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正坐門檻上喝稀飯,一雙錚亮的皮鞋映入眼前,褲腳也很考究,抬了眼皮看看襯衫,雪白雪白的,猛然再看見那張臉,他立馬驚喜的叫道,“蔣愛國!”。
也顧不得手上的飯碗,照樣給了他一個熊抱。
“哎,我這渾身名牌呢,注意著,別給我弄臟了”,蔣愛國嫌棄的把李和推開了。
“瞅你那熊樣,什么時候回來的?”,李和見旁邊還站著趙永奇,就問道,“你們倆咱勾搭一塊了”。
蔣愛國笑著道,“我到部里報到,也是巧遇上他,這不他就帶我來你這里蹭飯了”。
李和把最后幾口稀飯呼嚕完,“走吧,趕緊進屋”。
進了屋,蔣愛國在屋里屋外轉了一圈,笑著道,“難怪老趙說你是土豪,住的真是闊氣”。
李和拿著茶葉罐子問他倆,“喝鐵觀音還是龍井?要喝咖啡,我這也有”。
蔣愛國對著兩罐茶葉,挨個聞了聞,又捏了捏,最后很肯定的說道,“龍井。鐵觀音我不習慣”。
趙永奇也選擇了龍井,笑著對蔣愛國道,“我以為你出去這么多年,會習慣咖啡呢,聽說外國人都喝這玩意,很少有喝茶的”。
蔣愛國堅定的搖搖頭,“一股焦糊味,還有點苦不拉幾的,誰喜歡喝誰去喝。我是碰都懶得碰”。
李和同樣也從來不喝咖啡,再好的咖啡,他都覺得是一個味道,還是喝茶實在。好茶喝到嘴里味道雖不那么濃郁,卻很純正,香氣自舌尖而起,一直滑到喉嚨,喝過很長一段時間都仿佛有一股香氣在舌根縈繞。這種感覺是咖啡沒有的。
三個人從大學生活開始回憶,天南海北的一直聊到中午。
李和要帶兩個人下館子,蔣愛國說,“你買菜,我來下廚,下什么館子,搞點家常菜多好”。
趙永奇也點頭贊成這個意見,“你去買點鹵味,搞點花生米,咱喝個小酒就行”。
李和就出門買了點豬頭肉,一包花生米,見有賣豆腐的,也稱了兩塊。
從菜場出來,遇到馮家老太太,老太太現在見天的都在菜場門口賣米酒,生意還是不錯。
老太太見李和手里提了不少東西,就問,“是不是來客人了?”。
李和笑著道,“來了兩個同學”。
馮老太道,“那不能這么隨便,我讓馮蕊她媽去給你燒飯吧,我年齡大了,燒的埋汰,要不我就去給你燒了”。
李和道,“不用,不用,太麻煩了”。
看看菜籃子的東西,好像是有點少了,就又買好幾斤白切的羊肉和烤鴨。
回到家,趙永奇接到手里,在籃子里翻了一圈,笑著道,“還買了燒餅,這好的很。我把這個青菜炒了,還有這個豆腐拌了,你們兩個繼續聊。一會就好”。
李和也沒攔著,趙永奇這種居家暖男,你要是不讓他干點事情,他都能渾身不自在。
他遞給蔣愛國一根煙,兩個人點著了,騰云駕霧。
“有見他其他同學嗎?不回來了?”。
蔣愛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手指習慣性的彈了下煙灰,才慢慢悠悠的說道,“大家在一起聚過幾次,大使館的聯誼會,同鄉會,有的是機會在一起聚。不回來也正常,天堂到地獄就隔了一個太平洋”。
李和苦笑道,“那你為什么回來?”。
蔣愛國笑著道,“還不是因為你!”。
李和道,“怎么會因為我呢,咱多少年沒聯系了,你回來我都不知道”。
“我出國要走的時候,你給我們搞了個歡送酒席,大家都喝醉了,你還記得你說過什么話嗎?”。
李和搖搖頭,“這都有五六年時間了,誰還記得”。
蔣愛國重重的吐了個煙圈,才道,“你當時說無大毅力是不敢回國的,我當時就問為什么?你說,出國后會感到恐懼。我還多嘴問呢,我說又不是戰亂國家,恐懼什么”。
李和拍拍腦袋,“終于想起來了,我當時說,你去的是美國,那是世界第一強國,對你的這樣的人來說是煎熬和恐懼”。
蔣國光把煙頭按滅,又點了一根煙,繼續道,“你說的是對的,果然是恐懼啊。兩國間的差距太太了,很多美國學生都是開汽車上學啊,更別說普通的美國家庭了。而我們呢,大冬季的還在啃窩窩頭、咸蘿卜。就是能啃得上窩窩頭就是不錯了。當時我就有點崩潰了,趕超英美真的是個笑話”。
李和笑著道,“可你還是回來了”。
“所以我就做了你口中的大毅力者。很多人擠破頭想出去,許多人死也不回來,我都是理解的,他們不是不愛國,而是無法面對現實,大家都想回報祖國,可是怎么回報呢,這么大的差距,怎么可能去填平呢?大部分人想著怎么做都是無濟于補了,心灰意冷,干脆小樓成一統,還是在美國安生過自己的小日子吧”。
李和很誠懇的道,“相信我,你的選擇不會有錯”。
他也記不得蔣愛國上輩子是什么時間回來的了,只知道混的略叼。
蔣愛國哈哈大笑,“希望如此吧,工程學國內還在起步,差距大的不敢想象啊,真是越明白差距,心里越恐懼”。
李和也笑著道,“科學是共享的、透明公開的,工程學沒法共享了,只能一步步來了。中科院有你發揮空間的”。
工程學是研究自然科學應用在各行業中的應用方式、方法的一門學科,實踐工程學的人叫做工程師。
隨著中國對外開放,各種科學學術期刊,各項研究成果,中國人都能知道,但是實踐應用就很困難了。比如汽車發動機,發動機的原理可以說是及其簡單,而且這個原理在內燃機存在到現在百十年的時間里從來沒變過:就是個簡單的能量轉換,燃料燃燒氣體膨脹搞活塞運動。
但是實際上呢?都知道這個簡單的原理,但全世界能做汽車發動機的國家就沒幾個。
跟簡單的煉鋼、釀酒都是一個道理,都知道怎么做,但難題都在于怎么才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