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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六章 螻蟻

  蝗蟲一般從天而降的箭矢被扭曲的空氣撕扯成碎末,而教主卻是一步未停,保持原來的速度,閑庭閑步。

  齊寧也已經發現,在自己和教主四周,竟有一股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的波紋,形成一個氣罩,更像是一個保護膜,將自己和教主籠罩其中,箭矢觸碰到那波紋,便即化成粉末。

  箭矢未歇,而教主已經領著齊寧下了石級,據最近的古象盾牌兵不過幾步之遙,教主終于停了一下,但很快抬步繼續前行,盾牌兵齊齊呼喝,盾牌連成盾牌,形成一道鐵壁,這些古象盾牌兵清一色都是人高馬大身材魁梧,齊寧甚至懷疑即使是用戰馬沖鋒過去,也未必能夠沖開缺口。

  可便在此時,卻聽到一陣古怪的聲音響起,跟隨在教主身后的他很快就看到,那些盾牌兵連人帶著盾牌,瞬間也都撕裂開來,血霧彌漫,殘肢就如同爆炸一般四散濺開。

  教主背負雙手,每前進一步,身前的古象兵便紛紛碎裂開來。

  齊寧心下大是駭然,這時候卻已經知道,環繞在兩人四周的波紋不但可以起到保護作用,而且任何觸碰到波紋的物事,都會被瞬間撕裂,那股波紋當然是教主操控的天地之氣,人之渺小,在天地之間,不堪一擊。

  我為刀蛆,人為魚肉。

  教主沒有伸出一根手指,便即在鐵甲陣中破開了缺口,后面又沖過來一群長槍兵,槍尖如林,都是挺槍向教主刺過來,可是沒有任何人能夠接近教主三步之遙,那群古象兵士就如同撲向烈火的飛蛾,但凡靠近過來,連人帶甲瞬間就被撕裂,教主所過之處,邊上全都是殘肢,地面上就如同潑濺下來的血水一般,駭人無比。

  只是那群古象兵士卻是英勇異常,雖然轉瞬之間便有數十人裂成碎片,卻依然從四周沖出大批的兵士,刀槍齊出,卻也都是無一幸免。

  齊寧看在眼里,臉色泛白。

  他看過死人,也親手殺過人,但是這樣的殺人之法,這樣的死亡方式,實在是前所未見。

  恐怖!

  他這時候終于明白,當初丐幫幫主向百影為何會說大宗師是一群怪物般的存在,眼前那駭人的場面,終于讓他知道,大宗師確確實實就是怪物,一位大宗師一旦出手,凡間世人根本就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教主閑庭信步已經走到鐵甲陣中央,他走過的道路,就是一條用鮮血浸染的血路。

  十多名神廟的喇嘛飛身撲過來,結果與那些古象兵并無什么區別,只是多了一群亡魂而已。

  終于,無論是古象兵士還是神廟喇嘛終于都向后退去,雖然依舊挺槍持刀,雖然依舊有無數弓箭手將箭矢對準了教主,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再妄動。

  握著長槍的手本來結實有力,但此刻卻都已經瑟瑟發抖,齊寧清晰地看到四周眾人臉上那驚恐的表情,也從那些人的眼眸中看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懼。

  也許所有人都已經發現,他們要對付的敵人,似乎并不是人類,那是魔鬼一樣的存在。

  沒有人再敢靠近教主身邊三步之遙,教主每前進一步,眾人便驚恐地向四周退開。

  阿西達拉面色慘白,盯著教主,嘴唇顫動,終是吐出幾個字:“大.....宗師......!”

  他吐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就宛若是對血海深仇的世代仇敵發出的詛咒一般,或許他也明白,大宗師的存在,本就是對這世間的詛咒。

  教主走向阿西達拉,阿西達拉竟似乎定住一般,身體動也不動,簇擁在他身邊的貢扎西等人近似乎也變成了雕塑,眼睜睜地看著教主走向阿西達拉,沒有任何人敢護衛在阿西達拉身前。

  教主距離阿西達拉幾步之遙,齊寧正擔心教主的勁氣會將阿西達拉也撕成碎片,但直到教主走到阿西達拉面前,阿西達拉也依然是完好無損,齊寧微松口氣,這時候才發現環繞在四周的波紋已經消失。

  “逐日是我的故人。”教主盯著阿西達拉的眼睛,聲音波瀾不驚:“他死了,我總要送他一些東西。”

  阿西達拉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教主,嘴唇微動,終是沒有說出話。

  教主抬頭望向遠方,在不遠處,便是恢弘的逐日神廟,他平靜道:“這座神廟是為他所建,既然他已經死了,這座神廟自然也要隨他而去。”

  “你.....什么意思?”阿西達拉終于道。

  教主沒有解釋,只是道:“前面帶路。”

