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歲月長,陳海閉關潛修之后,北陵塞針對天羅谷魔族的出兵,就化整為零,主要以小隊兵馬裝備輕重型天機戰車、重膛弩,清剿天羅谷外圍的雜魔,與魔兵派出來的精銳斥侯兵馬作戰,不再迂回到天羅谷北面的魔域深處,進行更冒險的作戰。
除此之外,北陵塞主要是通過在東都山北麓新建的天營城制造重膛弩,也是應吳之洞的要求,天營城每月所新造供給燕臺關的重膛弩從最初承諾的三十具,陸續提高到五十具,而這部分天機戰械主要用以加強牯牛嶺及雁行塞的兵備。
此外,吳之洞在燕臺關責任匠工師,自行組織玄陽重鋒箭的鑄制,這也是省去路途跋涉、長途販運的麻煩。
除了重膛弩外,超級重膛弩、暴炎重鋒箭、輕重型天機戰械以及風焰飛艇等,天營城那邊都開始制造供應燕臺關,用以加強前陣三塞的兵備,加強與前陣三塞的聯系。
這時候燕臺關對天羅谷的戰事,則主要由牯牛嶺姜涵所部及雁行塞符少群所部承擔。
而吳澄思率十數萬精銳在厲牙山新建軍鎮之后,急于在烈王秦冉面前立功,對天羅谷的出兵也最為積極,戰績繳獲也是頗豐。
每逢厲牙山、雁行塞或牯牛嶺兵馬出動,趁魔族主力被吸引住,北陵塞就會派出小股精銳,身穿血魔甲往天羅谷深處滲透,尋找戰機,這也使得前期北陵塞還能獲得不小的戰績。
這個情況差不多維持了有兩年多時間,但漸漸魔兵陣列推出越來越多的戰車壓制重膛弩的攢射——魔族所鑄造的戰車,沒有風陣匣驅動,更沒有風焰動力匣驅動,甚至可能說是重型化的手推車,精銳魔兵力大無窮,四五頭精銳魔兵就能推著兩三萬斤重的戰車在丘陵間行走如飛,他們需要風焰動力匣作什么?
而這些戰車,四壁用天羅谷內部所特產的一種寒紋鐵所鑄,不比玄陽精鐵稍差,側車廂壁厚達兩寸,重膛弩攢射都難以穿透、撕裂,而大量編入這種戰車的魔兵,戰法也更靈活多變,這使得吳澄思、姜涵、符少群再想收獲戰功,就漸漸變得艱難起來,還要付出更多、更慘重的代價。
人魔兩族在這片蒼茫大地拉鋸廝殺了數十萬年,魔族甚至在絕大多數時間占據優勢,并非沒有其獨特的地方。
陳海除吳之洞或者柱國將軍府什么要員巡視前陣時,會露個臉之外,他更多的時間還是在靈穴石室內潛修,他一方面是要參悟修煉收羅過來更多的基礎武道絕學,將武道秘形湊足五百之數,一方面是要與炎魔首領一起煉化上古精魄,將七十道火鴉精魄都提到元神巔峰級別;更重要的一方面也是同時研究玄金傀儡內部的結構以及他此時能理解的那一小部分天機禁制。
魔族在天呈山的主力兵馬一直都沒有大的動作,雖然對天羅谷有所增援,但累計增援天羅谷的魔兵不足十萬,然而天羅谷這三四年來,被吳澄思、符少群、姜涵聯手殲滅已經不下十萬魔兵。
此時,吳澄思在厲牙山所統率的精銳兵馬,在玄元上殿大量精英弟子填補進去充當基層武將之后,三四年就從最初的十數萬人,擴編到三十萬以上;犄牛嶺與雁行所聚集的兵力也都各自陸續擴編到五萬之上;就是北陵塞這幾年兵馬沒有得到加強,但不計算魔獐嶺三鎮五十萬人族精銳,在北陵塞、牯牛嶺、厲牙山一線,聚集的人族精銳已經超過四十萬。
而這時候天羅谷內的魔兵卻越戰越強,數量及規模也是在增強,而且應對天機戰械的戰法越來越熟悉,同時也造出很多相應克制的戰械,陳海有理由相信血云荒域內的魔族,非但沒有從星衡域獲得援兵,還不得不派大量的精銳魔兵通過天域通道進入天羅谷,確保天羅谷不會在束越魔君及孽境殿少君泰官手里失陷。
而般度在血云荒地擁有如此強悍的精銳魔兵,卻還需要額外從天呈山尋求增援,陳海就知道蒼遺、舅父陳烈以及董良他們在燕州組織兵馬御魔,打得還相當不錯,相信在他所推動形成的天機學宮體系內,郭泓判、趙如晦他們應該將天機傀儡術發展到一個更高的水準了。
