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兩零六章 抽象畫派

  齊寧立時回過神來,這個時代,也還根本不存在什么抽象畫派。

  他只是看到神侯這幅畫含糊不清,卻線條流暢,似乎頗有意蘊,不自禁便想到了抽象畫,實際上他對抽象畫也僅僅是略知皮毛。

  “哦?”齊寧見神侯看著自己,只能硬著頭皮道:“那是一支畫派,神侯沒聽說過嗎?”他明知道神侯絕對不可能聽過抽象派,但此時卻也只能這般說。

  神侯顯然很有興趣,道:“各家畫派,老夫也是略知一二。據老夫所知,如今主要分為北派和南派,北派以山水為主,南派則是擅長畫作活物,例如鳥獸人物。無論南北,其中又分為不下十幾個畫派,就比如北派之中的營丘派和關派,都是赫赫有名的兩大畫派。”談到畫派,神侯卻是侃侃而談:“夫氣象蕭疏,煙林清曠,毫鋒穎脫,墨法精微者,營丘之制也。石體堅凝,雜木豐茂,臺閣古雅,人物悠閑者,乃關氏之風也。”

  齊寧心想自己還是盡快脫離這個話題,神侯號為“畫絕”,自己在他面前談畫,那完全是班門弄斧了。

  便在此時,卻見西門戰纓進來,屋內沒有茶案,只能先放在地上,神侯也不在意,卻是向齊寧請教道:“小侯爺,你所說的抽象派,老夫確實不曾聽說過,卻不知道≥長≥風≥文≥學,w¤ww.cfw+x.n↖et是屬于北派還是南派?”

  “抽象派?”西門戰纓忍不住道:“爹,連你都沒有聽說過的畫派,要是籍籍無名,難登大雅之堂,要么就是某些人信口開河,根本不存在。”

  齊寧本來不想就這個話題談下去,可是聽得西門戰纓宛若挑釁一般,頓時有些不愉快,卻還是笑道:“纓姑娘說的是,可能是籍籍無名,所以纓姑娘才沒有聽說過。”問道:“纓姑娘,請教一下,你是否也懂得畫畫?”

  西門戰纓一愣,扭過臉,并不說話。

  齊寧心下明白幾分,笑道:“纓姑娘,你年紀小,如果對畫派了解的不深,也不能輕易斷定別人信口開河不是?其實這抽象畫派,還真是存在。”

  神侯問道:“小侯爺,這抽象派又是怎么一個講法?”

  齊寧心知真要解釋起來其實很復雜,再加上他自己對抽象畫派也只是一知半解,猶豫一下,才指著神侯那幾幅畫作道:“神侯請看,你這幾幅畫,自然都是一等一的佳作,一眼便能辨識出其形,亦能從形貌之中感受到其中的意境。”

  神侯微微頷首。

  “這些畫作,取自自然,說句直白話,神侯的畫作屬于水墨畫,得水墨畫之大成,但是說到底,乃是將自然之物臨摹于紙上。”齊寧一本正經道:“山川河流,人物鳥獸,俱都是存在與自然之間,所以我才說這些畫作取自于自然,只是神侯妙筆天成,畫工卓絕而已。”

  西門戰纓忍不住道:“你可懂得什么叫做畫畫?不取自自然,還能畫什么?”

  “休要插嘴。”神侯皺起眉頭,看了西門戰纓一眼,才問道:“小侯爺,你說的抽象派,這抽象二字,如何解釋?”

  “侯爺看到四周的東西,無論人還是物,這一張紙,一支筆,都是具象,擁有具體的形象。”齊寧說到這里,看到神侯一副極其感興趣的表情,只能硬著頭皮解釋道:“所謂抽象,便是相對于具像而言,沒有具體的影響,存在于思維虛幻之中。”

  神侯一怔,顯然對這個特別的概念很是詫異,微一沉吟,才道:“小侯爺,你說的抽象派,是否就是指并不以具體自然為本?”

