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隊伍里頭,認識林海文不是一個兩個,聽到他說“斯文”,都覺得有點表情炸裂。
林海文什么時候跟斯文有關系了?
唐徽被他批的一句話收不出來,張志林臉色當然也有點變,不過老頭不會發火,畢竟一旦發起火來,林海文可不是他的孝子賢孫,到時候沖突起來,他是沒什么好果子吃的。不過老頭的識趣,也讓林海文確定了,這位絕對不是老糊涂,而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為什么呢?
單純看看不慣他?
居然還有比他還莫名其妙的恨難道這位老人家也有一個惡人谷系統?不過看他混的這個鳥樣,也不太可能。
“呵呵,我的身體還是硬朗的,咱們搞藝術的,一定要跟人民生活,和自然萬物密切接觸,不然就容易犯脫離實際的錯誤,就不能忠實反應我們的社會發展和自然景色,對不對?不能一天天的追逐繁華什么的,那會迷失本心,不管到多少歲,只要我還走得動,我就要出來看看,出來轉轉,繼續發光發熱做貢獻。”老頭有點意思。
林海文神情變的嚴肅,瞅著唐徽:“小唐聽到沒有?張老說的這是真知灼見吶,你這一類藝術上還不到火候的,尤其不能被繁華的俗世給迷住眼睛,要沉得住氣,沉得下心。”
唐徽: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
作為食物鏈的最底層,老頭諷刺林海文,林海文能照搬給他,他就只有自己吞下去了,只是略有一點苦澀。
老頭換話題了。
“算了算了,不說不說了,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有自己的前程,我就不多說了。”張老臉色和煦起來:“小林啊,我剛才跟幾位談天的時候,都說起你那一首詩呢,叫《題白龍寺后禪院》是不是?曲盡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一聯好詩啊,品來品去,余味無窮。不過呢,這首詩啊,我們聽一聽,跟眼前的景致不同啊,才想起來,這里頭的白龍寺可不是洛城的白龍寺,而是京城的白龍寺。我們洛城白龍寺可是佛宗祖庭,小林結果你寫了京城不寫洛城,這多不好啊,我們證覺法師也在這,你可是推脫不了的了。”
哦呵呵,原來是落在這里。
很久以前了,他和祁卉他們一道去白龍寺,結果遇上屈恒,當時還有林海文的對頭張呢,后來發展到要寫詩,林海文就寫了一篇《題白龍寺后禪院》,這首詩后來也收錄到《明月照大江》詩集中的,算是林海文的名作之一,流傳甚廣。
洛城白龍寺早就落寞,自然比不過京城的氣象,兩地景致當然也就不一樣。
“怎么樣?小林啊,今天來到這里,證覺法師可是筆墨都準備好了。”
證覺法師是個五十多的和尚,和京城白龍寺的證一法師,應該還是一個輩分,只是不如證一法師來的顯赫了。這會兒聽張志林說,他也笑瞇瞇地看林海文,對他來說,白龍寺的風頭被京城那家搶走,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了,也不是從他這一屆主持開始的。事實上,從京城白龍寺修建到如今,這一個過程一直就在發生。
但要是林海文能給他也來首名詩,不說別的,香火錢也會多不少啊。
比如京城白龍寺,現在就有那首詩的周邊產品了沒跟林海文要過授權,可能是覺得他已經把詩送給了白龍寺吧。
“詩這東西,不是說有就有的。”
“旁人是這個道理,但小林你可不是這樣的啊。”
“怎么?張老覺得,好詩對我來時就是一泡屎,想拉就拉出來了?其實就算是一泡屎,我肚子空空的,它也沒有啊。”
果然,斯文這種東西,跟林海文是沒關系的。
“證覺主持,今天真是不巧了,詩性沒到,留待以后再說吧。”
證覺雙手合十:“全看緣法,林施主有心就好。”
被林海文一泡屎給終結了談話,張老接下來就不是那么活躍了,半路上還說身體不適,要上先休息。林海文關心了好幾句呢,順便又說了幾句唐徽,然后給他趕了過去照顧他師傅,總算是眼前清爽多了。
洛城白龍寺論起景致,自然跟京城沒法比,但洛城也有自己的特色,他們的一個木質小樓,是目前華國最古老的木制建筑之一,只是略小一點,大的都燒掉毀掉了,只有這么一間點點大的,說是樓也只有一層。不過對林海文他們這幫藝術家,這個小樓的價值,倒是比其它加一塊都來的重要。
證覺法師自從張老走人,就在他邊上給他解說,嘴巴還是很利索的,顯然說了很多遍,但確實相當詳細和嚴密,好些歷史經緯,都有根有據的。建筑上的一些知識,什么飛檐楔卯,也都說的頭頭是道。其他人不跟張志林那么多事,也沒人非得要證覺親自伺候的。
一直到他這一站結束,證覺法師,才有話說。
“佛偈?哦,你是說白龍寺,京城祖師堂那幅?”
“就是‘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佛偈。”證覺法師早前就想要弄一個,但是讓他從京城那邊復制一份,這個臉他又放不下的,那就只有從林海文這里走。他還想過通過中河省來著,不過還沒等寺廟修繕結束,林海文就親自過來采風了,機會是正好。
“行啊。”
林海文剛才還想起來京城白龍寺沒跟他要授權,就坐了《后禪院》的周邊呢,不爽中,正好消解一下。
證覺法師沒料到這么干脆,不過他筆墨確實準備好了,畢竟今天來的這幫人不一樣啊。
“呦,海文要留墨寶了?”江濤頭一個注意到的,然后很快好些人都聚了過來。
“寫幅字。”
相較于幾年前白龍寺的時候,林海文今天的書法造詣,已經升了一個級別,差不多就是當世頂尖的水準,狼毫蘸墨,下筆如重山疊翠。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署名、落印。
“好!”書協的邱林,贊了一聲,又嘆了一聲:“林先生這字,進益這么大竟然,當年你頭一次寫這句佛偈,我也在邊上,這才幾年功夫,真是讓我都覺得是白活了。”
江濤樂了:“白活的又不是你一個。”
于是,整個白龍寺的知客堂后座,一幫人全都在說自己白活的了真真是好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