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路燈下,兩個并肩而行的人被拉出了長長的身影。
輕輕地邁著步伐,似有意似無意的偶爾擦肩,讓這雨后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似有還無的旖旎和曖昧。
從上一條街,走到下一條街,從這一條路,走到下一條路,終于還是到了。
背對著宿舍樓下的門口,林夏帶著羞澀,抬起頭,看著高寒,輕輕地問:“要上去坐嗎?”
高寒很想答應,但猶豫了一下,搖頭苦笑道:“還是不了,免得刺激到奧特曼,要是她再變身,估計連馬德里都拆了。”
林夏咯咯笑得不停,卻千嬌百媚地橫了他一眼,嗔怪他這么調侃自己的閨蜜。
但她也沒強求,反正時間也晚了,高寒還得回馬哈達恩達呢。
“那你路上小心。”林夏關心地說。
高寒點頭,這樣的離別,過去這半年來,都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都習慣了。
“明天早上八點半,我來接你去機場。”
林夏乖巧地點頭,“嗯,我等你。”
“走啦!”高寒揮了揮手,算是告別。
轉過身,剛走了一步,回頭,卻發現她還站在門口。
“你上去吧,我走了!”
“嗯。”她還是乖巧地點著頭,卻沒有動。
高寒再走兩步,再回頭,卻發現她還站著。
這次他停下來,回頭問道:“怎么啦?”
“沒什么,你去吧。”林夏朝著他嫣然一笑。
“那你趕緊上去,快點,外頭冷。”
“嗯,看你走了,我就上去。”
聽到了這一句話,在這寒冷的冬天雨夜里,高寒卻感到自己整個人都暖了。
“我走了!”
林夏微微一點,“嗯。”
等到面前的人轉身去了,她才又抬起頭,默默地看著他走。
等到他走過了街角,失去了蹤影,她才心滿意足地微微笑著,轉身取出鑰匙開門。
可在她轉身開門進去后,高寒的身影卻又從街角出現,看著她進門,看著她關門,看著她上樓…
就在這時候,一陣手機鈴聲卻驟然傳來。
門內的林夏如遭電擊,霍地轉過身來,就看到高寒站在街角,手忙腳亂地從褲袋里取出手機,心里又是感動又是甜蜜又是欣喜又是滿足。
這一刻,她有點想哭。
“喂,我是高寒,哪位?保羅?”
林夏站在門內,關心地聽著他打電話,聽到保羅這個名字,她突然有種預感。
“嗯,好,你現在過來接我吧。”說完,高寒就把林夏這邊的地址說了。
很快,高寒就掛了電話,走到了門口,透過格柵,呵呵笑著。
林夏也什么都沒說,沒問,也笑了。
“保羅·富特雷連夜找我,估計…馬科斯·阿隆索下課了!”
林夏很清楚,這對高寒而言,意味著什么。
“高寒,需不需要我幫忙?”
“幫忙?”
“嗯,我可以晚幾天回去。”
“不用,這些事情我自己能搞定。”高寒笑道。
“再說了,我買了那么多東西給我老爸老媽,你得趕緊幫我帶回去,還有啊,你答應我幫我們挑房子的,別忘了。”
“東西可以寄回去,看房子的話,我打個電話,晚些時候再回去看,我…”
“聽我的,回去過年,我這邊沒什么事,我自己能搞定。”高寒很肯定地笑道。
他知道,她跟她父母親都說好了的。
林夏也明白,就算她留下來,也幫不上他什么忙。
“那好,我過完年就回來!”說完,她就笑了。
高寒很無奈地聳了聳肩,這他可就沒轍了。
就在這時候,高寒的手機再度響了起來。
回頭看向街角,保羅·富特雷正在車內朝著他揮手呢。
“他到了,我得走了,真的走了,你趕緊上去。”高寒催促道。
林夏點頭,“那你小心點,有事打電話。”
“嗯,去吧。”
“馬科斯·阿隆索下課了!”
剛一坐上保羅·富特雷的西雅特,葡萄牙人就肯定了高寒的猜測。
“什么時候的事情?”
“老希爾先生剛剛作出的決定。”
高寒明白。
雖然馬德里競技的大權正在陸續的轉交到小希爾和塞雷佐的手中,但在目前為止,老希爾依舊是球隊管理層里只手遮天的人物,誰都不敢忤逆他。
也只有他,才能夠炒掉自己親自任命的馬科斯·阿隆索。
算下來,這都已經是本賽季第二次炒掉主教練了。
“球隊剛剛在卡爾德隆球場,一比二慘遭赫塔菲逆轉,二十一輪聯賽僅僅只拿到了十九分,排在第二十位,別說升級了,連保級都困難!”
