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灣,太上皇的隊伍匯聚的越發龐大。
李世民看著呈上來的名單,對于給他的那兩萬人口里的許多昆侖奴、高句麗奴、突厥奴、波斯奴、埃及奴等許多連漢話都不會說,卻占據了近一半數量,十分不滿。
帶著這群人到美洲去,太糟糕了。
“這些昆侖奴雖然溫馴強壯,但他們數量太多,連簡單的漢話都不會說,我要這么多人干什么?我要的是工匠、是戰士,不是一群種地的農奴。”
“陛下,加以訓練,他們就能成為優秀的船員水手、戰士、工匠。”張超告訴太上皇,“這些人在中原可是很受歡迎的,一個強壯的昆侖奴至少值五十貫。”
“朕把天下都讓給你們了,難道給朕兩萬大唐子民也不行?”
“并沒有多少人愿意如尉遲公一樣去美洲的,給陛下的那一萬余唐人中,幾乎都是罪犯。”
張超說的這個事實,讓李世民心情變的更壞。
就沒有忠貞之士愿意追隨他去美洲嗎?
留下發怔出神的太上皇,張超回到自己的船上。
有封從漢京來的密信。
他拿著信,沒有急著打開。
算算時間,上次的信過去,這應當就是回應了。
天氣已經變得炎熱起來,船艙里也并不涼快。
從冰桶里提起一瓶啤酒,打開,灌下一大口,冰爽的啤酒入喉,整個人都舒爽了許多。
右手拿著信封輕輕的拍打在左手掌上。
他對結果很樂觀。
這次的操作很無情,但他認為是必須的。有的時候,真相就是如此丑陋,但值得去做。
一口氣把剩下的半瓶冰啤飲盡,張超終于打開了信。
張超讀信讀的很慢,幾乎是一字一句。
信的抬頭很有意思。
“呂宋國王殿下大鑒,呵呵。”
他輕輕一笑,僅是這個抬頭,就說明事情成功了。
呂宋國王,一個不錯的頭銜。
可以擁兵一萬,可以擁有治民、司法、稅賦、軍事諸權,但要將稅賦三分之一上繳朝廷。
其實三分之一也挺高的,但最終張超還是給皇帝留了一點面子。
這三分之一的稅,就是給皇帝留的體面了。
真要是領地交給諸侯,以后朝廷不再承擔領地里的開支,那么白給朝廷三分之一稅,對于領主們來說,其實很不劃算的一筆進貢了。
皇帝此刻的心情,只怕比他的父親還要糟糕。
他不會去想,這件事情的積極意義,只會想著他的權威被削,想著皇帝的尊嚴受到侮辱。
皇帝滿腦子想的是如何對付諸侯們,想的是怎么收回這些失去的權力。
中央集權是發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但中原經過千年的發展,自秦一統天下,到如今大唐威加四海,已經又到了一個新的階段門檻。
大唐的疆域太廣闊了,北方的漠南草原,甚至將來可能還會統治漠北草原以及更北的冰原。東北,也一樣是茫茫的叢林和凍土。
往南,是熱帶叢林,是海洋上的千萬島嶼。西南,高原、雪山。西北,高原、沙漠、戈壁、草原。
可以說,這個帝國的疆域上,各種各樣的地形,太廣闊了。集權下的朝廷,根本無法有效的統治這么大的疆域,分封諸侯,自治領地,這也是一種既能保住開拓的疆土,甚至還能繼續向外開拓的一個辦法。
歷史上的大唐雖然前期也挺強,東征西討,打下許多疆土,但根本無法有效控制,都是羈糜控制。把征服的地方,再交給地方上的部族自治,讓首領統領。甚至把突厥部族,內遷到河套這樣肥沃的地方,把這種沃土交給他們。
哪怕是征服吐谷渾,后來卻又還出兵幫他們復國。
攻滅了高句麗、百濟,卻根本無力駐守。
種種情況,都說明了原來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與其把周邊部族都揍一頓,然后再封他們首領大唐官職,嫁公主給他們,再假模假樣的設什么都督府、羈糜州,那還不如直接分封諸侯國。
讓大唐的貴族,讓那些功臣勛戚們去征服、去經營、去鞏固這些邊地,讓他們真正的成為大唐的疆土,而不只是名義上的大唐疆土。
那樣的名義,沒有絲毫作用,反而只是在喂養著群狼而已,最終反噬自身。
大唐的諸侯再怎么說,也是華夏子民,有共同的文明信仰。
張超比承乾看的多,也看的遠,他不想看到大唐辛苦打下來的天下,最終卻又拱手送出。
既然如此,大唐就由他們來守護。
渤海、契丹、突厥、薛延陀、回紇、吐蕃、吐谷渾、高句麗、百濟、新羅、東瀛、西突厥、南詔、林邑、真臘、扶南······
大唐周邊的這些蠻邦異國,會被大唐諸侯國而取代。
柯慶推開門站在門口,打斷了他的思緒,張超將信收起。
“事情成了,皇帝妥協了。”他笑著對柯慶道。“也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你的爵位晉升了一級,現在是大唐的那加侯爵,你的那加侯爵領在云南西南的那加山下。”
“挺偏遠的一個地方啊。”柯慶笑著說道,他做為搞情報的,自然清楚那加山脈在哪。
那加山脈是云南諸部與天竺迦摩縷波國的界山,南面是驃國。
這個爵位和封地都是張超幫著柯慶爭取來的,不過封地確實不太好。侯國實際上現在還是在云南的那些小部族邦國里。
“你要是能翻過那加山,那西面的迦摩縷婆國可是一片很不錯的河谷平原。”
封地本身不行,但有一個優勢就是緊鄰邊地,可以向外開拓。
柯慶笑笑,“皇帝怎么這么輕易的就妥協了?”
