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又是一樽魔侯級魔族強者殺出,而且與百余翼魔、蛛魔出現在他們所誤以為應該是缺口的東嶺,所有意欲從東側山嶺逃跑的將卒,這一刻都倒吸一口涼氣。
天地元氣混亂,他們看不透東嶺之后是否還有伏兵,只能眼睜睜看著先逃過去的劍修營精銳,幾乎是眨眼間被殺得潰不成軍。
劍修營精銳修為最弱也有辟靈境中期,但數十辟靈境劍修,猝不及防間被蛛魔噴射的魔網纏住,蛛魔吐出來的蛛絲,一束能承受上萬斤的重物,又堅韌無比,除了用火攻之外,靈劍斬劈不斷,這時候又密集成網,又怎么嚇破膽、心足無措的辟靈境劍修能掙扎出來的?
這些辟靈境劍修從半空栽落下來,甚至都沒有落到地面,迎接他們的是蛛魔比戰戟還鋒利的鉤形節肢、口器,身軀紛紛就將蛛魔的鉤形節肢刺穿,頭顱被那蛛魔布滿鋒利細尖的口器咬斷、啃噬。
蛛魔喜歡人的頭顱,那啃噬頭骨的聲音傳過來,聽得人骨頭都酸酸的。
劍修營修為較強的十數劍修,放到偏遠之地,也能算一方強豪,他們隨兩名道丹境劍修從破開蛛網洞口逃出,但這時候被上百頭翼魔纏住無法脫身。
他們每被拖延住一瞬,就聽到身后就有一聲慘呼傳來,他們心魂俱喪,知道以他們明竅境的修為,實沒有一人能在那頭魔侯級的蝎魔手里,扛住一招兩式,看到上百翼魔攔截密集,即便知道往后退最終也是退路一條,但也比被上百翼魔纏住,被那頭蝎魔一一吞噬要強。
剎那間,劍修營沒有被纏住的十數人,只能硬著頭皮往后狂退。
看到這一幕,陳海也是強抑住內心的震驚跟心寒,盯著那些想逃跑但被東嶺突然出現的強悍蝎魔暫時逼退回來的武官們,揚聲問道:“姜定能逃,他是姜族嫡系子孫,又在拜在姜晉真君門下,沒人能以軍法治他,但是你們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們拋棄手下的兵卒逃出去,能逃得了軍法的嚴懲嗎?我乃監軍使,姜定既逃,那這一刻我就是全軍主將,誰再敢棄陣而逃,定斬不饒!”
陳海的語氣嚴厲而尖銳,仿佛驚雷一般在眾人耳畔響起。
大家都知道陳海是姜雨薇派到姜定身邊的聯絡人,也勉強算是他們監軍,但之前誰會在意他的存在?
“此戰絕無勝機,姜定身為主將能逃,為何我們不能逃?”有人不服的怒吼道。
“蠢貨!你沒有聽見姜定那狗賊逃跑前所說的話嗎?到時候在軍法嚴刑追責之前,姜定說他是殺出重圍去搬救兵,燕臺關有誰能質疑他的話?你有什么身份,要是敢站出來跟姜定對質,你就不怕你嘴巴太硬,牽連你的三族被姜定誅滅嗎?再者說,姜定逃跑前,委任我為主將,我不逃,你敢逃?”陳海怒斥道。
魔獐嶺三鎮四五十萬精銳,將卒及中低層武官基本都是寒庶出身的武修子弟,軍法對他們的約束最強。
想想萬仙山宗門血煉,每年數萬寒庶子弟進入血煉場為爭那一千名進入外門修煉的名額,即便數萬寒庶子弟在血煉場團滅的情形屢有發生,便可知宗門對這些僅僅是作為消耗品存在的寒庶子弟是什么態度。
姜定臨陣脫逃,很可能是一點事情都沒有,但是寒庶弟子逃亡,那就真有可能是殺身之禍了。
而且姜定逃跑前說的那番話,擺明了就是要他們這些寒庶弟子背禍。
這世界強者為尊,而所謂的強者又被宗閥出身的人占滿,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講?
不過陳海也知道他的威攝跟恐嚇未必全部管用,修為不易,很多人心里定然想著,即便返回北陵塞或魔獐嶺,可能會被軍法問罪,但哪怕是從此流落異鄉,也比被魔兵殺死在這里、尸骸都被吞噬要強!
陳海注意到谷口外的魔兵,又重新聚集起來,很快就會再度沖谷口沖來,留給他的時間極為有限,揚聲說道:
“姜定此賊帶著嫡系精銳逃走,你們想他身上多少靈丹、法寶,必是那些魔侯、魔將等魔族強者追殺的首要目標,他們將魔侯、魔將級數的魔族強者都吸引走,剩下的魔兵看似洶涌如潮,但我們未必就沒有殺出重圍的機會!你們可愿聽從我的號令?”
似乎專為證明陳海這句話,突然出現在東嶺之巔、殂殺劍修營精銳的那頭蝎魔,這時候率領百余翼魔,往南疾速飛去;而在谷口以西,魔侯泰官、都曲這時候也同樣帶著兩百多頭翼魔以及數十擅長術法的魔修,往南追去。
陳海的這番話,也是非蠱惑人心,就像魔侯泰官壓根不吝惜普通魔兵的傷亡,魔侯泰官心里也定然知道人族高級武將、宗門強者不會在意普通弟子、將卒的死活。
在魔族強者眼里,這些普通弟子、將卒純粹是消耗品,是要殺掉,不能輕易放走,但他們此戰要想真有繳獲,還是不能將身為萬仙山真傳弟子的姜定放走。
在天呈山,要能斬殺萬仙山的一名真傳弟子,比收繳上萬普通人族兵卒的頭顱都要管用,何況姜定身為真傳弟子,身上必有天位境真君所賜的護身法寶、靈丹妙藥,說不定是準道器級的存在。
魔族任何一名指揮官,只要有能力,就絕不會輕易放過這么一條肥魚!
