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泰氣定神閑,含笑問道:“你覺著趙邦耀此番上折子彈劾你,內有隱情?”
“皇上,這道折子上將當日千霧峰的細節說的也頗為清楚。”齊寧道:“這位趙中丞消息靈通,若說他聽到一些關于千霧嶺的消息,我相信他有這個能耐,可是他對千霧嶺發生的細節都如此清楚,甚至提到我是從黑石殿中走出來,這就有些奇怪了,難道趙中丞當時也在場?”淡淡一笑:“千霧嶺事件,是神侯府插手的江湖事件,本不在御史臺的插手范圍,他為何卻對此事如此感興趣?”
隆泰道:“西門無痕也進宮向朕稟明過千霧嶺發生的事情,他對你倒是贊不絕口,說你平息了一場大紛爭,是了,聽說黑蓮教那位九溪毒王隨你進京認罪,如今他人在哪里?”
“皇上,他此刻應該已經在京城,這兩天便會找到我。”齊寧道:“皇上,我在成都的時候,是軒轅破傳達圣上旨意,讓我參與攻打千霧嶺,我離京的時候,皇上只讓我調查黑巖洞事件,不知為何會改變主意,讓我去千霧嶺?”
隆泰笑道:“你當真不明白朕的意思?其實這倒不是朕想起來,是西門無痕諫言,說當年錦衣老侯爺征伐西川,很得苗人之心,苗人對錦衣老侯爺都是十分敬畏,黑蓮教與苗人想干,若是你能出面,苗人或許便不會暗中與黑蓮教勾連。”頓了頓,才道:“你剛剛繼承爵位不久,朝中不少人對你還是不在意,朕給你機會立功,你也該感謝朕才是。”
齊寧皺眉道:“皇上,如此說來,確實是西門無痕向皇上諫言,讓我去攻打千霧嶺?”想到當初與不死圣手黎西公的對話,此番確定果真是西門無痕所諫,心中更是提防起來。
隆泰見齊寧神情凝重,問道:“怎么了?”
齊寧心知對西門無痕的懷疑還只是推測,并無真憑實據,在隆泰面前倒也不好直言,只能道:“我一直以為西門神候不想讓朝堂卷入到神侯府之事,這一次倒想不到他會主動讓我卷入進去。”
“韋書同在折子上說黑石洞是遭人構陷,真兇尚未查出。”隆泰眉頭微緊,“這又是怎么回事?”
齊寧當即將西川發生的一些事情略有挑選地告知了隆泰,隆泰微頷首道:“白棠齡既然活著,黑石洞自然是遭人誣陷。”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雖然尚未找到證據,但李弘信的表現異常可疑,看來此人終究是不能安分了。”
“韋書同目下全力防備李弘信。”齊寧道:“這老家伙雖然狡猾,不過他既然與李弘信撕破了臉,如今就只能仰仗著皇上為他撐腰,眼下此人倒是可用。”
隆泰點頭道:“朕也沒有想過現在動他,他只要能給朕守好西川,朕不但不會動他,還會嘉獎。”又道:“西川最大的威脅,也就只有李弘信,只要盯死了李弘信,西川也就不會掀起大風浪來。朕此前擔心有人借黑石洞事件,讓苗人七十二洞動亂起來,如今你既然與大苗王交好,黑石洞也轉危為安,那么苗人就能安生下來,朕心里的這塊石頭也就落地了。”
齊寧心想西川的麻煩可未必只有李弘信,此番西川之行,疑點重重,無論是丐幫還是花想容,甚至是青銅將軍這干人,行事鬼祟,背后定然還隱藏著極大的陰謀,只是齊寧自己還沒有完全理出頭緒來,也知道隆泰最為關注的還是李弘信和苗人七十二洞,只要這兩股勢力不出亂子,隆泰也就能夠心安,自己此時到沒有太大必要全盤托出。
“你一路辛苦,還沒回府,朕就不留你在宮里用膳。”隆泰道:“先回去瞧瞧家人,是了,朕已經升朝聽政,前幾日剛剛頒下了旨意,加封忠義候為鎮國公,其長子司馬常慎承襲忠義候爵位。”冷哼一聲,道:“司馬家如今是風光無限了。”
齊寧倒是有些吃驚,心想如此一來,司馬一族便有一位公爵一位侯爵,當真是榮華至極。
“皇上加封司馬嵐,淮南王那邊就沒有反應?”齊寧小聲問道。
隆泰道:“你離京之后,每日朕去向太后請安,她不是提及應該加封司馬家,便是要朕讓司馬菀瓊入宮。”臉色變的頗有些寒冷:“朕不厭其煩,只能在升朝的第一天,干脆就封了司馬嵐為鎮國公,這樣一來,太后總不能逼著朕讓司馬菀瓊立刻入宮。朕退讓一步,她也不能咄咄逼人。”
齊寧瞧在眼中,知道隆泰對太后越來越反感,心想這后宮干政,也難怪小皇帝心中不滿,心知如果照此發展下去,隆泰與司馬家的裂痕將是越來越大,好在這小皇帝少年老成,只是在自己面前發泄對太后和司馬家的不滿,對外卻是深藏這份惱怒。
“皇上,你登基理政,遲早是要立后入住后宮。”齊寧雖然曉得皇家之事,身為臣子不可輕易干涉,但他與小皇帝交情極好,這時候若是多說兩句,小皇帝非但不會怪罪,反倒會更覺親切,壓低聲音道:“上次說過,要往東齊求親,皇上是否已經下了決心。”
隆泰卻是招了招手,示意齊寧湊近過去,這才壓低聲音道:“上次咱們商議過此事之后,朕也沒讓別人知道,齊寧,朕準備在朝會上當眾提及此事,不知妥不妥當?”
