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更!
宮中。
李淵在座上嘆氣連連。“突厥人,背信棄義的突厥人,我們和他們有過盟約的,每年的貢品錢帛也沒少過。”
裴寂和陳叔達一眾宰相坐在那里低頭喪氣,突厥人這個時候大舉南下,是他們沒有預料過的。大唐君臣想的是再對突厥納貢幾年,換得中原穩定之后,到時再與突厥開戰。可突厥人卻不給他們這幾年機會,突然襲擊,打了大唐一個措手不及。
李建成三兄弟都在。
“陛下,兒臣請旨率兵御突厥。”李世民出聲道。
李建成本來一直還有些猶豫,一聽李世民請纓統兵,也連忙站了出來,“父皇,此次突厥來勢洶洶,兒臣請求率兵北上!”
李淵看了看兩個兒子。
“我大唐自晉陽起兵,解民倒懸,天命所歸。突厥卻屢屢挑釁,亂我邊境,突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見不得我中原安定。現在,突厥人終于撕破前約,大舉南下。太子建成,自晉陽起兵以來,一直匡國輔政,功高著著。”
“特命:太子為北伐大元帥,前線一切,可先斬后奏,率所部,擇日出發,擊敗突厥,收復疆土。兵部明日交統兵符給太子。”
李世民意外的看了眼太子,沒料到太子此時請命出征,也料不到皇帝居然應允太子統兵。他想要出聲反對,可最后還是忍住了。
太子領旨。
“陛下,兒臣請命齊王和羅藝為副帥,分拒河東和朔方叛軍,兒臣親自救援幽州。”
李淵點頭,“允。”
李世民起身,“陛下,江淮輔公祏叛亂,聲勢很大,兒臣請求統兵征討江淮輔公祏、張善安。”
“江淮那邊,朕已經決定由山南東道大都督趙郡王李孝恭掛帥,嶺南道大都督李靖、高州都督馮盎率兵協助征討江淮叛亂。”
李世民失望的退下。
太子建成再奏,“兒臣請求調秦瓊、羅士信、程咬金、尉遲恭、單雄信、牛進達等諸將隨征!”
“允!”李淵再次點頭。
秦王府。
李世民與房玄齡、杜如晦議事。
李世民長嘆,“我與太子皆請旨率兵,結果陛下卻讓太子統兵,又讓齊王和羅藝為副帥。甚至我請求統兵討伐江淮叛軍,陛下也不允,只讓趙郡王和李靖、馮盎出兵討伐。北方突厥進犯,南方江淮叛亂,如此形勢,陛下卻不肯讓我統兵,如此壓制我,太子又調我府中大將隨征,我被死死困在這長安城中,無所作為了。”
房玄齡也嘆氣,“是啊,想不到太子居然親自請出統兵出征,突厥人可是很厲害的,太子居然有這樣的自信。”
“現在最擔憂的是太子拿到統兵權之后,若打贏這一仗,必然威望大增。一直以來,秦王殿下都是以能征善戰著稱,每每朝廷對外用兵,遇不順之時,有殿下出馬總能平之。可若是太子殿下連突厥都能擊退,那以后秦王殿下可就更無受用之時了。”杜如晦道。
“我還擔心太子會借此機會,拉攏軍中將領,在關東安插勢力。”
李世民有些很沮喪,太子和齊王都有了兵權,而他卻只得了一個京畿道大都督的銜。這京畿道大都督聽起來好像很重要,但實際就跟雍州牧一樣,根本就是遙領,不是實職。這與其它十三道大都督實職相比,根本就只是個空銜。
“淮安王這次在河北大敗,只怕河北大都督的位置保不住了。”李世民心煩意亂,李神通在宗室之中是李淵父子四人外,實力最強的一個,雖然說常敗將軍,卻深得皇帝信任的。但這一次,剛上任河北,就打這么大一個敗陣,連薊州都督李道玄都戰死了。
李道玄可是宗室中最崇拜和支持李世民的年青一輩了,李世民把他安插在薊州都督的位置上,也是費了很大心思的,現在卻戰死了。