  齊寧心想姜還是老的辣,這神侯似乎已經明白了什么,點頭道:“可以這么說。抽象派,就是要打破具像去作畫,它是要用直覺和想象力為創作的出發點,排斥任何具有象征性、文字性、說明性的表現手法,僅僅是用造型甚至添上一些色彩,組織起一種新的畫面,比之印象派對色彩的偏重,抽象派更注重造型和色彩的結合。”

  “印象派?”神侯愕然道:“這又是什么意思?”

  齊寧一怔,他侃侃而言,不注意間又將印象畫派蹦出來,忙道:“那那是另一門畫派。”不想扯得太遠,指著手里那幅畫道:“神侯,剛才我說,這幅畫有點抽象派的意思,是說這幅畫的造型有些天馬行空,并沒有具體的形象,可是卻還是能從中表現出一些讓人觸動的意蘊來。”

  神侯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而是微仰著頭,若有所思。

  齊寧其實只是對抽象派畫法粗淺地解釋了一下,其實他也知道抽象畫派并非單一的畫派,而是一類畫法類型的總稱,這其中還包含有幾何抽象和抒情抽象,他略知一二,真要解釋起來,卻是做不到。

  但是神侯在此之前,卻從未接受過這樣的思維方式。

  這就等若在一個慣性的思維方式下,他已經做到了巔峰,可是卻并沒有跳出這個圈子。

  其實抽象畫派未必就比水墨畫派高明,但是齊寧一番話卻等若給神侯的思維打開了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帶給神侯的震撼卻是齊寧自己也沒有想到。

  西門戰纓卻似乎是聽天書一般,不知齊寧所云。

  片刻之后,神侯伸手從齊寧手中拿過那幅畫,緩緩道:“這幅畫是老夫隨手畫出來,當時并無他想,只是想要排解心下情緒,當時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要畫什么,此后隨手丟在了一旁。”

  “這就是意境。”齊寧忙道:“神侯沒有在乎自然之形,而是將自己當時的心緒表現在紙上,我不敢說這就是抽象畫,但卻已經有了些那個意思。”

  神侯微微頷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道:“原來如此。”嘆道:“這就像練武一樣,沒有達到巔峰之境,依舊拘泥于招式,可是超脫招式之后,進入到武境,那就是另一番境界了。”蹲下身子,將那幅畫小心翼翼在畫板上鋪好,細細看了一會兒,才抬頭道:“小侯爺,卻不知你從何處知道這門畫派?我九歲開始信手涂畫,到如今已經快四十年,接觸的畫派不在少數,卻并無一人想到過小侯爺所說的作畫方式。”

  齊寧早就想好了答復,道:“這也是多年前看過一本書,上面提到過一些,只是我資質淺薄,也沒有畫畫的天賦,所以沒有在意。”

  “侯爺可記得是哪本書?”神侯睜大眼睛,急問道:“是否是古卷孤本?祖宗許多好東西都遺落,后人卻不自知。”

  齊寧裝模作樣想了想,道:“好像是一本舊書,當時隨手翻看了一下,然后就丟在一旁,后來也找不著,書名我也忘記了。”

  神侯一副沮喪表情,嘆道:“可惜可惜,那只怕是價值千金的好東西。”

  “神侯,你要真想要,我回去再翻箱倒柜找一找,也不敢保證能找到。”齊寧看神侯一副失望表情,稍加安慰,心里卻是想著,除非老子能夠穿回去再找到介紹關于抽象派畫法的書籍穿回來,否則絕不可能存在這樣的書籍。

  神侯一把上前來,顯得十分激動,抓住齊寧手臂,道:“小侯爺,千萬幫忙找一找,若是能夠找到,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老夫都在所不惜。”

  齊寧忍不住又看了西門戰纓一眼,西門戰纓嚇了一跳,竟然又是往后退了一步。

  “神侯別著急,我盡力而為。”齊寧只能道,看神侯反應,此人卻也著實醉心于畫畫,也難怪能夠成為四藝絶士之中的“畫絕”。

  他本以為如此一位畫術絕倫的高手,不至于因為自己的幾句話就有所變化,現在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抽象畫的影響,其實他卻是感受不到當一個人在某方面達到極高的高度卻又難以突破天花頂時,忽然聽到另一種思維方式,心中的那份震撼和激動實在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對了,小侯爺,你說的印象畫派,又是什么意思?”神侯此時卻是一副虛心請教姿態,西門戰纓看在眼里,卻是大為詫異。