陳海想著,要是能將玄金傀儡帶入燕州,在已經形成體系的天機學宮里,應該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陳海也曾想過,要以青鱗魔的身份,再度混入魔族,然后找機會進入血云荒地,再經血云荒地找機會云燕州,跟董寧、寧嬋兒她們會合,但想到天羅谷內部有魔君級的存在坐鎮,他能蒙混過關的可能不高,暫時也就沒有去冒這個險。
而針對魔族戰法的轉變,人族應對之后,就是制造更強悍的重型天機戰車、射速更快、射程更遠的重膛弩以及穿透性更強、體型更小、初速度更大的破甲箭。
五年多的時間,陳海對玄金傀儡內部結構及天機陣法禁制的研究,依舊遠談不上深入,但他有自己獨特的思維角度去改良現有的箭陣匣、風焰動力匣等一系列天機戰械視為基礎的東西,也有獨特的思維角度,去建立更復雜的傳改機械系統,讓六膛弩以及速度及推進力更強勁的重型天機戰車成為現實。
這五年時間里,炎魔首領通過融煉上古精魄,所修煉的四枚火鴉精魄,都達到元神的極限。作為神魂本體,炎魔首領的元神是有極限的,再往上得修成道胎或者說妖胎、魔胎,才可能有進一步的提升空間,這也決定了作為元神分體的火鴉精魄的極限。
雖說理論上炎魔首領沒有肉身,也能去修道胎,但這只是停留在理論上,真正想另僻蹊徑,絕非一件簡單的事情。
不過,就算難以進一步突破,炎魔修成四道都達到元神極限的元神分體后,神魂相當于是提升了五六倍,而且又掌握玄金傀儡的四個次級控制中樞,玄金傀儡仿佛就成了他的肉身,戰力之強,也差不多達到準天位境水準。
陳海將四枚上古精魄都煉化過后,七十二枚火鴉精魄都達到元神級別,而四枚上古精魄的精神本源力量,被陳海與炎魔首領煉化掉之后,最本質的內核,也維持上古精魄不知道多少萬年都沒有崩滅的存在露了出來,是四式亙古不滅的戰戟圖錄,是類似八臂魔神法相的存在。
陳海將這四式戰戟圖錄封印在識海之中,他基本差不多已經掌握那逆天一刺的精髓,這是如此差點引發大道天劫,他沒有做好十足的準備之前,哪里敢去參悟這四式戰戟圖錄?
這五年多時間里,東都山也發生深刻的變化。
東都山背靠著黑毛大漠,又偏離從萬仙山西麓到望海城的主商路,說是偏遠之地也不為過,但過去五六年時間里,所有從扶桑海過來的物資,都到東都山北麓集散,這直接促進西北域的大小行商往東都山北麓聚集,以東都山北麓的天營城為核心,開辟出與西北域境內主要城池聯通的商路。
九郡國此時已經剿滅掉境內蕭氏叛變,前后大約有近四十萬的戰俘以及流放的蕭氏等族子弟家著,被黑風軍以重金贖買過來,填入天營城及東都山北麓大小百余座城寨,加上東都姜氏子弟的北遷,以及對山民的編戶,從其他地方吸引流民,東都山北麓丁口也達到一百三四十萬,不比東都姜氏控制的中麓人口稍少。
雖說北陵塞的黑風軍這幾年來一直維持兩萬人的規模,但黑風軍在天營城以及蒼莽山曲巖谷的兵力,也陸續擴編到兩萬人規模。
當然了,黑風軍論及兵馬規模,還是無法跟牯牛嶺以及雁行塞此時所積聚的精銳兵力比,更不要說三宗所控制西北域三十六鎮逾四百萬精銳兵馬了。
二十三年深秋,多年來在萬仙山玉皇峰潛修的姜晉,代表萬仙山巡視三宗在屏馬山到東都山西麓的二線防線建設,一路往西北而行,抵達東都山東北麓。
東都姜氏始終自視為姜氏的旁系,姜晉作為姜氏的老祖,又是萬仙山玉皇峰的宗主,他的到來早就讓東都山東北麓新造的新嘉城上下整飭一新,就等著他的大駕光臨。