說到最后,保羅·富特雷也是一臉的意興闌珊。
赫塔菲本賽季的表現也不理想,同樣深陷降級區,可馬德里競技現在就是連這樣一個對手都輸,可見球隊的士氣和斗志都已經徹底崩潰了。
高寒在心里頭盤算了一下。
西乙聯賽有二十二支球隊,賽程總共四十二輪,二十一輪剛好是過半。
但現在馬德里競技只拿到了十九分,但聯賽前三分別是塞維利亞的四十分,皇家貝蒂斯的三十九分,以及特內里費的三十八分。
足足十九分的差距!
這明顯已經不可能了!
因為,這不僅僅要指望自己突然表現強勢,還得寄希望于對手犯錯,否則的話,想要在二十一輪里面,搶回這十九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反過來再看,二十一輪聯賽過后,表現最好的塞維利亞也只拿到了四十分鐘,由此可見,西乙聯賽的競爭有多么地慘烈。
這跟高寒所熟悉的乙二聯賽,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但無論如何,高寒都不會放棄,一定要放手一搏!
這還是高寒第一次見到老希爾。
一個臃腫肥胖,卻不怒自威的西班牙老人。
據說他在西班牙南部的旅游天堂馬爾貝拉市非常有威望,甚至可以說是只手遮天。
但他在去年之所以鋃鐺入獄,也恰恰就是在擔任馬爾貝拉市市長期間出了問題。
有過了一段短暫的牢獄之災,出獄后,他的身體狀況不大理想,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
看到進門的高寒時,有些驚訝于他的年輕,但很快就招了招手。
“來,坐吧,神奇的中國小子!”
高寒道謝后,跟小希爾和塞雷佐打了招呼,就在保羅·富特雷的身旁坐了下來。
“相信在來的路上,保羅應該已經都把情況告訴你了吧?”
老希爾的聲音雖然很大,但卻有點虛,顯得很蒼老。
“是的。”高寒看著坐在上面的老人,點頭道。
“我們希望由你來接手球隊,完成本賽季剩下的比賽。”
高寒還是點頭,“沒有問題。”
或許是因為覺得,高寒進門后很聽話,又或者是因為高寒的年輕,老希爾想了一想,又開口了。
“目前球隊的情況很不理想,國王杯十六強首回合主場輸了兩個球,客場逆轉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而聯賽目前排名第二十,一只腳踩進了降級區…”
說到這里時,老希爾很是五味雜陳的嘆了一口氣。
“管理層不會給你任何壓力,我們只希望你能夠穩住球隊,安撫住球員,剩下的…就算最后球隊真的不幸的…”
有些話,老希爾明顯說不出來。
尤其是到最后,他看起來已經是有氣無力了。
他已經絕望了!
高寒明白他們的意思,但他卻不準備接受著這樣的好處。
“老希爾先生,我能說說自己的想法嗎?”
老希爾一愣,會議室里其他三人也都有些驚訝,紛紛看向了高寒。
“當然,請說。”
高寒點了點頭,先是看了看老希爾,再看看對面的小希爾和塞雷佐,最后看了一眼身旁的保羅·富特雷,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現在球隊的情況很糟糕,甚至,可能比我想象當中的還要糟糕。”
熟知內情的保羅·富特雷微微點了點頭,確實比高寒所了解到的,還要糟糕。
“但我想說的是,我不會放棄!”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仿佛在會議室里爆炸了。
在場的四個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但很快,高寒再重復了一次。
“我從來沒有輕言放棄的習慣,老希爾先生!”
這次,高寒盯著老希爾一字一頓地說道。
“如果你們決定由我來接手一線隊的話,那我一定不會放棄國王杯第二回合的比賽,不會放棄任何一場聯賽,更不會放棄對升級名額的追求。”
“只要還有希望,哪怕再渺茫的希望,我都會拼盡全力!”
會議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四個人都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高寒,看著這個年僅二十三歲的中國人。
如果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二十三歲的人,敢說出這種話,迎接他的一定是冷笑,是嘲諷。
但高寒說了,卻沒有!
因為他有這樣的資格!
一個能夠率領一支剛剛組建的業余球隊,力挫眾多職業球隊,拿下邀請賽冠軍,能夠率領二隊,在乙二聯賽中,力斬二十一場連勝的人,誰敢說他沒資格說這種話?
誰又敢說,他沒有可能再創奇跡?
老希爾已經放棄了,小希爾和塞雷佐,也已經放棄了,保羅·富特雷更是早早就放棄了。
可是,他高寒不會放棄!
因為他知道,這是馬德里競技的災難,卻是他高寒的機會!
機會來了,抓不住,那是他沒本事!
會議室里,原本已經放棄了的四人,聽了高寒這一段擲地有聲,鏗鏘有力的話,卻突然間又生出了一絲希望。
或許,他真的能夠辦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