  西門無痕的身份地位,無論是在江湖還是在朝堂,可說都是尊貴得很,無論是誰,看到這位大佬,那都是禮敬三分,就更別說神侯府的人。

  神侯府內,高手如云,但是每一個人對西門神侯卻是奉若神明,便是身為身后親生女兒的西門戰纓,心下對神侯也是十分的敬畏。

  神侯平日雖然還算隨和,但是不怒自威,而且喜怒不形于色,做到神侯府首領這個位置,在朝廷和江湖之間運籌帷幄,如魚得水,這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

  可是齊寧幾句云山霧罩讓西門戰纓到現在都沒有明白過來的話,卻讓神侯顯得如此激動,這實在是大大出乎西門戰纓預料。

  那夜誤會雖然解開,但西門戰纓骨子里對那類風花雪月的紈绔子弟實在沒有什么好感,在她心里,這幫人只知道尋花問柳,都是一群不學無術的蛀蟲。

  雖然那天晚上已經證明齊寧不可能是吸血兇手,而且是途中路過,可是西門戰纓卻也知道,那天晚上恰好是秦淮河上的花后之選,一個年紀輕輕的貴族公子,半夜三更還在街上,用腦子想也知道絕對不是干什么正經事。

  她先入為主,早早判定齊寧是個只知風花雪月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所以骨子里便有些瞧不上,今日齊寧和神侯飲酒,自己還要被逼著在旁伺候這個紈绔公子,更是讓西門戰纓心里火冒三丈,憋著不能發出來。

  而且齊寧幾次挑釁,更讓西門戰纓反感。

  但剛才在桌上一番對案情的推理,多少還是讓西門戰纓對齊寧的印象有了一絲絲改觀,不過她心里卻還是認定齊寧那番推理,很有可能是他手下人所教,所以對齊寧也談不上有什么太好的感覺。

  這時候見到齊寧一番話竟然讓神侯態度激動,她自然了解自己的父親,如果不是語出驚人,甚至觸動到神侯,神侯絕不可能有如此反應,忍不住瞥了齊寧一眼,心想難不成這個錦衣小侯爺還真的有些本事?

  齊寧此時卻是頭疼,好不容易和神侯解釋了抽象畫,這老家伙猶嫌不足,又追問起印象畫派,這要解釋下去,越來越復雜,只能道:“神侯,其實我也沒有鬧明白,等我找到那本書,以后有機會再和你慢慢解釋,你看如何?”

  “有機會有機會。”神侯立刻笑道:“小侯爺,老夫和你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你以后可要多多來這邊走動。唔,老夫知道小侯爺事情繁多,先不耽擱你,小侯爺回去有空閑找找,老夫在這里靜候佳音。”

  齊寧愣了一下,心想這老爺子還真是心急,說什么不耽擱自己,還不是趕著自己快走,讓自己回去幫他找書。

  他倒也擔心留下來這老神侯還要拉著自己探討畫派,越說越多,這老神侯是神侯府出身,一個不慎,只怕要說漏嘴被他瞧出破綻,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改日再來看望神侯。”

  “好好!”神侯看向西門戰纓,道:“纓兒,你送小侯爺回府,一定要將小侯爺送到,就當是彌補上次誤會小侯爺的歉意。”

  西門戰纓急道:“爹,你讓我!”

  “不是爹,是神侯府的神侯吩咐你送過去。”西門神侯沉聲道。

  西門戰纓無可奈何,只能拱手道:“屬下遵命!”

  齊寧走過來,笑嘻嘻看著西門戰纓,道:“纓姑娘,神侯如此熱情,我卻之不恭,有勞纓姑娘護送到府了。有纓姑娘相送,一路上絕不會被莫名其妙的人再抓起來。”

  “你!”西門戰纓銀牙緊咬,狠狠瞪了齊寧一眼,心中卻是暗暗想著:“姓齊的,你別太得意,風水輪流轉,要是哪天你真的犯到姑奶奶的手里,姑奶奶讓你嘗嘗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熊貓文學    錦衣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