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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一章 寒夜殺意

  成都是西川的心臟,成都府城更是西川第一城,這座古城從來都沒有失去過生氣,而且作為西川的商貿中心,南來北往的客商每日在成都府城往來不息。

  西川物產豐富,大量的商賈都會從西川采購貨物運往東邊,亦從其他地方帶來琳瑯滿目的貨物,成都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商貿往來,在西川被納入帝國版圖之后,一直保持著繁榮。

  每天除了進出的商隊,自然也少不了來來往往的護鏢隊伍。

  商貿的繁榮,注定了西川鏢行的繁盛,成都府城內,數得上名號的鏢行不下幾十家,就連京城三大鏢局之一的長平鏢局在成都府亦是設有分號。

  不過無論商隊如何眾多,成都府城一到戍時時分,就必定要關閉城門,哪怕是晚上片刻,也只能在城外待著。

  成都府城的各門都是由刺史府直轄的衛隊負責輪流把守,負責南城門的牙將叫做楊霖,年過四旬,做事穩重,平日里不茍言笑,但手下人都知道這位牙將是真正在疆場上殺過人的,對他都是心存敬畏。

  楊霖很少和人說話,性子內向,誰也摸不透他的心思,但是手底下的人對他的吩咐,從來沒有人敢不服。

  亥時時分,城內雖然不少樂坊還有歡聲笑語聲,但城門處卻已經是一片死寂,八名值夜的守門兵士把守著南門,楊霖對部下管束的極嚴,執勤的時候,就算是家里燒起了大火,那也得老老實實守在崗位之上,作為刺史府直轄的兵馬,其中每一名兵士都是精心挑選出來,不但驍勇善戰,而且謹守軍紀。

  楊霖坐在城門后的一張椅子上,雖然已經入夜,但他卻還是精神不錯,目光有神,邊上擺著一張小案,上面放著一袋子炒熟的花生,他每一次伸手過去,兩只捏住一顆花生,然后很有技巧地捏婆花生殼,兩顆花生便滾到到掌心內,手一松,花生殼落在桌上,然后抬手將花生放入口中。

  手下人都知道這是楊牙將的嗜好,行伍中人,很少有不飲酒的,但楊牙將卻是其中之一,似乎花生比美酒對楊牙將更具有吸引力。

  快要入冬,西川的深夜已經頗有些寒冷,守門的官兵都早已經穿上了秋裝,作為刺史府直接統管的兵將,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待遇,那在西川各支兵馬中當然是最好的,秋裝十分暖和,足以抵擋住夜里的寒氣。

  “牙將,城外有隊伍靠近。”城頭有人沖著下面喊了一聲,“點著火把,人數不少。”

  楊牙將將手里的花生捏破,等到將花生米放入口中,這才慢條斯理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甲胄,轉到墻梯那邊上了城頭,靠近城垛,向城下瞧過去,果見到一支隊伍正向城邊靠近過來。

  靠近城門尚有一小段距離,隊伍這才停下,城頭的兵士卻是看的清楚,隊伍大概有七八輛馬車拉著貨物,當頭還打著鏢旗,卻是一支鏢隊,鏢隊大概有二十來號人,對一支護鏢隊伍來說,二十來號人并不算少。

  “牙將,看旗子好像是義威鏢局。”一名兵士道。

  楊牙將點點頭,沖著下面叫道:“是義威鏢局?”

  “是楊牙將?”隊伍前面有人笑道:“正是盧毅,今晚又是楊牙將當差嗎?”

  楊牙將咳嗽一聲,道:“盧總鏢頭,聽說最近走鏢都是讓你的大徒弟出去,怎么這次要你親自押運?”

  “不瞞楊牙將,這趟鏢是京城的一位貴人吩咐下來,擔心出了岔子,所以親自走了一趟。”那盧總鏢頭似乎和守城的官兵頗為熟悉:“緊趕慢趕,還是誤了時辰。”

  楊牙將道:“條令所在,那也沒有辦法,盧總鏢隊只能在城外待一宿,明晨一早進城。”

  “楊牙將,這趟鏢走的很辛苦,而且天氣越來越冷,大伙兒都已經疲憊不堪。”盧總鏢頭苦笑道:“我知道規矩,可是今次想用這張老臉,求牙將通融一下,讓我們早些回家。”

  楊霖皺眉道:“你也是成都人,這里的規矩你是知道的,豈能破例?”

  “楊牙將,實不相瞞,這批貨是京城戶部尚書竇大人派下來的,不敢耽擱。”盧總鏢頭拱手道:“看在竇大人的面子上,還請楊牙將通融。”

  “竇大人?”楊霖有些錯愕,邊上兵士低聲道:“牙將,竇大人可是朝中大員,真要是得罪了他,那.....!”

  楊霖冷哼一聲,沉吟了一下,才道:“都是些什么貨物?”

  “牙將可以派人檢查。”盧總鏢頭道。

  楊霖道:“來兩個人隨我下去。”

  當下兩名兵士跟著楊霖下了城頭,打開側邊小門,出了城外,那盧毅已經上前來拱手道:“有勞有勞!”

