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來越大,雖然已經快到四月了,但是此時的氣候還是顯得不是那么友好,穿行在高樓大廈之間的冷風夾雜著濕潤的冰冷不停地告訴著人們它其實還未離開。
本就步速很快的魔都市民,在此時不禁又主動提高了自己的速度,比起對工作對家庭的爭分奪秒,或許,他們現在其實更不愿意過多地在外面停留。
商業街的生意在今天看來,還是略顯蕭索一些,于現在來說,城市發展過剩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已逐漸地顯露出來,哪怕是消化能力驚人的魔都也不例外,很多地方,也已經出現跟預期人氣不符合的低迷狀況。
而在這條商業街的上方,卻流露出一種跟它此時的蕭索截然不同的氛圍。
蘇白伸手,輕輕擦了擦自己下巴位置,總感覺,那里有水漬沒擦干,又或者是,有血漬沒擦干,只是,這個時候,蘇白反而顯得比較輕松,沒之前那種猶豫的感覺。
“苦了你了。”
蘇白說了這四個字。
或許,即使心性堅韌如蘇白,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固然從憤怒之中轉化為平靜,但也是曾想過好多次,當自己真正面對那個真正的蘇白時,自己到底該說什么,該做什么。
但此情此景之下,之前的一切想法,都覺得沒什么意義,到最后,盡然是說出了“苦了你了”這四個字。
確實,苦了你了。
表妹臉上露出了一抹自嘲之色,將酒杯慢慢地放了下來,指了指自己的臉,道:“你是在可憐我?”
蘇白點了點頭,不做作,但這個姿態,卻更傷人。
因為面前的人,從上一次在四川對自己的行為和態度來看,他的怒氣和不滿,其實已經逼近一個臨界點了。
但即使是知道自己這個姿態和動作會更加地刺激到他,蘇白也還是這樣做了,現在,敷衍和虛以委蛇,其實已經沒什么意義了。
我可憐你,你也受了很多苦,我還是要殺你。
你我之間,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這是注定的事情,那兩張照片,標志著你我命運的一種切割和分離,各自走向了一條岔路上,但那兩張照片同樣地注定了,
你我之間,命運的軌跡若是不出意外的話,終究會合并到一起,到時候,肯定得重新分出一個生死。
而這里面唯一的變數,或許是當初荔枝讓吉祥來到自己身邊,阻止了九哥當著自己的面打開那個青銅箱子,又或者是九哥自己違背了當初的承諾,最終決定沒有參與到這件事中來,所以,九哥死了,被人殺死在了療養院中。
而很顯然,殺死九哥的兇手,就是面前的這位。
“我很嫉妒你,非常非常地嫉妒你。”表妹目光微冷,看著蘇白,“你沒有體會到過被封存在那個箱子里這么多年的孤寂和折磨,我居然能沒徹底發瘋失去意識,我居然還能繼續保持著自我的狀態,我都有些佩服我自己了。
而后,我淪為女人身,以這個女人的身份,活在人世間,這更是比封閉在青銅箱子里更加可怖的折磨!”
一個男子,先是被封閉在一個箱子里多年,隨后又不知道為什么只能進入這具女人身體內去當一個女人,如果他真的有那方面的傾向的話,這可能是一種皆大歡喜,但是很顯然,他很直,所以這對于他來說,是一種不亞于甚至是遠超過之前緊閉的酷刑。
蘇白有些恍然,
難怪對方會忍不住要在四川對自己出手,那次看起來很幼稚也很可笑的出手,藏頭露尾,只是一種發泄脾氣似的宣泄,原因,竟然是來源于這里。
如果對方是進入一具男人身體內,興許,某個觸動,某個緩解,某個時間點,對方可能會有一些觸動,到時候選擇放下或者一丁點的釋懷,也不是沒可能。
至少,應該存在一定的概率,他會學會對一件事慢慢地看淡,但是他卻進入了一具女人的身體內,每天必須把自己活成一個女人的樣子,甚至還有一個丈夫,還得承受自己丈夫新婚之夜對自己的索求。
蘇白自忖,換做自己的話,估計早就已經瘋了。
“她是你的表妹。”蘇白很認真地開口道,“我和她沒有真正的血緣關系,但是你有。”
“血緣關系?”表妹像是在強忍住笑意,但是她眸子里的怒火卻在此時不停地醞釀起來,“只是dna上的相似性而已,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
短暫地聊到這里,蘇白知道,已經沒什么好聊的了,只是伸手指了指昏睡在那里的小姨,“她知道么?”
