誰對她段梅不是客客氣氣的,可沒人敢跟她使白眼。
連她娘家兩個兄弟都跟著她沾了光,她借錢給他們在縣里開起來了門面,做起了生意。她為她老段家也做了巨大的貢獻呢,回到娘家,腰板都是直直的。
有奔頭而且越來越好的日子,讓她滿身都是力量。
當然,如果非要說有不滿的話,就是這婆婆有點偏心眼了,生怕大媳婦累著,又害怕小媳婦累的不夠。所幸,她一想到婆婆還有好幾十萬的存款呢,老大媳婦已經很明確的表示,放棄將來的繼承權,這些還不是都是她們的?
她目前的經濟狀況不至于去算計和謀劃婆婆那么點財產,要是整天惦記著這些,跟低著頭揀食的雞有什么區別?可是想到將來這些都會屬于她,她心里會略微平衡一點。
麥子從地里割了,拖拉機開不進去的田地,需要用扁擔一挑子一挑子的挑回家,一捆一捆地碼在麥場里,像一座小山。
大概是在東北得到了挑土開荒的訓練,李和連續挑了一天的麥捆,居然吭哧吭哧的堅持了下來,雖然照樣的腰酸腿痛。
在效率上,比李隆又差了許多,李隆跑五趟,他兩趟還沒跑完呢。
到了下晚的時候,太陽還沒落山,他實在有點吃不消了,擔子剛上肩,還沒翻過兩條埂,他就想著歇了。放下擔子,用衣擺了下汗,他坐在田埂上點了一根煙,一邊吐煙圈一邊發呆。
干一會,歇一會,是他的老套路了。
何招娣扛著一個叉子過來問,“你行不行了?”
李和愣了下道,“男人怎么能說不行,不要亂說話。”
“哈哈。”何招娣大笑,把肩膀上的叉子放在地上,轉而挑起來了李和的擔子。
“別,別。”李和慌忙站起身,奪了過來,真讓何招娣給幫著挑了,會讓李莊人民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你家弄完了?”
何招娣道,“沒,我家地可不比你家少。”
“那你去忙你的吧。”李和咬著牙把擔子重新挑了起來。
“那你慢著點,埂上缺口多。”何招娣不忘在后面叮囑道。
“曉得了。”毛竹擔子在肩膀上一晃一晃,李和說話都跟著不穩。
回到家,發現劉老四和劉大壯在幫著鋪場。
抖開麥子,麥穗對著麥穗,麥桿對著麥桿,一行來一行去依次鋪開,直到把整個曬場鋪滿。麥芒在夕陽下閃著金色的光,能聽到是麥子從麥秸上蹦起的細碎的、明朗的聲響。
劉老四幫著接過李和的擔子,笑著道,“你歇著吧,俺去給你挑。”
他媳婦和孩子都沒地,所以他家里只有他和他老娘兩口人的地,加上開荒地,統共也沒三口人的,對于他這樣粗實漢子,不費多大的功夫就收拾完了。
看著別人家繼續往家里擔糧食,他只有羨慕的份了。
“那行。”李和正找不到借口歇著呢。
不過他也沒歇著,把石磙用帶軸的木框固定住,用長的麻繩把它拴在了手扶拖拉機的后車廂上,這樣拖拉機拉著石磙一圈一圈的壓在鋪好的麥場上,就可以打麥子了。
有拖拉機脫粒會方便一點,但是沒拖拉機的人家,需要靠人力或者牲口吃力的拉著石磙,在麥場上一圈又一圈。
家里的拖拉機總有左鄰右舍的借著用,王玉蘭都會毫不吝嗇的借出去。車子開走的時候是多少油,送回來的時候給補上就是了。有會做人的,半油箱開走,送回來的時候給多加一點柴油。也有不地道的,滿油箱的開走,送回來的時候油箱干凈的很。
對于這些喜歡占便宜的人,李兆坤是堅決不容忍,想借二次,那是沒門了。
石磙栓好后,李兆坤熟練的搖響了車子,打麥子的活由他來干。他已經掌握了打麥子的訣竅,這是他引以為自豪的絕技,許多人開拖拉機打麥子,還需要用手掰方向呢,只有他用不著。
他只要坐靠在車欄桿子上,憑著一只腳撐著車把,連手都不用,就可以使車子穩當的繞著麥場做圓周運動。
李兆坤要主動干活,李和更沒有跟他搶的道理。
他一屁股在地上,干等著吃飯了。
天剛黑,李梅一家開著拖拉機來了,知道娘家今天打場,她也就把家里麥場上的糧食收了收,來幫忙了。她家里也只有三口人的地,主要是公婆和楊學文的,至于她和孩子是沒有分到地的。
李和曾經向老娘提議,把家里那份原屬于大姐的地分給她,遭到了王玉蘭的強烈反對。她的道理很簡單,人嫁出去了,哪里還能把地帶走?
村里村外都沒這個規矩,哪怕她同意了,段梅也不能同意。
楊淮撲到李和懷里,往他手里塞了好幾個杏子。
李和隨便擦了下,一口咬下,差點把牙給酸倒,咧嘴道,“你自己吃吧,自己吃吧。”
“甜。”楊淮一口一個脆,毫不在乎。
李梅把楊淮拉開道,“去跟你妹妹看電視去,別纏著你舅。”
楊淮很聽話的拉著李柯一起去看電視了。
李沛也在看電視,李和把他拉過來問,“作業做完了沒有?”
李沛這次很自覺的把作業本么拿了出來,“做完了。”
“這樣干的對,以后作業做完了看。”李和發現這孩子還是很聽話的,讓他改正,立馬就能改正過來,比如經過這階段的調教,他寫字都比以往認真了許多。
他心里再次升起了把孩子送出去讀書的念頭,可是他怕段梅和大姐都不能同意。
八點鐘吃完飯,一家人都開始收場,主要是把麥秸稈給堆起來,然后把麥粒給清干凈。
干活的人比較多,所以速度很快。
楊學文拿著木锨揚麥子,高高揚出一道美麗的而深遠的弧線來,然后道,“這風還行。”
揚場需要借助風力吹掉糠秕癟谷、麥糠草棍。揚麥是一個難以掌握的技術,一個真正的莊稼漢是必須掌握的。麥粒和雜物分離要經過很多次揚場。
李隆拿著長苗的大掃帚,在揚過的麥粒上輕輕掠過,把那些分量略重不易和麥粒分開的麥余子歸于一邊。就這樣,一個揚,一個掠。都是是好手,不一會兒,麥粒就在場中堆成小山。
李和拿著拿著編織袋把麥子裝進去,嗆了一鼻子的灰。
李梅道,“你拿木锨,俺來張口袋,灰大了,你別受不住。”
“不用,不用,你來鏟吧。”李和自然拒絕了。
雖然劉老四等人已經走了,可是家里的人依然不少,不一會兒,四十多袋麥子都已經扛進了屋里。連李和睡覺的屋子都堆滿了糧食,只有下腳上床的空隙了。
麥場收拾了利落后,李梅兩口子不顧勸阻,帶著孩子回去了。
李和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多鐘了,渾身臟兮兮的,不是灰塵就是汗水,他嫌棄在家里洗的不利索,拿了塊肥皂,趁著月色去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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