  楊霖也不廢話,走到車隊邊上,到得第三輛車旁邊,令鏢師掀開了蓋在上面的遮雨布,下面放著三口大箱子,楊霖吩咐打開其中一只箱子,向身邊一名兵士使了個眼色,那兵士上前去,伸手在里面搜看了一番,這才回頭道:“牙將,里面是些皮子。”

  “皮貨?”

  盧總鏢頭在旁微微一笑,湊近楊霖低聲道:“牙將,竇大人頗有資財,在這成都也有幾家鋪面,只是他老人家不想太讓人知道,所以雇了鏢隊護送這些貨物過來,是要在這邊出手,這事兒也請牙將不要宣揚出去。”

  “哦?”楊霖掃了其他幾輛車:“都是要出手的皮貨?”

  “好有些字畫之類。”盧總鏢頭道:“牙將要不要一一檢查?”

  楊霖想了一下,才道:“進城之后,不要驚動人,偷偷回去就是。”

  盧總鏢頭忙道:“多謝牙將通融。”取了一只袋子塞進楊霖懷中:“牙將,這些就請牙將給弟兄們賞酒吃。”這一袋子銀兩不少,楊霖隨手丟給邊上的兵士,吩咐道:“晚上執勤的兄弟每人一份分發下去,讓大伙兒不要聲張,這畢竟是竇大人的貨物,咱們不好擋了竇大人的東西。”

  那兵士忙道:“是!”心想竇大人是朝中的大員,區區幾名守城官兵,那竇大人要是惱起來,按按手指頭就能將這伙人碾死,楊牙將這般做,倒也是沒有辦法。

  當下開了城門,楊牙將放了車隊進城后,立刻關上了城門,那袋銀兩也分發給了眾兵士。

  盧總鏢頭領著車隊進城之后,立刻讓車隊分散,六輛馬車二十多號人分成了四路,鏢旗也收了起來,等其他各隊離開,盧總鏢頭這才帶著四五個人拐到一條僻靜的道路上。

  成都城內鏢局多,酒樓也多。

  成都人愛吃,也會吃,所以酒樓幾乎可以說是遍地都是,小到擺了兩三張矮桌的小吃攤,大到三四層樓高裝飾奢華的大酒樓,那是應有盡有。

  水井街是成都眾多街道的其中一條,這條街道算不得太熱鬧,但這條街上熙慶坊卻是城里數得上號的大酒樓之一,不但四層樓高的主樓飛檐壯麗,而且前庭后院所站的面積極為開闊。

  只是熙慶樓從昨日便開始停業,對外說是要重新修繕,所以這兩日已經沒有客人上門。

  夜色深沉,盧總鏢頭領著兩輛馬車到了熙慶樓后門,令人三重兩輕敲了敲門,很快便有人將門打開,盧總鏢頭進到院內,迎面過來一名長衫文士,正是蜀王李弘信手下的幕僚黃先生。

  盧總鏢頭對著黃先生拱了拱手,低聲道:“先生,六輛馬車悉數進城,有楊霖保護,一切無恙。”

  黃先生回過身,沉聲道:“將車上的東西搬進來。”立時從昏暗中便冒出十余號人出門去搬箱子,盧總鏢頭又道:“其他三路正往這邊匯集,半個時辰之內,定能全都抵達。”

  黃先生道:“你立下了首功,事成之后,王爺定會從重嘉獎。”

  “我們盧家受王爺恩惠多年,一直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報答,今次能夠為王爺效命,乃是此生夙愿,雖萬死而不辭。”盧毅肅然道:“此番我已經將鏢局勇悍且忠誠的鏢師都調了過來,先生如果有差遣,上刀山下火海我們都是不皺眉頭。”

  黃先生牽了盧毅手臂,道:“你隨我來。”

  這熙慶坊沒有點幾盞燈,顯得十分昏暗,盧毅跟在黃先生身后往前行,卻發現院子周圍的屋舍之內人影竄動,顯然里面藏著不少人。

  進到一間屋里,卻只見到屋內已經有十來號人,盧毅進屋后,眾人將目光都瞧過來,盧毅知道這都是蜀王的心腹部下,向眾人拱手行禮,只見到一盞孤燈放在桌上,一名黑甲將站在桌邊,看向盧毅,含笑道:“盧總鏢頭,我們等了你許久。”

  盧毅忙上前道:“戴將軍,幸不辱命!”

  那黑甲將正是李弘信布下的戴凌,微微頷首,這才向四周眾人道:“諸位,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王爺對我們這些人如同再生父母,如果沒有王爺,我們也活不成現在這幅人模狗樣,當年王爺為了保全成都的軍民,向楚國遞交了降表,楚國口口聲聲說既往不咎,可是這次卻派了姓齊的過來,更是要讓王爺進京,你們自己都明白,他們讓王爺進京的目的是為了什么。”

  眾人都是目漏兇光,一人冷笑道:“老子憋了這么多年,每一天都想著一刀剁了韋書同那狗雜碎的人頭,楚國壓在我們頭上二十多年,今次我們終于可以吐出胸口的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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