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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1章 蟲和狗

  林海文整了一下坐姿,朝臺下招招手,傅成拿著一個東西遞上臺,他伸手攔住譚啟昌,自己去接過來,然后撕開牛皮紙。

  嘩啦一下,一幅305406的油畫,展現在大家面前。

  畫上面,是京大的百年校門,蒼松翠柏,大師故影,雖然幅面不大,但內涵非常深遠,略具有一些欣賞能力的人,都能看出這濃郁朱紅色洋溢著的歷史感,虬結的松枝探出,在京城大學的牌匾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恰恰與上面掉落的漆痕相映成輝。大門里頭,幾位或長袍、或裙裝的男女,看不真切,但姿態挺拔如松,意氣風發。

  掃視了所有人,整個會堂沒有更多聲音。他邁步臺前走了兩步,下面人看來,他一下子就高大了不少。

  “這幅畫,是我之前畫的,原本是打算送給陸松華先生,感謝他以非常博大的胸襟,愿意提攜后進,甚至為我奔忙操勞。不過昨天我拜訪了陸先生,他說這幅畫,應該送給京大,而不是他個人,所以我今天帶過來,準備贈送給京大,或許現在這不算是什么名家作品,但以后它會是的。

  我把它拿上來,是因為我畫這幅畫的時候,滿懷著對京大的敬仰,但來到這里之后,我發現,我不應該拿它來,我應該拿著青藝賽的獎杯來,拿著我的詩集銷量數據來,拿著諸位先生為我寫的詩評、詞評來。

  讓這位同學,驗一驗,給我算個分,看看夠不夠的,要是不夠,能不能花點錢湊湊。”

  林海文笑瞇瞇地看著提問的同學,臉色變得忽紅忽白,即便如此,他絲毫沒有打算放軟聲音。

  “資格,這個詞非常的刺耳。我不是非常清楚,到京大開講座的資格是什么,是要發多少文章,還是要有什么頭銜,或者是京大的學生們投票,這些我都不清楚,所以我也沒有辦法衡量說,我究竟擁有還是不擁有這一資格。但我從他的提問中,聽到一絲絲不應該屬于京大的東西。

  那就是傲慢。

  我們的國家,因為傲慢,吃了非常大的虧,以至于泱泱文明古國,一度成為列強盤剝逐鹿之地。但事實上,在最后一個封建王朝——梁朝統治的時候,西方早已經進行了工業革命,國力已經遠勝于我國。可是為什么我們的國家還能這么傲慢呢?

  因為歷史!

  因為華國五千年的輝煌歷史,因為曾經的領先歷史,因為故老相傳,我們乃天地之中心,萬物之宗主的歷史。但是,梁朝的統治者他們不明白,這并不屬于他們,輝煌的過去只有建立在更輝煌的現在,才應該被視作自己的一部分。為什么這么說,如果一個乞丐,天天在街上說,‘我的祖上當過皇帝’,你覺得這是榮耀么?他甚至還為此洋洋得意,傲慢無禮,你覺得那不可笑么?可是如果今天是一個德高望重的人,說起他祖上曾經一門三進士,兩代宰相家。我想,大部分人都會覺得,哦,這位先生繼承了先祖的光榮,光耀門楣了。

  所以,包括這位同學在內,很多人都錯誤地認為京大的榮譽,屬于他們自己。

  我必須不客氣的指出來,這是對你們的愛護和負責任,現在的你們,不是高材生,不是天之驕子,而更像是一只寄生蟲,一條看門犬。”

  嘩啦一下,底下的竊竊私語一下子響了起來,連前面坐著的幾個老師,都皺起眉來。

  “為什么這么說,比如提問的這個同學,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專業的,也許是理工科,那么你做出過什么有益的研究成果么?也許是文史類,你又有什么流傳于世的作品呢?如果都沒有,你的驕傲建立在什么上面?‘京城大學’四個字,是么?這跟寄生蟲有什么區別?你可能不服氣,但請想一想,你為這一切付出了什么?只有一點,那就是在高考中,考到了比其他人更高的分數。

  這難道就是你所謂的資格?

  難道京大的榮耀,就是在高考里考到650,或者是700分?所以那些考到了這個分數,但去了清華,去了人大的同學,都是對京大榮耀不屑一顧的人么?你把京大看的太輕了,你也把京大看的太世俗了。

  這就要說起你的第二個身份,守門之犬了。你守著的大門里頭,就是你眼中的京大榮耀,它被你明碼標價了,進來一次,染上一層光輝,增加幾塊錢的身價。所以你斤斤計較于資格二字,歸根結底,你的想法就是一個:你身上的京大光輝,要有一個好的價格,不能被濫用,就像是多發的貨幣一樣,貶值掉了,那會影響到你自己的價格。

  現在你能理解了嗎?你對自己本身的價值,毫無信心,你的一切自信,一切自我認可,都建立在‘京城大學’這四個字上,你在擔心,這四個字不再那么值錢的話,你就隨之貶值。”

  林海文辛辣的理論,響徹在每一個現場的人心里,不論是老師,還是學生。

  “然而我不會,我不會擔心,因為我與我的詩歌同在,我的詩不應評價而改變,它就是在那里存在著,它毫無疑問成為了詩歌文化中的一部分。這就是我來這里真正意義上的資格,因為我捧著我的精神,我的思想,我的觀點,我的情感,來到這所大學校園,和這里曾經有過的大師,和這里現在依然存在的大師,以及那些無形無狀,時刻滋養著你們這些學生的精神,進行交流。

  這是京大的榮耀所在,兼容并蓄,海納百川,求實求真,繼往開來。

  同學們,不要市儈,不要做犬儒,不要黯淡了京城大學那塊牌匾。”

  林海文帶悲憫的表情,說那位同學是寄生蟲,是看門狗,卻絲毫不影響,他在會堂精致的燈光里,和手里的油畫融合為一,甚至到了可以直接掛上墻讓人膜拜的程度。

  惡人值1000,來自京城大學褚樂。

  林海文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褚樂臉上則是一片慘白色。

  “剛才我的話,可能有些激烈了,不過我確實是有些痛心啊,今天我到京大來,目前為止回答了5個問題,沒有一位同學,問我關于詩本身的問題,哪怕是解釋一句他們為什么不屑一顧,都沒有。有的都是什么,我的代筆傳言,我的網絡風評,我得到的贊譽是否被高估,以及我是否有資格來京大。我特別好奇,這些問題,跟你們的關系在哪里?你們得到了答案之后,你們會有進步嗎?會有收獲么?難道你們花費半天的時間,坐到這里來,僅僅是為了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甚至,這些問題我已經都回答過了,你們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了么?”

  這簡直是明晃晃在說,你們的問題,我一個沒給正兒八經的答案,全都糊弄過去了。

  下頭的人,齊刷刷地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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