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思遠等人自然是沒有見過陳海這樽借姚興肉身修煉的分身,但對修士而言,踏入道丹就能修煉化形之術,變化容貌乃至形體,這往后更主要還是依賴于人的神魂氣息辨識敵我,他們自然是能確認眼前這青甲戰將乃是陳海無疑。
符思遠等人乘殛天玄雷戰艦進入碎星峽之中,而率千余四爪精英翼魔緊隨殛天玄雷艦之中的巫真,這一刻也是在峽口跟大魔君方璞會合——雖然不知道巫真、方璞二魔會合后在商議著什么,但六百里外的南峽口,魔兵正以最快的速度進行著兵力、戰陣上的調整,大股的魔兵隨時就會像洪潮一般,殺入峽谷里來。
陳海這時候也沒有時間跟符思遠他們寒暄,招呼過一聲,身形便往磁光之河里掠去。
之前在千里外,隱約感到陳海進出碎星峽天域通道所引發的動靜,然而這一刻,更令符思遠等人心驚肉跳。
陳海縱入磁光之河,氣機感應之下,就見磁光之河頓時破碎,洶涌的空間風暴從裂口席卷出來,雖然出口早已經空無一物,沒有空間風暴呈威的余地,但空間風暴里所蘊藏毀滅一切的恐怖力量,符思遠是要遠比其他人有更確切感知的。
陳海的身形在這一刻看上去是那樣的微不足道,仿佛空間風暴隨意濺出一滴小水珠,就能將陳海在此世間的一切都抹除得干干凈凈,然而在下一瞬,紫金氣芒從內往外擴散開,將能吞噬、抹滅一切的黑潮風暴阻攔在外,令陳海在黑色風暴中仿佛一葉不沉的紫金孤舟,似緩實疾的往無盡混沌之中的踏去…
任誰第一眼看到這一幕,都會目瞠口呆,符少群也難以心里的震驚,朝老祖符思遠看過去,張口想問太虛龍魂鼎此時是不是就在陳海這樽分身的身上才會有如此異象。
流陽宮被滅后,余孽隱于小千天域燕州,星衡域對太虛龍魂鼎最為熟悉的宗門可以說是玄元上殿了,符少群身為玄元上殿的真傳弟子,從宗門道藏里雖然說沒有看到跟眼前這一幕相符和的描述跟記錄,但是陳海這樽分身,不過道丹境巔峰修為,連祭煉天階法寶都極為勉強,更不要說掌握無上道寶,除了那樽連此界玄修都窺不透的太古神物外,誰能助陳海這樽分身無懼空間風暴,不損分毫的進出無盡混沌?
然而符少群轉身看老祖符思遠這一刻才是老淚縱橫,沒想到眼前這一幕對老祖的觸動竟然一深如斯,難道從陳海身上不斷往外擴散的紫金氣芒,不是太虛龍魂鼎所致?
符少群心里知道,陳海乃流陽宮一脈,這其本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陳海拿出玉虛琉璃燈、太虛龍魂鼎等流陽宮遺寶,絕不至于讓老祖激動到這等程度。
符少群待要傳念問老祖在陳海到底發現什么驚世之秘,然而下一刻卻發現老祖身上的氣息隱然間發生玄之又玄的變化,明明就在眼前,但在神識感知時卻完全察覺不到老祖的存在,似乎就在他們眼前,徹徹底底的隱入天地之間。
符少群不知道是什么讓老祖竟能心生頓悟,覺得隱隱有突破的機會,但知道老祖卡在第五境巔峰已經有三千年了,這一刻實在是不敢驚擾到老祖…
只是大敵當前,符思遠卻不敢沉溺于對天地大道參悟之中,很快就強迫自己的心神回轉過來,這時候看到陳海以神衛傀儡分身從殛天玄雷艦走出來,與左耳以及借計都身骸出世的龍帝蒼禹都在朝他看過來。
符思遠瞥了一眼陳海腰間所系的那枚毫不起眼的古銅鈴,揖禮傳念道:
“符思遠曾經罪孽深重,還望龍帝、左耳與陳侯見罪!”
符思遠能從他分身踏入無盡混沌而感受到天道及眾生愿力的存在而心生頓悟,陳海便知道太虛龍魂鼎以及龍帝蒼禹的真實身份再也不可能瞞過他,陳海傳念解釋道:“魔族此時還猜不到太虛龍魂鼎就在我們手里,也不知道龍帝的存在,還望符師小心莫要泄漏出去。”
“…”符思遠疑惑的看過來,他不明白魔族此時怎么就猜不到太虛龍魂鼎在陳海他們手里,難道魔族這時候還能傻到不明白他們就是流陽宮的遺脈嗎?
