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碗米粉,上面澆了一層噴香的紅燒雞塊,再撒上厚厚的香菜,最后潑上兩大勺干辣子,漢子吃得是痛快淋漓,只覺得渾身舒泰了許多,之后再押上一大口的冰啤,幾乎要直呼快哉。
燕回鴻很沒形象地直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然后一手撐著腰一手拍著肚子走出了這家“劉記米粉店”,他沒走多遠,就在路邊靠著電線桿兒掏出一根煙,美滋滋地點燃,一邊吞云吐霧一邊跟著對面街上的發廊店里的妹子們眉來眼去。
這是一條上了年紀的老街,它不屬于古鎮,只是上了年紀的老建筑樓之間形成的小街區,路面很窄,但五臟俱全,賣吃的賣穿的賣肉的和“賣肉”的,也算是應有盡有。
“大哥,進來坐坐(做做)嘛,大哥……”站在發廊門口的女人很熱情地招呼著燕回鴻。
她們熱情,她們好客,她們對過往的每一個為了家庭奔波忙碌扛起家中頂梁柱的男人們很是關心,甚至不惜伸手將這些男人拉到自己屋子里來歇一歇,互訴衷腸。
燕回鴻覺得,每個城市似乎都有這樣子的一條老街,在這里,保留著現如今當下拜金主義思潮影響下所漸漸褪去的人與人之間的真誠和關懷,這個浮躁的社會啊,也就只能在她們身上才能找出一些殘存的古人之風痕跡了。
真是,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隔著小街與那些熱情善良的女人們眉來眼去了許久,燕回鴻最終也沒選擇去叨擾她們,自己好端端地,干嘛要去給人家添麻煩呢。
燕回鴻的目光,被一個背著竹簍的老者吸引住了。
倒不是因為燕回鴻的口味轉變得如此奇特曲折,而是因為他在老者身上看見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這年頭,這種玩意兒少嘍,這里居然還能碰見能上街到處跑的。”
丟下了煙頭,踩了踩,燕回鴻主動跟了過去,伸手在老者略顯佝僂的肩膀上拍了拍,“老頭兒,這藥怎么賣?”
老頭兒的竹樓里放著的都是草藥,在廣西這邊,草藥還算是比較常見的。
“您要買?”老頭面色有些枯黃,但看起來很精神,一雙眼眸里沒有絲毫的渾濁之色,見燕回鴻要買藥,當即將竹簍卸了下來,同時將腰間別著的小稱給取下準備稱量。
“要哪種?”老頭問道,“要多少?”
“你自個兒多重,稱一下唄。”燕回鴻摳了摳自己的耳朵說道。
聞言,老者先是訝然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苦笑,本來有些佝僂的身形在此時也挺直了起來,道,“我還以為當下俗塵玄修已經不多見了呢,也是老朽運氣太差了。”
“行了,別裝了,看著有五百年道行,但你前身根本就不是人參,無非就是一根二三十年的胡蘿卜,跟我裝有什么意思?”燕回鴻笑了,對方那點小把戲居然還想著在自己面前蒙混過關。
見自己的偽裝被撕開,老者知道瞞不過了,他也沒信心用自己的雕蟲小技障眼法之類的和面前的這位斗一斗,所以很干脆地認了慫。
“走著,帶我去你的蘿卜坑看一看,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玩意兒把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奶奶的,這山上啥時候多了片原始森林?”燕回鴻不是本地人,但他清楚這種規模的原始森林就算被保存到了現在至少也會被掛個景區的牌子成為游覽勝地,但現在這里還是一副鮮為人知的樣子,甚至燕回鴻還看見了不少個土墳。
看那一個個墳頭也不像是有錢有勢的人家,又怎么葬到這么好的地方的?
“也是半年前出現,我也很好奇,現在知道的人也不多,好像大家都沒發現一樣。”前面領路的老頭解釋道。
“大家都沒發現?”燕回鴻算是品出一些味道來了,這個地方現在面貌,應該和聽眾有關吧,所以在影響上受到了廣播的處理,畢竟這也算是超自然現象了。
距離縣城很近的一塊山頭上出現了一片原始森林,這不是扯淡么?
可能再過一陣子人們才會“理所當然”地發現這里,然后一點都不覺得奇怪,這種手法對于廣播來說倒是嫻熟得很,換句話來說,也就只有廣播能夠做到這一點。
伸手在一塊大芭蕉葉子上掐了一下,燕回鴻看著自己手指上殘存的綠汁,
這種精華程度都可以直接當靈藥用了,但要知道這本體可只是一株芭蕉而已。
若是先秦修士經過這里,或者是玄學類型強化的聽眾發現這里肯定會把這里當作修煉的洞天福地,四周的靈氣之濃郁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同時這些本來在山中很尋常的植被居然長出了靈藥的效果,眼前的這根胡蘿卜居然在機緣巧合之下成了精,大蘿卜居然也能成老人參了。
“就是這里了。”老頭指了指前面的一處地方然后往旁邊退了退。
這塊地方有一個坑,四周有幾株植物的根莖將這里纏擾像是做了一個柵欄圍墻一樣保護著這個坑。
世間萬物皆有靈,顯然,這也是這里的植被故意所為。
燕回鴻發現了,四周靈力就是以這塊洞為圓心向四周發散出去,這里的靈氣也最濃郁!