  阿西達拉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說一句話,他雖然在古象國地位崇高,掌握著無數人的生殺之權,可是在大宗師面前,此時他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意志,轉過身,雙手合十,向著前方的逐日神廟走去,教主跟在他身后,而四周頓時響起一陣躁動,近千兵將依舊是團團將教主圍在當中。

  這顯然是一支精兵,訓練有素,后隊變前隊,乍一看去,倒像是押送著教主和齊寧前往神廟。

  在隊伍后方,一地鮮血殘肢。

  逐日神廟是古象王國的圣地,如今的古象國君,是法王親手扶持起來,古象國君能夠順利坐上王位,逐日神廟出力不少,在古象人的心中,逐日法王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而逐日神廟就是代表著法王的意志,阿西達拉這些神廟喇嘛對古象王國傳出的訊號,就代表著法王的意思。

  當年逐日神廟代替無法離開大雪山的法王向古象王國傳達了國君人選,雖然權力的更迭必定會損傷到許多人的利益,但是沒有誰敢忤逆法王的意思。

  正因為如此,古象國君對法王自然是感恩戴德。

  他對法王的感激,化為對逐日神廟的恩賜,這位國君當然知道,只要神廟不倒,他的王位就穩若泰山。

  古象人視神廟為圣地,只要古象國的百姓對神廟心存敬畏,那么他的王權自然無虞,是以多年來他從不在意在神廟擴建上花費巨資,當年小小一座祭祀的廟宇,在付出無數人力和財力之后,逐日神廟早已經成為整個古象王國最龐大最恢宏的建筑,至少在古象王看來,神廟越是雄偉壯觀,那么百姓對神廟的敬畏之心也就越甚。

  齊寧看著宏偉的逐日神廟,心知這座神廟雖然雄偉壯觀,但神廟下面,每一寸都浸染著故鄉百姓的鮮血。

  “既然是為你們的法王所修建的神廟,自然要跟隨他一同進入地下。”教主神色平靜,淡淡道:“放一把火,將這座神廟送給你們的法王吧。”

  此言一出,阿西達拉身軀一震,法王身邊的貢扎西等人也都是駭然變色。

  “這是奉王命所建,沒有王的命令,豈能焚毀?”阿西達拉肅然道:“誰也不能動神廟一磚一瓦.....!”他話聲未落,教主已經抬起一只手,阿西達拉竟是被生生吸到教主面前,教主一只手抓住阿西達拉的脖子,四周驚呼聲起,金戈聲頓起,貢扎西卻已經舉起手,用古象語大喝數聲,古象兵士圍成一圈,卻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阿西達拉在古象王國的地位雖然無法與法王相提并論,但其威望甚至超過古象王,在古象王國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此時卻被教主控制在手,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大呼圖克圖的生死已經完全掌控在教主手中,誰敢輕舉妄動?而且古象人已經親眼見識過教主的恐怖,即使近千人一擁而上,依然不可能救下阿西達拉,無非是在這神廟之前增加更多的尸首而已。

  “王?”教主唇角泛起一絲輕蔑,盯著阿西達拉,一字一句道:“燒死你的王!”

  齊寧心下一凜,暗想這位大宗師神通廣大,他這話若是從別人口里說出來,自然是荒謬透頂,可是教主親口說出來,那卻一定可以做得到。

  如果這位大宗師真的殺性大起,將古象王關進神廟燒死,古象王國和楚國的仇那將是無論如何也解不開,畢竟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跟在教主身邊,自己身為大楚帝國的護國公,這筆賬古象人不找大宗師算,自然要算在自己頭上,若果真如此,古象出兵西北必將成為現實。

  他背脊冒出冷汗,阿西達拉亦是同樣瞳孔收縮。

  阿西達拉當然知道教主不是在危言聳聽,古象王國境內,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大宗師的實力。

  天地間一片死寂,教主緩緩松開手,阿西達拉后退兩步,臉色慘白,這位在古象王國呼風喚雨的大呼圖克圖,或許這一生中從沒有現在這般無奈,即使他一揮手,四周近千精銳便會一擁而上,但此時此刻,他卻知道自己才是真正陷入絕境的那個人。

  貢扎西等人都看著阿西達拉。

  他們對阿西達拉當然是敬畏無比,也都知道這時候的阿西達拉已經陷入了難以抉擇的地步。

  逐日神廟是古象圣地,是古象人精神寄托所在,一旦阿西達拉下令燒毀逐日神廟,那么古象人的信仰瞬間崩塌,而逐日神廟這一股勢力在古象王國也將再無存留下去的可能。

  可是如果這一把火不丟向神廟,古象的王就可能真的會被大宗師活活燒死。

  阿西達拉雙手合十,神情肅穆,片刻之后,緩緩轉身,向貢扎西眾人吩咐道:“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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