“血云荒道上一紀洞開時,千萬魔兵殺入血云荒地,那一仗殺得空間破碎,太虛龍魂鼎與我曾被打入無盡混沌之中——流陽宮殘部失云太虛龍魂鼎的支撐,差一點點就被滅亡。我與太虛龍魂鼎,之后歷經千劫萬難,才得回此域,魔族卻不知情…”龍帝蒼禹傳念解釋道。
符思遠點點頭表示明白。
血煉場跟碎星峽這邊有相當穩定的空間缺口,陳海憑借眾生愿力所化的紫金氣芒護身踏入無盡混沌之中,不虞會迷失方向,但要是在其他任何一處,打碎空間玄壁被扔入無盡混沌之中,空間玄壁會在極瞬間閉合,想不迷失方向則是極難的。
魔族既然親眼見到龍鼎與龍帝被入打無盡混沌之中,猜不到它們已經返回星衡域,才是正常的,更何況以方璞、巫真二魔的修為,也應該能看出陳海剛才并非借助太虛龍魂鼎的力量進入無盡混沌,雖然兩者的力量來源皆是天道及眾生愿力…
太虛龍魂鼎及龍帝的存在,秘密不泄漏出去,則將陳海他們手里一張能不斷使用、卻不會揭開來的王牌。
符思遠心里清楚清楚太虛龍魂鼎在流陽宮諸多上古遺寶之中,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魔族絕不會輕易放棄碎星峽,接下來還有一場血仗要打,我們還是等此戰過后再敘‘前仇舊恨’吧…”左耳、龍帝與符思遠是確實有著前仇舊恨,因此左耳與符思在渝州見面到現在,都沒有幾句交流,但這一刻將‘前仇舊恨’說出來,就有著無比的輕松跟欣慰。
因為符思遠剛才那一瞬感悟到天道及眾生愿力的存在,就說明他是真正有著悲天憫人大情懷之人,是陳海、姜寅他們的真正同道之人,左耳此時自然已經不用擔心他跟玄元上殿的牽扯、跟暴帝秦世民的師傳關系,會危害到北陵軍的利益,會有朝一日再轉身跟北陵軍反目成仇。
也就是說符思遠此時已經成為他們真正能信任跟依賴的人了。
“…”符思遠也是一笑,這一刻胸臆間有著相視一笑泯恩仇的快意,芥蒂消除后,他也就能毫無顧忌的加入接下來的御魔血戰之中,不用擔心表現太過,反倒受陳海他們的猜忌。
待天域通道重新恢復平靜,左耳這時候祭出一枚古印模樣的法寶往半空祭去,散發億萬毫光朝下面籠罩過來,很快就在磁光之河與前營陣地之間凝聚出一座橫跨千丈的虹光之橋,很快就見一輛輛天機戰車,快速的從天域通道里駛出來,穩穩的通過虹光橋,往千丈之外的前營陣地駛來。
這時候在南峽口,魔族大量的青鱗魔近衛已經像潮水般涌入峽谷。
方璞、巫真二魔族想必心里也是極清楚,一旦讓陳海他們在碎星峽站穩陣腳,則意味著七宗聯軍的資源、將卒,從此之后將能通過血煉場源源不斷的輸入碎星峽,也意味著它們不僅要放棄萬魔洲、玄陰谷,也要防備龍驤軍隨時有可能從碎星峽南下,進攻大金山,令它們都沒有辦法在大金山以南的北廷境內立足,更不要從容不迫的組織兵馬,進攻七宗聯軍的紫柏山防線了!
只要方璞、巫真二魔心里有大局,只要有一線可能,它們都會盡一切可能將碎星峽奪回去,這時候血煉場內的兵馬,能以多快的速度進入碎星峽,將成為接下來一戰勝負的關鍵!
而近兩萬里之外的陰山,雖然雙方聚集的兵馬更多、更精銳,對全局的影響反倒沒有那么重要了。
大群的青鱗魔近衛與四爪精英翼魔逼近過來,需要三四個時辰的時間,而巫真、方璞二魔要從陰山附近調一批魔君、魔侯級強者過來增援,不會比這個時間更短,這也意味著他們這邊也有三四個時辰的時間輸送兵力、戰械、整頓防御工事。
四個時辰后,魔族兩萬青鱗魔近衛、千余四爪精英翼魔,已經逼近三十里之外,除了占據當中狹窄的峽道外,還漫山遍野的將兩側的石嶺覆蓋滿。
兩側的石嶺地勢雖然極陡,但對于青鱗魔近衛而言,也只是覺得有些麻煩而言,還不至于完全阻攔它們的步伐,甚至它們能借石嶺的險陡,能更快更突然的,從三面往谷底的龍驤軍發動攻勢——只是陳海不會讓它們如愿,這邊的將卒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搶占兩側高嶺地形上的優勢。
除了這兩萬青鱗魔近衛外,其他實力要次一些的魔兵魔將,此時也正漫山漫谷的全速往這邊推進——同時還有大量的雜魔被當成消耗品,趕入峽道之中。
巫真、方璞二魔,沒有想過憑借兩萬青鱗魔近衛就能將已經進入碎星峽的龍驤軍完全打垮掉。
要知道在四個時辰內,陳海有兩樽分身可以隨時切換,又有符思遠、左耳等強者相助,則得以最快的速度將千辟靈境武官都送了過來。
它們不知道人族在血煉場內還有多少普通將卒、戰械,但后續必然會源源不斷的輸送過來,填入將如絞肉機般的狹窄戰場之中。
陳海及龍驤軍敢打血戰的武勇,已經令巫真老魔充分領略過了,它怎么能奢望憑借兩萬青鱗魔近衛,就將也志在必奪碎星峽的龍驤軍給打垮掉?