“當你殺死她女婿時,你怎么不問問?”表妹反問道,“所以你剛剛還問我,血緣關系。
我和你都一樣,都是很自私很冷血的人,我們可以享受來自親人朋友的關照和感動,但是我們吝嗇于主動付出絲毫。”
“所以,你現在呢?”蘇白環視四周,“如果那個女人不在的話,我覺得你不應該有底氣出現在我面前,如果那個女人在的話,我也不認為她會有勇氣直接對我出手。
說句心里話吧,雖然你居然進入女人身體內,我有點同情,但我也有點釋然,因為我之前就覺得你在四川對我做的事情,簡直到小家子氣到不能再小家子氣,那時候我就覺得你怎么跟個小女人一樣扭捏發脾氣。
現在我明白了,你進入了女人的身體內,我不知道有什么原因讓你還不得不主動地按照這個女人的身份去生活,甚至不惜和男人去做那種事情,但我覺得,不管你自己是怎么人為的,其實,你已經在不停地代入進女性的角色和餓視角里去了。
甚至,
還很享受,
對不對?”
蘇白的話語,像是點燃稻草的最后一把火,而稻草上,顯然還澆過汽油。
“她其實根本就沒有回來。”表妹很平靜地指了指昏迷在沙發上的小姨,道,“想要糊弄一個普通人,其實真的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而想要糊弄住你,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我不怕你去調查,是否還有其他人認為她活過來了,一方面,你很可能懶得去調查,另一方面,就算是你調查了,也可能是覺得,可能一些規則,只是改變了她接觸過的人的思維看法而已。
這一切,只是因為,你自靈魂深處,對她的恐懼感,真的是很重很重,當你發現她可能回來時,你已經徹底慌亂了。”
“她是你的母親。”蘇白說道,“我注意到,你不愿意提起廣播,但你應該是知道廣播的存在的。”
“哦對,她是我的母親。呵呵呵,但我不承認你剛剛說的廣播是什么意思,廣播電視臺還是夜間講故事的電臺?”
“我懂了。”蘇白臉上露出了一抹明悟之色,“我真的懂了,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你都不能逾矩,你就得繼續本本分分地按照一個普通人的生活習慣去生活,我活一天,你就得做一天的女人。
但我很好奇,你想用什么手段對付我?
你的絕對力量,在我面前來看,應該是達到了一種普通人類所可以達到的上限了,跟張天師差不多,但畢竟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強化,你在我面前,確實還差得很遠。”
“是的,這是事實。”表妹果斷地承認了,“我不是你的對手,因為你的進步,讓我甚至有種絕望的感覺,而這一切,其實都怪九哥,我不知道為什么他當初沒有旅行約定,否則就不會有今天這么多的事情了。
但是還好在,那個青銅箱子,還在我的手里,而你,剛剛殺死的人,將成為你的催命符。
那個青銅箱子,聯系著我和你之間的宿命,也是我和你之間的終結,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或許,以后你可能會死掉,但是我不想再等了,一年?兩年?三年?五年?
這一切,都怪你為什么沒有很早很早地就死掉!”
表妹的神情開始轉化為惡毒,呈現出一種歇斯底里的狀態,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樓上的房間,是一個客房,客房的衣柜里,存放著一口青銅箱子,在此時,好幾條事先布置好的紋路開始綻放出光華,一路連通下去,
而這本來不顯山不露水的紋路,卻覆蓋著整座酒店,
一時間,整個酒店就像是一座陣法,被催動了起來!
“我每天都會摘下他一根頭發,用我的鮮血浸潤,然后放入青銅箱子里,我的丈夫,其實早就已經被我煉制成為青銅箱子的介靈。
你剛剛殺了他,
他的亡魂自然而然地會來跟你索命,平時,你是不會在意這個的,但是,這一刻,他會在我陣法啟動的加持下,化作最為可怕的介靈,將你的靈魂強行拉扯回青銅箱子里去,
你的身體,
哦不,
我的身體,將重新歸我所有,而你的身份,那個東西對你的認定,也會被一同抹去,在它認定中,你會已經死亡,而我,將擁有你的一切,卻不受束縛。
雖然,我的絕對實力沒你強,甚至比你差遠了,
但是,陣法、幻境等這些手段,我在青銅箱子里那些年,可是一直在鉆研著呢,那是我父母,留給我在箱子里解悶不至于瘋掉的傳承。”
“嗚嗚嗚………嗚嗚嗚………”
一時間,整個酒店,陰風陣陣,
而蘇白,則是有些愣神,他在疑惑,
那個女人,
真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