李道玄戰死,李神通又可能要丟掉河北大都督的位置,這意味著他先前在河北安插的勢力,要被太子連根拔起。好不容易上次借李瑗的案子,把太子一黨的李瑗、王君廓、羅藝給拉下來,換上了李神通李道玄他們,現在又給損失了。
“知道是誰讓太子統兵出征的嗎?”李世民問。
“東宮文武皆請太子出征。”房玄齡無奈道。這次統兵北征,對于東宮來說十分重要,很明顯,東宮的人都看的到這樣的機會。
若等太子得勝凱旋,那時我再無撼動其儲君地位之可能了,李世民心里煩躁著。
天策上將,掌對外征討。
可這才多久,他這個天策上將連長安城都出不去了,更別說統兵了。
李世民發現自己頂著一堆的空銜,毫無實權。
天策上將,卻領不了一兵一卒。十二衛大將軍,同樣統不了兵。
尚書令,但尚書省的事卻由裴寂主管。雍州牧,并不理實事。京畿道大都督,同樣只是以親王銜遙領。
至于一個加兩個三公銜,也是毫無實際權力。
李世民心中寒意生起,他覺得自己已經被完全架空了,左右護軍府也被解散了,秦府大將都分散四處,如今還要被調到太子麾下征戰。
“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李世民咬牙,原本他對自己還有信心,想要通過朝爭奪嫡,可現在看來,他之前過于自信了。
“但我們眼下沒有機會。”房玄齡道。
“那就想辦法,創造機會。”
“你們有沒有什么好辦法,可以讓太子再回不了長安。”李世民低沉聲問。
房杜二人對視一眼,直吸冷氣,沒料到秦王已經生出如此心思。
翼國公府。
秦瓊剛從同州接旨回京,張超便趕了過來。府中后園林中的涼亭下,秦瓊和張超兩人坐在石桌邊,桌上放著個紫銅火鍋。邊上擺了許多肉蔬,有切的薄薄的羊肉片,也有牛肉丸子,還有豆腐、蘿卜、生菜和菠菜等。
鍋里的底料已經燒開,張超把羊肉放進鍋里涮。
“每次看你吃飯,都不會委屈自己。你這每天,估計有一半的時間是用來琢磨怎么吃的。”外面園子里的桃花梨花開的正盛。這樣的天氣,不冷不熱,但涮火鍋也十分不錯。
“又不是沒條件瞎講究,既然都有了條件,適當的滿足下自己,這也不是什么大錯。”羊肉涮幾下已經熟了,張超夾起放到自己面前的盤子里,然后又夾了顆生菜放到鍋里涮了兩下撈起來。
“你是真不委屈自己。”
張超吃著羊肉和生菜,滿意的直點頭,這底料不愧是自己精心配制的,味道很正。
“若是可以啊,我希望這輩子就這樣,挺好的。我是一點也不想上戰場,不想去打仗,甚至都不想離開長安。”
“你覺得這次形勢如何?”秦瓊問,他雖然覺得張超很多時候不上進,可眼光卻很好。經常能一針見血的直指關鍵。
張超涮著羊肉,其實自己也迷糊著。
很多事情都已經不按歷史的軌跡在走了,歷史上可沒有武德五年,突厥人大舉南侵過,都是些小打小鬧,更多的是支持著他的幾個傀儡走狗在前。
可這一回,突厥數路出兵,出動的兵馬起碼不下于十萬。若再加上三個傀儡的叛軍,零零碎碎全加起來,估計得有二十萬。
這是一場全面戰爭。
大唐雖然剛統一天下,但也還沒有實力打這樣一場全民戰爭的,何況如今江淮還又有十幾州叛亂。
張超也估計不好這場戰爭的走勢。
“這得看朝廷的目的,如果朝廷想要大敗突厥,這幾乎很難,甚至是不太可能的。而若朝廷只是想要守住長城一線,這個應當可以。我覺得這次,最終可能還是得議和,先打幾場,穩住了陣腳,頂住了突厥人南下的勢頭,那么再議和,如之前那樣,給突厥人錢帛,給他們好處,甚至放低點姿態,那么突厥人也許就會退兵了。”
“議和、進貢?”