左耳、符思遠在中軍督戰,陳海、寧蟬兒、龍帝蒼禹、符少群進入前陣,最前進入戰場的誅魔戰車也撐開一道道防御靈罩,以減輕接下來惡戰對普通將卒的沖擊;天空之中的殛天玄雷戰艦散發出幽幽的藍光,開始凝聚天地元氣,很快一道道金光雷柱,落在魔兵凝聚的護陣血煞之上,揭開這一戰的序幕…
這一刻在陰山北麓沖陽峰附近,雖然魔騎與龍驤軍還有三千里的距離,暫時沒有辦法直接交鋒,但在大魔君丘山統領下、正全速北進的六萬翼魔精銳,在沖陽峰北面三千里外,已經跟秦虎山、吳之洞、墨翟、蒼遺等人統領下的龍驤軍戰禽營交鋒廝殺在一起,突然間爆發的戰事之慘烈、激烈,甚至都要遠超碎星峽內爆發的血戰。
畢竟雙方在沖陽峰以北空域戰場上所投入的戰力,遠比普通兵馬要精銳得多,高端得多。
大家心里都清楚,七十萬魔騎跟進入沖陽峰附近的六十萬龍驤軍主力,已經跟這一場決定性的戰事沒有什么關系了,畢竟雙方主力離得太遠了,最快也要在三四天之后才能交鋒廝殺,這時候雙方都差不多第一時間將魔將、道丹境以上的精英戰力,都從軍中抽出來,在沖陽峰以北的廣袤魔域深處展開最慘烈的廝殺。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大魔君丘山只要能提前一刻,率六萬翼魔精銳以及成百上千的魔將魔侯,趕到碎星峽跟方璞、巫真會合后,就能將進入碎星峽的龍驤軍一舉殲滅掉,之后就能徹底在這一片突然間開辟的魔域戰場占據優勢跟主動權。
畢竟碎星峽那不穩定的天域通道,在兩三天時間內能通過的兵馬有限,頂天能送十萬兵馬過來,而一旦讓魔族奪下碎星峽,之后不管人族在血煉場里有多少兵馬,都沒有機會輸送過來。
秦虎山、吳之洞他們心里也更清楚,他們只要拼盡一切,將六萬翼魔精銳拖住,待陳海在碎星峽真正站穩陣腳,并將碎星峽南峽口的二三十萬魔兵殲滅掉,進而攻奪萬魔洲、玄陰谷,西北域及北廷才能贏得真正的喘息機會。
這時候就算是雍京被魔族攻下來,崇國人族也不會沒有一線勝機,也不會看不到一線生的曙光!