“在朝會上提及?”齊寧皺眉道:“皇上已經下了決心?”
隆泰頷首道:“若是先與太后商議,太后為了讓司馬菀瓊入宮,必定會多方阻撓,到時候事情反倒不好辦。朕在朝會上允諾,將此事變成事實,天子金口玉言,到時候也就不能悔改。而且淮南王那幫人的心思,朕也明白,司馬嵐加封鎮國公,司馬常慎成了忠義候,淮南王心中定是大為不滿,前番在朝會上,淮南王看起來沒什么反應,但朕知道他心里對司馬嵐定是異常的不滿。”
“皇上是說,如今司馬家風光無限,不少人心中都是嫉恨,如果司馬菀瓊再入宮為后,必定會有人反對?”齊寧低聲笑道:“淮南王斷然不想看到司馬家的勢力膨脹如此迅速,是了,皇上,太后想讓司馬菀瓊入宮,淮南王可知道這個事情?”
隆泰詭異一笑,輕聲道:“本來是不知道的,不過現在已經知道了,朕偷偷讓人放了風聲出去,便說太后準備讓朕立司馬菀瓊為后,淮南王對此事已經很是清楚。”
齊寧哈哈一笑,輕聲道:“淮南王若是知道此事,當然會極力阻止,如果皇上在朝會上提出要向東齊求親,淮南王定會極力贊成。”
“朕也是這般想的。”隆泰笑道:“只要朕不娶司馬菀瓊,無論是誰入宮,淮南王都會竭力贊成,所以朕明日在朝會上讓人提出來,當著百官之面將這事兒定下來,太后到時候阻止也是不成了。”
齊寧豎起拇指道:“皇上運籌帷幄,果然是高明。”
“對了,你自己也要準備一番。”隆泰道:“趙邦耀既然上了這道折子,明日朝會之上,他只怕要以此對你發難。”
齊寧嘿嘿一笑,道:“多謝皇上提醒,我心里有數。”咳嗽一聲,才道:“皇上,還有件事情,請皇上示下。”
“什么事?”
“我這次西川之行,前后花銷不少。”齊寧一本正經道:“不知道這些費用是去找戶部報銷,還是皇上就在這里給我批了?當然,除去花銷,皇上英明神武,多少還是有些賞賜的,也不必多,隨便弄個幾百兩黃金賞賜一下就好。”
隆泰站直身子,回到御書桌后面坐下,抬手道:“你先退下吧,朕這里還有奏章要看。”順手拿起一份奏折,低頭閱看,也不理會齊寧。
齊寧道:“皇上,你這是既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錦衣侯府窮的叮當響,這次花銷還是東拼西湊出來的,你你可不能這般不夠意思。”
隆泰瞥了齊寧一眼,道:“朕給你建功立業的機會,讓你在西川大出風頭,你還敢與朕算賬?你可別當真不知道,前番杭州那邊有幾個富家子弟給你送了厚禮,你又從竇連忠身上弄了些銀錢,這都不是小數目。”他干脆丟下手中奏折,嘿嘿笑道:“還有禮部主事江隨云,你在京華書會之上,和他有過賭約,贏了他一萬兩銀子,怎么,這些都不是銀子,還敢在朕面前哭窮?小心朕讓人告你個貪污受賄。”
齊寧目瞪口呆,道:“這些這些皇上都知道?”
“錦衣候,你在外面弄銀子,朕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別當朕不知道。”隆泰盯著齊寧笑道:“朕當你是朋友,朋友之間,就不要提什么銀子,免得傷了和氣。”見齊寧垂頭喪氣,笑道:“你放心,朕知道這次你辛苦,朕不會讓你白辛苦,總會讓你有機會拿銀子的。”
齊寧無可奈何,心想看來自己還真是碰上了一個一毛不拔的吝嗇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