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靜海大道拐進來,陳海將他那輛轉過三次手的沃爾沃轎車停在巷子外,從巷子口看過去,七八米寬的巷子,在兩排梧桐樹的茂密樹葉下,遮閉得光影晦暗。
這是城里唯數不多保存下來的舊石巷,兩邊的舊民居,墻體斑駁,石灰剝落得厲害,鋪路的石板歷經上百年、無數人的踩踏,光滑無邊,泛著幽暗的光澤,街邊墻腳稀稀疏疏的長著青苔、雜草與花瓣細碎的野花…
陳海也不知道對方為何選這么一個地方見面交易。
這樣的小巷子放在以前很不起眼,但城市人厭倦了鋼筋水泥的高樓大廈,倒看出這種舊街巷的雅致情趣來,雖然不是休息日,還有不少男女在巷子里晃蕩,絕談不上是什么人跡罕至的隱蔽場所。
還沒有到約定時間,陳海摸出褲后袋坐癟的煙盒,煙盒里剩下來的幾支煙都快坐斷了,暗叫了一聲晦氣,捋直一支煙,又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找到打火機,點上煙狠狠地吸了兩口,心思才稍稍定了一些,好像心底的隱隱不安已隨裊裊煙霧吐出去不少。
陳海為半個小時后的交易不安。
顧胖子說對方手里有一批從隧道工地挖出來的古墓老貨急于脫手,要是他們能做成這一單,下半輩子就都可以不愁吃穿了,但這件事背后隱藏怎樣的風險,陳海心里也一清二楚。
販賣古墓盜掘出來的老貨,可不是遵紀守法的良民會干出來的事情,而整件事也有可能是別人給他們挖下的坑。
陳海在這個行當雖然有小名氣,也絕不敢自夸沒有走眼的時候。
陳海也絕不會因為跟顧胖子認識有四五年,就會毫無保留的信任他,畢竟之前就只有顧胖子跟對方單線接觸過,也就拿回幾張老貨的照片而已。
他們這個行當,要是有機會能騙得一個下半輩子吃穿不愁,連親爹親娘都能賣出去。
陳海從儀表盤上拿起手機,拔了顧胖子的手機號,音樂響了一陣都沒有接通。
陳海暗想顧胖子說不定正在趕過來的路上,他特地提前半個小時開車過來,就是要在巷子周邊轉上幾圈,要不是有什么不對勁,也能提前發現…
“在想什么事情呢,不會正在想我了吧?”
陳海剛將手機丟儀表盤上,就有一陣撲鼻香氣從車窗外飄進來,蘇倩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后面走了過來,正從車窗探過頭來跟他說話。
蘇倩就穿了一件黑色的蕾絲打底衫,領口有些低,她的胳膊貼到車窗邊緣上跟陳海說話,豐滿白嫩的胸部在車窗前擠露出一角深深的乳溝,肉色如玉的弧線是那么的誘人。
陳海沒有理會蘇倩打情罵俏的話,轉回頭看了一眼,沒看到顧胖子的身影,這才打開車門讓蘇倩坐進來:“顧胖子他人呢?”
“為什么一定要他出馬,我就不能做成這單買賣?”蘇倩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陳尋的臉,嬌嗔的問道,口氣像是情侶在打情罵俏。
蘇倩是非常漂亮動人的女人,除了精致無瑕的五官與白皙迷人的臉蛋外,身材也極其出眾。
車門打開后,陳海就看到蘇倩那雙被牛仔褲裹得修長、緊實的雙腿,飽滿渾圓的臀部看著更似要將牛仔褲都擠爆開來,他情不自禁的就想咽口唾沫,心里還有伸手去捏一把的沖動。
陳海從東北大學考古學研究生專業畢業后,考入市文物局,當時蘇倩就在文物局工作。
年少輕狂的陳海,當初還追求過蘇倩,但蘇倩的精明與理智更勝美貌一籌,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可以說是現實,她只是與陳海保持若即若離的朋友曖昧,沒過多久,卻成了文玩販子顧胖子的情人。
南京最大的古玩市場在草場門,古玩這個圈子卻不限于市里的幾個古玩市場,主要是由兩類人構成。
第一類人是古玩老貨的源頭,控制著貨源,多與盜墓賊或古玩制假者有著直接聯系,或者本身就是盜墓或造假團伙。
這類人風險性大,因而行蹤詭秘,通常不會在古玩市場公開露面,卻是古玩圈子里的大鱷,圈內人稱之為“大爺”。
第二類人就是所謂的“二爺”,是古玩市場上最為常見的倒爺,在古玩市場設攤開店,直接將或真或假的青銅器、玉器、瓷器等古玩老貨,賣給玩家跟淘客。
顧胖子嚴格說來也是第二類人,但發家早,在草場門古玩市場擁有一間名為洗硯齋的古玩鋪子,倒賣字畫與青銅器,早就攢下好幾千萬身家。
顧胖子早年也是市文物局的職員,倒賣古玩發家之后,就辦了內退,但與文物局的關系沒有斷,手里要是有什么吃不準的老貨,都會請局里的老同事幫忙鑒定。
一來二往,陳海與他的關系也走得頗為親近。
顧胖子好色,在圈內是早就聞名的,早就養了兩房二奶,還在外面拈花惹草。
蘇倩跟了顧胖子,給陳海的刺激很大,但他并沒有因此跟顧胖子疏遠關系,反而跟著一腳跨入古玩市場,利用專業知識與頗能迷惑他人的談吐與氣質,倒賣或真或假的古玩老貨,或利用他極深厚的書畫造詣,在假舊上動些小手腳,這兩年也攢下不菲的身家。
蘇倩跟了顧胖子,除了看中顧胖子的錢,更主要的還是看中顧胖子在古玩圈子里的資源,畢竟顧胖子那幾千萬身家,在南京市里也算不上多大的款,而以蘇倩的條件完全可以找個家資億萬的富二代正正經經的嫁過去。
蘇倩跟了顧胖子,可不甘心每月從顧胖子那里拿兩三萬的“家用”,很快就跟著做起倒賣古玩的買賣。而有顧胖子幫她兜底,蘇倩走起野路子來更加大膽、飄忽,這兩年攢下的身家,絕對是陳海的數倍以上,或許用不了幾年,就要將顧胖子撇在身后。
蘇倩撩開耳鬢的發絲,探過身子朝巷子里看去。
巷子口在陳海的這一側,蘇倩坐在副駕駛座上,又有些近視,身子自然就傾斜過來,都快要貼到陳海的身上來。
這個姿式讓蘇倩纖盈的腰拉伸開來,與飽滿渾圓的臀部形成極誘人的曲線。
露出一角腰肉,在黑色蕾絲打底衫的襯托下,又往外微微溢出,白嫩有如凝指,吹彈可破。
陳海從蘇倩的腰臀上收回視線,見她如瀑秀發下露出的耳廓潔晶如玉,青色的細血管都清晰的映照出來,吸了一口氣,將內心的躁動按耐下去,嘻笑道:“你這樣子可算是在勾引我?”