在姜晉的護衛車隊距離新嘉城還有數百里時,姜震早早就帶著姜雨薇、姜澤、姜璇、姜徹等東都姜氏最為核心的族老、子弟,西城門外的十里長亭相迎。
說實話,姜震最初是擔心陳海與姜明傳、姜沛、姜涵之間的矛盾激化后,令他難以自處。
姜寅這些年對寒庶子弟太過照顧,早年煉制一枚樞神丹,竟然先助余蒼渡劫,卻要姜沛自己去尋突破的機緣,這已經令姜族出身的很多將領甚至就連姜寅自己這一脈的子孫以及他門下的親傳弟子都對他不滿了。
而這一兩百年來,姜震所一直努力做的,一是努力保持姜氏旁支的地位不失去,保持跟姜族本宗的聯系,這就使得他更傾向姜晉、姜沛、姜明傳等一系列更徹底代表姜族自身利益的人物。
不過,東都姜氏跟姜族本宗的聯系,是通過姜寅、余蒼真君完成的,這也意味著,他需要跟陳海站到一起。
更何況,也是在陳海的直接促使之下,東都山壟斷與九郡國的貿易,給東都姜氏帶來巨大的利益,令他難以割舍。
這種種異常復雜的勢態,令姜震糾結無比,就生怕有朝一天要做出選擇,但好在五年多時間過去,陳海跟姜沛、姜明傳、姜涵他們矛盾沒有激化,大量的重膛弩等天機戰弩,源源不斷的通過燕臺關,供應到牯牛嶺軍中,令姜涵這幾年在牯牛嶺治軍斬獲頗豐。
要不是烈王秦冉要求魔獐嶺三鎮的主將,必須要有天位境修為以上的大將坐鎮,以姜涵的軍功加上他身為姜晉嫡子的身份,都比姜明傳更有資格出任鎮守將軍了。
這種四五年都相安無事的情形,也令姜震緊張的心思放松下來。
也的確,姜寅即便胳膊肘有些外拐,但也是姜族二祖,而且修為之高,還在姜晉之上。
姜晉要不能有所突破,數百年后就將坐化,到時候就算姜沛等人能有一兩個突破、踏入天位境,但早已踏入天位中三境、成為西北域第一人的姜寅,卻依舊會成為姜族絕對的核心。
而陳海即便是又一個受姜寅額外照顧的寒庶子弟,他的存在會跟余蒼真君一樣,令姜族的嫡支子弟心里不爽,但陳海與姜明傳、姜涵之間的小矛盾,又怎么可能激化到令姜族分裂的地步?
姜晉這次巡視,計劃到新嘉城落腳,姜震也沒有多想什么,甚至就連姜雨薇也覺得姜晉此行只是尋常的巡視而已。
姜震凝聚神識向西邊延伸過去,感應到老祖姜晉的車隊已經距離新嘉城不到兩百里了。
看到姜震雀躍的神色,場中諸人聊天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就見以數十頭金毛狻猊為首的車隊終于緩緩停在長亭前。
姜震緊張的輕咳了兩聲,下意識地整了整衣冠,帶著東都姜氏的核心子弟、族老,朝姜晉所在的車輦走過去。
姜晉的車駕是由四頭金鱗蛟馬拖拽,金鱗蛟馬是金鱗靈蛟與萬仙山天馬雜交所生的異種,馬身蛟首,金鱗覆體,頭生玉角,能御雷霆,體形要比金鱗蛟小許多,僅兩丈長短,奔跑起來,蹄生雷光,騰云駕霧,日行萬里不在話長,可以說是西北域最頂級的御車靈騎了。
而且蛟馬脾氣兇悍,進入戰場以爪牙撕殺,修成妖丹,戰力就不比普通的道胎境強者稍弱,此時透漏出來的氣息,就已經令姜晉身后修為稍弱的子弟打寒顫了。
大概不習慣這么多人接近車輦,為首的那頭蛟馬暴怒的咆哮起來,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噴出一道雷霆,將姜震他們擊退,這時候在車駕前的御者揮動那閃著青光的長鞭,重重地抽打了下去。
那頭蛟馬吃痛顫了一顫,然而卻硬生生忍著沒敢發出什么聲音。
姜震目不斜視,牢牢站定,朝車輦上長拜道:“姜震攜東都姜氏諸子弟,恭迎老祖。”
車駕上的簾子一掀,姜晉從中走了出來。
他在車轅處定了定,淡淡地對御者先說道:“這玄陽金壁車雖然沉重,三頭蛟馬也能拉動,這頭蛟馬兇性未去,斬了吧!”