秦叔寶臉色不太好看,身為一個武將,如果不能為國守邊,要讓朝廷向蠻夷納貢求和,那就是他們武人的恥辱。
“韜光養晦,一時忍辱負重是有必要的。大唐也是百戰得國,天下剛一統,許多地方都還不穩定,連年打仗,府庫也是有限。這個時候真跟突厥人死磕?就算真磕贏了,估計也就跟當年楊廣征遼一樣,天下又要大亂了。所以說,先戰再和,暫時忍讓,待平定內亂,然后休養生息幾年,到時再戰,也不晚。”
“幾年?還得休養幾年?”
“往長了說,有十年休養生息足夠了,若是大唐沒有內亂,有七八年也差不多。”
秦瓊搖頭,“太久了。”
張超往鍋里下牛肉丸子,“如果連十年也等不及,那除非出現些奇跡,比如說,這次能重挫突厥人,不過想要做到這點,可是很難的。”
什么時候,朝廷能把突厥人養的那三條狗真正的滅了,那個時候才真正有機會跟突厥人正面對峙。如果連他們的三條狗都滅不掉,就想著要干翻突厥,那也是太天真。
如今之突厥,可不是隋開皇時的突厥,被楊堅君臣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的時候了。現在的突厥,是真正的又鋒芒必露的時代。
當年始畢可汗圍楊廣于雁門,差點殺了楊廣。自那以后,中原越發動蕩,而始畢可汗在草原上再無敵手,東突厥強盛無比。
李淵當年向始畢可汗納貢稱臣,換取突厥的支持,一開始合作還是不錯的。
但武德二年,稱雄草原多年的始畢可汗去世,兒子年幼,便由他的兄弟繼可汗位,為處羅可汗。處羅可汗繼位后,按草原傳統,娶了嫁給他父和兄弟兩代的隋朝義成公主為妻,在武德三年,處羅可汗又從竇建德處迎來了隋朝的蕭皇后以及齊王楊暕之子楊政道,并立楊政道為隋王,繼隋業。在突厥的漢人都隸屬于他,行隋的正朔紀年,設置百官,居于定襄城。
從處羅可汗開始,突厥與唐的關系就越來越差了。
而到了去年,處羅可汗去世,他的三弟阿史那咄苾繼承汗位,同樣以其后母義成公主為妻,為頡利可汗。頡利繼承父兄基業,兵馬強盛,不愿坐視唐一統中原,屢次南侵,對梁師都、苑君璋、劉黑闥、高開道等人的支持也越多。
這個剛繼位不久的頡利可汗,可謂野心勃勃,已經不滿足只是從唐朝那里得點貢品了,他要直接南下。
從啟民可汗到始畢可汗,再到處羅可汗,到如今的頡利可汗,這些突厥汗王的野心一個比一個大。
只從突厥人迎接蕭后和楊政道,立楊政道為隋王,就能看出他們的野心。想要全面插手中原,并不愿意看到李唐一統天下。
當年隋朝楊堅對突厥玩合弱離強,分裂那一套,讓強大的突厥淪為隋朝的走狗,突厥人可是記憶深刻的,他們如今也學以致用,把那一套準備重新用到中原。只是李唐統一太快,突厥人扶持的那些走狗也沒有什么用處,突厥人只能親自南下了。
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實力問題。
李唐立國不久,實力還不強,突厥人覬覦中原,也實屬正常。
“義父也別氣憤,事情得慢慢來,說如這飯得一口口吃。只要這次頂住了突厥人的進攻,讓他們退兵,不管是戰是和,只要能讓突厥退兵,咱們就有了喘息之機。回頭,我們再找機會,把突厥三條狗一條條的宰掉,這樣就有了反擊突厥的基地,進可攻退可守。那時,再想辦法也給突厥人內部制造點麻煩,若是能拉攏其中一兩部叛亂,有了帶路的,那時就可以反攻了。”
不過張超眼下更擔心的不是突厥,而是大唐內部。
這次太子請旨領兵北上,李元吉也都做了副帥,李孝恭都統兵征討江淮叛亂,唯有李世民,這個李家的戰神,卻被按在了長安。
張超有點擔心啊。
局勢已經變的超出張超的掌握了,李世民成了個高高在下卻被架空的匹夫,一頭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