張超嘆聲氣,“他心里肯定千不甘萬不愿的,但這一次,他沒有絲毫余地。這個分封法,可是關系到大唐八千多位封爵貴族的切身利益,誰會讓步呢?”
“可皇帝心里肯定不甘,這事只怕還會有反復。”
“一步步來吧。”張超知道承乾現在肯定恨死他了,但一碼歸一碼。他是承乾的老丈人、老師,但也還心懷遠大理想,公是公,私是私。
“既然塵埃落定,那是不是可以讓蘇烈、張仲堅、崔琰他們繼續準備對外的戰事”
之前張超也為了以防萬一,讓這三地統帥暫停用兵,以免生亂。同時,這也是一個壓力,若承乾一時想不開,有這三路大軍陳兵邊境,承乾也會慎重考慮的。
“嗯,我一會就寫信。”
柯慶想了想,提醒張超,“皇帝可是你一手培養出來的,不可輕視。當須防皇帝行險,其實我勸你還是別回漢京了。你一回去,皇帝也緊張,萬一他反應過度,到時兵行險著,可就不好。”
“暫時還不會有事,承乾現在還握不到實權,尤其是軍隊。漢京的八萬天子親軍,他掌控不了。”
“可他畢竟是天子,總能弄到一批人的。再說,史上可是有些先例,年輕的皇帝在宮里訓練死士,然后在宮里對付掌權大臣。”
這樣的例子確實很多。
比如說北周時的權臣宇文護。
宇文薩保是宇文泰的侄子,但卻是北周的真正開國者。
宇文泰死后,宇文護接掌宇文家大權,掌握國政,迫使西魏恭帝禪位給他的兄弟宇文覺。
北周建立后,宇文護三年內連殺了宇文家三位皇帝,并殺了八柱國中的趙貴、獨孤信等重臣,宇文護權傾朝野,皇帝都對他畏懼三分。
可是這樣一位權傾朝野的權臣,卻在宮中含仁殿被皇帝宇文邕殺死,他一死,他的子嗣、黨羽也紛紛被逮捕誅殺。
宇文邕隱忍多年,最后卻是突下狠手。他殺死宇文護靠的不是朝廷,靠的不是軍隊,而只是自己的侍衛隨從,一群親自訓練出來的忠心少年。
宇文護死的有些冤,怎么也沒料到,最后陰溝里翻盤。
歷史上與宇文護差不多冤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鰲拜。也是權傾朝野的顧命大臣,然后最終被年輕的皇帝用身邊侍衛在宮里給殺了。
張超雖然說承乾還掌握不了軍隊,但皇帝訓練出幾個忠心的死士還是有可能的。甚至都不需要死士,張超入宮的時候,一杯茶一杯酒,里面加點毒藥,這也是防不勝防的。
再怎么把握著朝廷上下,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啊。
柯慶覺得最好還是不用呆在京城,京城里有馬周等這些人在,已經可以保證他的理念得到推行。
王不見王,總是最安全的。
馬周等在京,張超在外。
皇帝永遠都傷害不到張超。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分封法頒行之后,我確實可以全心經營封地了。”
偌大的南洋,可基本上都被張超劃為自家的后花園了,眼下不開始經營,跟承乾天天扯淡有什么意義。
反正他又沒想過要篡位自立。
外有諸侯分封,內有朝廷的內閣、議會,有這么多人盯著皇帝,承乾再怎么想潑糞圖墻,也不會那么容易的。
就讓他跟內閣跟議會斗去吧,讓他們看著皇帝,別讓他掌握到軍隊實權,別讓他弄出什么削藩這樣的妖蛾子來,張超就能安穩的去征服開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