那御者沉聲一應,也不見如何作勢,就見到一道光華從袖中飛出,繞著那蛟馬的蛟首就滾落下來…
對于這些,姜晉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和姜震應了一聲,踏步往新嘉城走云。
看著轟然倒地的金鱗蛟馬,姜震一顆心一沉到底。
姜雨薇的心神也是猛然一悸,都過去五年,北陵塞跟牯牛嶺之間一直都相安無事,她以為就不會有什么事了,沒想到還是她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這一刻,姜晉身上散發出一團朦朧的氣息,直接將姜震籠罩進去,這使得他身后的眾人在看他和姜震二人的時候,都模糊了起來,更不要說聽到本宗的老祖跟姜震在說些什么了。
“你這一脈在東都山繁衍這么多年,到姜雨薇、姜璇這一輩,可以說是人才輩出啊,對了,你是我幾世孫來著?”姜晉問道。
“震兒是老祖十一世孫,而開辟東都姜氏一脈的姜晦老祖,是老祖您的第七子。”姜震說道。
“你說晦兒啊,他雖然是庶出,卻最受我寵愛,沒想到他都辭世有三千年了,久遠到我都快忘了他在東都山留下一脈子孫,也沒想到到你這一代,都十一代了,”姜晉感慨說道,“以東都姜氏的成就,你有資格成為本宗的族老,另外我上次到燕臺關看到姜澤資質不差——姜澤是你的親侄孫吧——他目前就卡在最后一道門檻沒能修成道丹,挺可惜的,但想著將他收入門下親自教導他修行…”
姜震心里微微發緊,雖然他一兩百年來都想得到老祖姜晉的承認,都想著有機會回歸本宗,但這一刻,他寧可姜晉不說這番話,也不用介入兩位老祖中間難做人。
只是姜晉說這番話,卻壓根不給他拒絕的余地。
姜震能拒絕什么?
他成為本宗的族老,東都姜氏以后自然就是本宗的一脈,而姜澤原本沒有機會成為真傳弟子,現在不僅成為真傳弟子,還能得到姜晉的師傳言授——而撇開這些誘人條件不說,東都姜氏本來就是姜族的一脈旁系,姜晉親自過來,要他們回歸本宗,他憑什么拒絕?
二祖姜寅那邊,對此也必然不能有什么意見。
“謝老祖恩賜!”姜震回道。
“我這次過來,就是認認親,你緊張什么勁?”姜晉瞥了姜震一眼,說道,“聽說重膛弩等天機戰械的造法,是雨薇那丫頭意外所得的一部天機殘卷所載,不知道我能否一觀?”
“是!我這就安排人抄錄一份,獻給老祖觀閱。”姜震說道,心想天機殘卷本就是東都姜氏意外所得之物,他獻給本宗,倒不擔心誰能有意見,細想想老祖或許此行就是為天機殘卷而來,畢竟陳海還是二祖姜寅的親傳弟子,就算是桀驁不馴了些,老祖也沒有必要針對陳海做什么…
“我姜氏一族,原本有機會將燕臺關的軍政大權牢牢控制在手里的,不容元陽宗的那些人插手,但就是有人野心勃勃,不顧大局,將大好局面搞成一盤散沙——這事,震兒你怎么看?”姜晉又聲音飄忽的問道。
姜震額頭的冷汗都快冒出來了,沒想到老祖對燕臺關之事一直都耿耿于懷,當下只能硬著頭皮說道:“確實不應該。”
“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姜晉欣賞的看了姜震一眼,從懷里取出一只丹匣遞過來,說道,“這枚天樞地元丹或許不能助你突破,但多少能延續你一兩百年壽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