這一戰看上去參戰人數規模不多,但卻可以說是真正決定人魔兩族命運的一戰,陰山與碎星峽之外的人,很難想象這兩處戰場的慘烈的。
三天后被斬斷三條巨臂的大魔君巫真率殘部逃往玄陰谷時,天域通道出口南側的碎星峽,差不多有六七十里地形,完全被摧毀掉,夷平成亂石灘。
而千余天機戰車正越過亂石灘,全速狂飚猛進,沖撞、射殺潰逃的魔兵以及數量更多的魔物時,身后三千余輛天機戰車則被完全摧毀,萬龍驤軍將卒倒在血泊之中、尸骸不全。
然而魔族的傷亡更加慘烈、慘重,逾二十萬魔兵尸骸堆棄在殘山亂石間,大魔君方璞的魔龍之軀,此時則像一堵百余米長的殘墻橫臥在陳海他們的腳下。
這一戰,陳海他們的戰術很簡單,就是拼死率精銳戰兵守住兩翼山嵴,然后讓天機戰車從中間峽道源源不斷的殺出來,跟魔兵主力在里許方圓的狹窄戰場上,進行反反復復的絞殺。
三天時間里,雖然才有十一萬龍驤軍將卒進入碎星峽,但五千輛天機戰車卻是全部進入碎星峽參戰,成為贏得這一戰的關鍵。
被斬殺方璞老魔,龍帝蒼禹關鍵之時,撲入方璞老魔的魔龍身骸之中,直接元胎對戰魔胎——通常說來在本尊肉身的魔龍身骸內,方璞老魔應該占據絕對的主場優勢,甚至就用了五個呼吸就將龍帝蒼禹的元胎撲殺掉,但問題在于,五個呼吸已經足以讓陳海他們聯手將它魔龍身骸的全部關鍵竅脈都摧毀掉,最終令它的魔胎也無從遁逃,被左耳用玉虛琉璃燈鎮壓住。
然而最令方璞老魔更絕望的是,倉皇逃走的巫真等魔這一刻誤以為它被鎮壓前還是拼死人族一個中三境的強者,但在龍帝蒼禹的元胎撲入它體內的那一刻,它已經認出龍帝蒼禹,猜到太虛龍魂鼎就在陳海他們手里,他也知道太虛龍魂鼎一個強悍到令魔族心驚肉跳的bug,就是龍帝蒼禹只要神魂不被煉滅,就能不斷借太虛龍魂鼎復活。
要不是如此,當年魔族上千萬魔兵進入血云荒地,也不至于在天域通道閉合前,都沒能將流陽宮百萬殘兵殲滅掉。
可惜龍帝蒼禹直接以元胎撲入方璞的體內,就不會讓它有機會將這關鍵信息傳出去,方璞老魔差不多在將龍帝蒼禹元胎殺滅的同時,就被左耳用玉虛琉璃燈鎮壓住魔胎!
碎星峽戰場,魔族除了大魔君方璞、巫真之外,魔君、魔侯級數的強者數量相比較龍驤軍并不占優勢,甚至還處于劣勢之中,大量的高端戰力被方璞派到南線去準備參與圍攻陰山了,因此在這邊的戰場,龍驤軍除了龍帝蒼禹不得不回到太虛龍魂鼎進行一段時間的沉眠外,其他道丹境以上的高端戰力損失較少。
不過,在從陰山龍陽峰往北到碎星峽南部長過兩萬里的魔域荒原深處,則到處都是被斃殺的翼魔精銳以及殞落的靈禽以及人魔兩族高端戰力的尸骸!
這一戰,玄陰谷魔族的翼魔精銳可以說消耗怠盡,最后看到大勢已去,就剩兩千頭翼魔精銳隨丘山大魔君倉皇逃走,但龍驤軍戰禽營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就剩三千余御禽精銳還能繼續戰斗,三艘浮空戰艦則被摧毀兩艘。
玄皇殿太上長老彭承弼不幸殞落,墨翟數千年苦修的真身之軀被斬成七八截,元胎僥幸逃出來沒有殞落;秦虎山、吳之洞、袁燕雪、苗鳳山、蒼遺皆是受重創。
不過,人族高端戰力在碎星峽以南戰場上的損失,還是要比魔族少許多,這也是魔劫爆發以來,人族第一次在局部戰場上戰力全面壓制住了魔族。
大魔君丘山率翼魔精銳北上時,麾下有十名魔君、百余魔侯相隨,但秦虎他們聚集起來的天位真君、道胎境強者,數量甚至還要比魔族略強一線,但更擅長祭煉法寶、靈劍,又攜帶大量攻擊、防御性道符、相對而言又擅長配合作戰的人族高端戰力,在三艘浮空戰艦各有千余精英劍修的配合下,自然更具優勢。
血戰暫時結束之后,大魔君巫真率數萬殘剩魔兵退入玄陰谷之中,借著玄陰谷內的萬魔枯骨大陣封閉玄陰谷,防備陳海一舉攻奪玄陰谷;而大魔君丘山率殘部與七十萬魔騎主力會合,也沒有敢對進入陰山北麓的龍驤軍進行強攻。
此時六十萬龍驤軍精銳在陰山北麓有三座萬仙誅魔殘陣助守,有三千余輛天機戰車還完好無損,魔族損失那么多的高端戰力,七十萬精銳魔騎強攻陰山,也不過是自尋滅亡而已——大魔君丘山率領七十萬魔騎退守陰山以東六千余里外的一座荒山,聚攏雜魔的同時,等候商牟率百萬魔兵以更緩慢的速度趕過去會合。
看到七十萬精銳魔騎拉開距離之后,秦虎山他們也沒有在陰山死守,而繼續揮師北上,趕到碎星峽來,跟陳海會合。
占據碎星峽,依靠血煉場能源源不斷的從萬仙山獲得補給,哪怕后續在魔域深處所面對的形勢更惡劣、更艱難,他們都能從容不迫的應對,局面絕對要比他們困守赤影峰樂觀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