魔侯泰官在巍峨陡險、不利普通武卒攀爬的東嶺布下一支伏兵,也是專為這支人族兵馬的主將所準備,他倒沒有想到姜定沒有上當,反倒先率人反殺到谷口,再越過西谷口南翼的山崖往南逃跑。
“不錯,陳真人說得不錯,宗閥子弟能逃,我們絕不能逃!”那手持靈錘的虬髯校尉站起來怒吼,揮舞著手里的巨錘,指向一位身穿赤紅戰袍的校尉,“朱明巍,你自己看看,你手下五六百將卒,有哪個不是你從陳河郡沂陽城帶出來的家鄉子弟,你他媽就真能忍心將他們拋棄在這里,自己獨活?”
隨姜定北上的三千精銳,共分五營編制,手持靈錘的虬髯校尉名叫魏漢,與赤紅戰袍的武將朱明巍以及另三名營校尉,都是萬仙山外門弟子,在軍中效力多年,才積累軍功升任營校尉,但這差不多已經是寒庶子弟在軍中所能獲任的高級將職,之后哪怕修成道丹或道胎,絕大多數都只能擔任輔助將職。
而他們在軍中所帶出來的兵卒,很多都是家鄉子弟,甚至很多都是自家的子侄。
這時候被魏漢指著鼻子點破,那紅袍校尉也是漲得滿臉通紅,看到很多通玄境子弟兵都眼巴巴的看過來,大嘆道:“罷罷罷,我朱明巍愿聽從陳真人的號令!”
朱明巍飛回己陣,他手下的辟靈境武官也都飛了回來。
另三名營校尉,叫魏漢眼瞳怒瞪,看陳海眼藏殺機,六柄玄陽劍劍芒吞奪,擔心這時候都沒有逃出去,就叫陳海先殺了立威,當即也是硬著頭皮留下來。
好在四柱誅魔陣的陣法師,都是寒門子弟出身——陣法師要隨時跟誅魔戰陣在一起保持警戒,也沒有哪個宗閥子弟愿意去干這種苦差事——剛才受到震驚最多,一時不忍放棄足下的誅魔戰車,這時候都沒有離開原地,穩定住心思,這時候又再次將防御靈罩撐起來。
魏漢、朱明巍等五名營校尉帶著武官,各自返回戰陣,陳海當下也不廢話,直接飛身落在了姜定拋棄的那兩頭金毛狻猊之上。
這兩頭金毛狻猊野性未除,剛想要騰躍將陳海摔下來,卻感覺頭上忽然仿佛被石柱猛砸了一下,差點被陳海一拳打趴下來。
這兩頭金毛狻猊,是姜定的座騎,即便沒有修成妖丹,筋骨可不比修成魔丹、妖丹的妖將、魔將稍弱,它們沒想到陳海除了御劍、術法厲害,拳頭也這么硬。
陳海怒喝道:“孽畜,姜定棄你們而逃,你們倘若敢不聽從我的號令,我現在就將你們斬殺。”
這兩頭金毛狻猊獸,乃上古遺種,雖然極難修成人身,此時也沒有修成妖丹,但靈智不比普通人稍差,也知道他們不會御風飛行,被姜定遺棄在這里,不跟著三千將卒共進退,定難有活路。
兩頭上古兇獸,當下只是不滿的怒吼兩聲,但也沒有再掙扎。
姜定所遺棄的那乘銅輦,煉有不弱的陣法禁制,是一件天階法寶,但是太大件,姜定逃跑時帶不走,而別人需要重新祭煉才能用,此時也沒有什么大用,只是用幾匹戰馬拖著跟著戰陣進退,也以便受傷將卒能避入其中。
這時候魏漢、朱明巍等人將兵卒集結起來,陳海下令他們死死護住誅魔戰車的外圍,不管死傷多少,都要盡可能避免誅魔戰車受到直接沖擊。
而接下來他要率三千將卒往谷口沖,姜定等人逃走后,他們沒有大量的天階道符可以肆意揮霍,就能奢侈的指望四柱誅魔陣還能繼續凝聚防御靈罩,保護大家沒有一點傷亡。
四柱誅魔陣這時候要凝聚八柄誅魔劍,殺入潮水般的魔兵戰陣之中,將魔兵陣列徹底攪散掉、攪亂掉,他們才有可能反敗為勝。
魔侯泰官、都曲等魔頭去追殺姜定了,但魔兵陣列之中還留下十余魔將統領精銳魔兵——換作以往,陳海再用兵如神,也不敢說他有能力反敗為勝,畢竟更擅長近身搏殺的魔將,每一樽都是堪比人族道丹境武修、甚至比人族道丹境武修更強的存在,而且他們的腦子并不是長滿肉的蠢貨。
陳海的唯一勝機就在赤源身上。
他剛才傳念要赤源親率千余魔兵主動要求先推進到谷口,只要赤源配合得好,將谷口堆積的魔兵變得更密集,然后他率三千人族兵馬,壓著赤源所部魔兵一直往外打,只要利用好赤源所部的敗潰,就有可能將其他陣列整飭的魔兵都沖散掉、沖潰掉…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