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戶地主都喜歡囤積糧食,哪個家里沒個幾百幾千石糧。普通人家,可能無隔夜之糧。一般自耕農,三年之耕才有一年之儲。而那些大戶,尤其是那些地主,卻往往囤積很多糧食。
糧食就是財富,特別是在如今這種動蕩不安的年月,糧食囤的越多越心安穩。
現在李超開口就要拿走他們差不多一半,所謂和買,自愿買賣,他們當然是不愿意的。
“李相把我們的糧都收去,他自己也不見得有什么好處啊。不如,咱們給李相送點禮......”
商州不少人已經給衙門送糧,連商州刺史都帶頭讓官吏們和買糧食,不少糧商也都向衙門里送了糧,但依然還有些人沒有動作。
到現在還沒有拿出糧食來的,莫不是商州最大的這些地方豪強們。
有人提議給李超送些錢財。
但這個提議被人馬上否決了,李超如此年輕,官高爵顯,他缺錢嗎?不說李超爵位高封田多,誰不知道李超是個點石成金的高手,李家產業短短幾年,遍布天下啊,那賺錢的速度,能羨慕死無數的百年、千年豪門。
就連崔鄭這樣的五姓豪門,都跟在李家后面一起賺錢呢,朝中多少宰相公侯家也跟著李家一起賺錢,李超會缺錢。
從來就沒有聽說李超會收什么財禮,因為他根本不缺錢,所以用不著為了點錢財禮物,而壞自己的名聲,就算是李家經營的產業,都是那種既賺錢又賺名的好生意。
“李相國不收錢,他身邊的人總不可能也不收錢吧?”又有人提出了新的主意。李超確實有錢,可他身邊的人不可能個個這么有錢。李超在外,也是要靠手下人來做事的。
許多人都習慣送禮這種做法,寧愿給某個官員送些錢,也不愿意給官府繳稅納賦,在他們看來,給私人錢,那是結交關系,營建人脈,錢花出去了看的見摸的著,給官府錢,那就是扔水里都砸不起一個泡。
這些地方豪強之所以在地方上一直強橫,最重要的就是他們在地方上的勢力,還有與地方官府的關系。
商州有名的地方豪強們,也多是相互聯姻的關系,這地方上的情況其實和朝中的情況很相似,朝中的勛貴們相互聯姻,地方上的豪強也一樣是相互聯姻,而且他們還是世代聯姻,關系更密。
他們同進退,共守望,一榮共榮一損俱損。
面對李超的和買,決定周旋到底。
送錢這樣的事情他們向來辦的嫻熟。
刺史劉曄對于手下的掌控能力還是不錯的,這邊送了錢,他那邊就得了消息,親自趕來見李超。
“他們送了很多禮嗎?”
“禮確實不薄,而且送的多,州中官吏基本上都有一份。”
崔琰也過來稟報,說他們這邊也有很多人收到了商州豪強們送的禮物。
兩邊一對,李超發現這些豪強們確實出手大方,對李超來說,這些禮物可能不算什么,但對于那些商州官吏,以及他帶來的那些官吏來說,卻是一筆不小的錢。
“我馬上讓人把錢都退回去!”
“退什么,既然他們送了,那就留下吧。把收到的禮,都到你我這邊登記一下,然后這些就算是太子殿下給大家這段時間的辛苦費了。”
那些豪強們送禮,送的還不少,這完全夠的上行賄了,官吏們收受,那就是受賄。不過李超也知道,水至清無魚,不論是他帶來的人,還是這本地的官吏們,他們也是要養家糊口的。
送來的錢財,李超一句話,那就能從受賄變成太子的打賞,性質就不一樣了。
官吏們收的同一筆錢,也就從臟錢變成了直接的賞賜收入。受賄,那就會讓他們拿錢手軟,會替豪強們說話。但領賞,他們就不用站豪強那邊了。
“給那些大戶再送張單子過去,還剩下三天時間,讓他們抓緊交糧。同時,給這些敢公然行賄朝廷官吏的人,送一張罰單過去。他們行賄多少,就罰金翻倍!”李超微笑著說道,但決定卻有些狠了。
這次只是罰點錢,已經是李超的嚴厲警告了。
李超這次帶來了不少人,除了一千護衛們,還有一個幕僚團隊。其中有品階的官員也就十幾個,其余的一百多人,都是吏員。
無品無階。
這些人有的算是經制吏,有不少則是李超征辟的幕僚。這些人都是讀書人,有些人還是參加過科舉出身的。
不過如今的科舉不夠完善,那么多的科目中,也就明經和進士科份量重,其它的如秀才科等錄取人太少。就算考中明經和進士,也不是馬上就能做官,總之想出仕,歸根到底,還得靠家世、背景。
既沒家世,又沒有一個好的靠山,考上了科舉兩三年內也難得授官。
很多讀書人,尤其是寒門出身的讀書人,他們多數還是選擇先給人入幕做幕僚。做幕僚不是為賺錢,而是期待能夠得到幕主賞識,將來得到推薦的機會。
李超以宰相職出任地方擔任一道宣撫使、觀察使和大都督,這是使相。按朝廷的制度,他是可以開府建衙,自己征辟幕僚團隊的。其中一些幕僚,甚至是能有品級的。
這也是唐時與后來宋明時官員的巨大區別,唐時的高級官員,都能開府,自辟屬吏。在隋時,甚至連刺史都能自辟屬吏,到現在,刺史手里這個權力已經被朝廷收走,地方品官,都由朝廷吏部任命。
不過吏員,還多是地方上征辟。
就算到了明清之時,中央高度集權的時代,一個縣令去上任,也是要自己帶著一大群人的。數個師爺還有牢頭車夫門子等等,光是師爺就要按刑名錢糧等分成好幾個,由這些實際庶政經驗豐富的師爺們,幫助那些靠科舉入仕的官員們實際理政。
而不管什么朝代,在古代,官員們上任,除了自己帶去的幕僚外,也離不開本地胥吏們的支持。
流水的官員,卻是鐵打的胥吏。
很多地方上的胥吏,其實大多是世襲。世代把持著地方上的這些胥吏職位,這些職位看似低賤,甚至朝廷規定州縣胥吏的兒子都不能考科舉,但這些人可不能小瞧。
李超可是從后世來的人,后世隨便一個鄉鎮里的吃公家飯的,那都是很威風了。更別提,這個時候衙門里的胥吏,其實放后世,那都是能相當于縣局長一級的人物了。一個縣的局長,這能是小人物?
在地方上,這些人是大人物。
破家的縣令滅門的令尹,哪怕胥吏也都是一方豪強了。
李超不介意這些人收點錢,但只要腳別歪到一邊去就行。
這次劉曄帶著商州的官吏們把糧繳了,本地官吏們的表現還是不錯的,這次這筆錢讓他們留下,也算是彌補下他們之前繳糧的損失了。
吃飯的時候,李承乾問李超,“這些本地的官吏,好多其實就跟地方豪強們勾結一起的,甚至是聯絡有親的。他們收受賄賂,為什么不但不追究,反而把錢賞賜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