“但這里,卻空無一物。”燕回鴻瞇了瞇眼,雖然他覺得自己威脅一個大蘿卜有點太跌份兒,但還是沉聲道:“東西呢?”
“東西?”老頭顯得很是意外,“沒有東西啊。”
“沒東西?沒東西能讓你這根蘿卜成精?”燕回鴻顯然是不信的。
“記得那晚,有個人來這里挖了一個墳,帶走一個骨灰盒,然后我就忽然醒了,四周的這些兄弟姐妹們也都一個個都醒了,但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能幻化出人形。”老頭很是委屈道。
“一個人,挖了一座墳?”
燕回鴻皺了皺眉,
該不會是那位吧。
一些事兒,在一個圈子里是絕對的秘密,例如秦楊在和扶蘇的交流中明顯是絕對的劣勢,但在另一個圈子里,則不算是什么秘密,尤其是那一晚證道之地換了守護者的事兒,至少在燕回鴻的圈子里算是公開的消息。
據說當初廣西這里還有一位大佬坐鎮,結果那位證道之地的前代守護者親自挖出了亡妻的墳取出了骨灰盒,然后跟著亡妻的骨灰一起飄散了。
不過上一代的大佬已經都坐上火車離開了,所以具體的一些細節也無從考證,但燕回鴻覺得自己可能找到那個地方了。
但那位守護者腦子是好的嗎?
這不是敗家了,這是完完全全地毀家啊,把自己的本源把自己的生機像是不要錢一樣全都撒開,白白便宜了這里的花花草草,你丫給老子我也好啊!
你這么玩兒最后不灰飛煙滅才叫真奇怪呢!
燕回鴻深吸一口氣,很可惜,經過半年時間,本源早就消散了,沒消散也都被這些植被吸收了,這對于燕回鴻來說根本就沒什么用,他畢竟已經到這個境界了,普通的藥石根本對自己的修為沒什么影響。
但燕回鴻很好奇,他很好奇那一位在當時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是怎么做的。
當下,燕回鴻單手撐開,自己的精神力開始散發出去,
“將那天你們的記憶畫面給我,我不會為難你們,另外,我知道你們聽得懂我的意思,敢裝傻不配合的,大不了老子摘了回家炒菜。”
漸漸的,四周的植被微微搖晃,像是都屈服在了燕回鴻的王樣。
四周的環境在此時像是染上了一層粉霧,燕回鴻看見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男子手里拿著一把鏟子走了過來,燕回鴻下意識地讓開站在了坑的另一側,怕“擋”到了他。
中年男子開始用鏟子鏟土,他的動作不是很快,仿佛人到中年體力也不行了,同時,他一邊挖土一邊在自顧自地說著話,這些話聽起來像是在嘮家常,但從對方嘴里說出來時卻有著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那是一種真誠,一字一字,很尋常也很普通,沒什么經典的情話,說的也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卻很能打動人心。
燕回鴻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但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正常人鏟土時一般都是將土給丟到自己面前,這樣省力也方便,但對方卻繞了半圈將土堆到了另一側。
仿佛…是故意不想把土潑到燕回鴻自己腳下弄臟了自己的鞋一樣。
但這件事發生在半年多前啊,這只不過是根據這些成了精的植被記憶的再現。
墳被挖開了,男子從中捧起了一個灰色的骨灰盒,仿佛重新牽起了妻子的手正在訴說著夫妻間的呢喃話語。
在遠處,又出現了一道虛影,這個人燕回鴻認識,是廣西的一位大佬,現在早就坐火車走了,看來,那件事情是真的,那位大佬那一晚真的在這里陪著他看著他在挖墳。
中年男子似乎發現了那位男子,抱著骨灰盒就準備離開,在離開前,他隨手將鏟子一丟,恰好就丟在了燕回鴻的腳下,當然,鏟子也是虛影,算是當時的畫面。
隨即,中年男子和那位大佬像是聊了幾句,然后男子開始下山,那位廣西的大佬也就跟著他一起下山,畫面,也就都消失了。
燕回鴻皺了皺眉,然后彎下腰伸手在自己腳前茂盛的草堆里扒拉了一下,一把鏟子赫然就躺在這里。
“扯吧……”
燕回鴻有點不敢置信地罵了一聲,但還是拿起了鏟子,一邊罵著一邊將這個坑給一把一把地填回去,
“肯定是扯吧……”
燕回鴻還是有點不敢相信。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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