“…”蘇倩側過頭瞥了陳海一眼,挑釁道,“你倒是下手啊!”
陳海哈哈一笑,將內心的尷尬掩飾過去。
他這兩年身邊也不缺女人,早就不再單純如初,而蘇倩這兩年明里暗里也給他不少下手的機會,但他沒有對蘇倩下手。
陳海不是忌憚顧胖子,更不會去珍惜他與顧胖子之間不值一文的“狗屁友情”,只是他覺得瞞著顧胖子,與蘇倩魚水偷情一番,肉體是極致享受了,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
難道這樣就能抹去他這些年來的心中隱痛?
而他也不會將蘇倩看成那種愛慕虛榮的簡單女人,猜想蘇倩有意無意的勾引他,或許是想借他擺脫顧胖子。
即便當年的隱痛未消,即便陳海無法否認蘇倩帶給他的致命誘惑,但他還是不想會淪為被女人無情利用的踏腳石。
“是你自己也想做這一單吧?”陳海問道。
蘇倩一怔,略帶困惑的看了陳海一眼,好像不知道他為何有這一問。
陳海繼續漫不經心的笑道:“怎么,你都撇開顧胖子提前過來了,是擔心顧胖子會坑你?我說你們倆在床上都赤裸相見了,這么提防著不累啊!”
蘇倩眼睛閃過一絲被窺破秘密的慌亂,但轉瞬又鎮定下來,如花美臉嫣然拋出一笑給陳海,也沒有刻意拉開跟陳海的距離,紅唇似就在陳海的耳邊輕輕吐著氣:“顧胖子都不知道死在哪個狐貍精的床上呢,電話也打不通,我就閑來無事,先跑過來能不能看到他在偷哪家的腥。”
“你再要這樣,我可真要吃了你啊!”
陳海才不會管蘇倩與顧胖子各懷鬼胎呢,但也沒有往更深處想,不再糾纏那個話題,在蘇倩的腰上輕掐了一把,極力忍住去摟她纖盈腰肢的沖動,身子順勢往后靠到椅背上,卻是沒有看到蘇倩眼里那一閃而沒的幽怨。
這時候手機響了起來,陳海拿起來見是顧胖子的電話。
“我在你們后面的巷子里,你跟蘇倩停好車走過來。”顧胖子在電話那頭說道。
陳海與蘇倩下車,往后走了百余米,就見顧胖子顧景舟從巷子深處一間院子里探出半個臃腫的身子,肥膩膩的大圓臉,三角眼里也有一絲警惕跟不安,招手讓他們進去。
陳海與蘇倩在一起,顧胖子也不管,或者說他這時的心思不在這上面。
巷子深處極不起眼的一間院子,老舊的木門油漆差不多都剝落了,留下雨水與歲月浸漬的痕跡,滑溜溜的門檻石都踏矮了一截。
院子里種了兩株枝葉茂盛的枇杷樹,光線昏暗,已經有十幾個人在院子里等著,臉色都有些遲疑,想必都沒有料到對方一次聯系上這么多買家。
陳海心里也是一沉,看向顧胖子:“怎么這么多人,在哪里看貨?”
顧胖子也有些無奈的攤攤手,指向站在樹下穿深灰色夾克衫的中年人,說道:“這位周爺擔心三五人吃不下他的貨,他們又急于脫手,所以多約了三拔人,至于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中年人不怎么起眼,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看上去顯得有些干瘦,戴著邊框磨損很厲害的眼鏡,鏡片很厚,顯得近視程度很深,夾克衫也似沾了不少泥灰,看著真像是工地上出來的技術員。
對方說是這批老貨是從外省一處隧道工地挖出來的,因為當時是深夜施工,所以當時負責施工的施工隊將這批老貨轉移出來后,又對范圍不大的現場進行填埋…
如今這個工地的基礎工程已經做好,因此古墓的消息一點都沒有泄漏出來。
這當然有可能純粹是個故事,這時候就有人不滿的質問道:
“他隨便說個旮旯,我們都要跟著過去?”
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陳海大都打過照面,知道他自己才是這群人里家底最淺的,比蘇倩都遠遠不如。
誰有個三五千萬身家,都不可能讓陌生人牽著鼻子走,誰知道對方到底打什么主意?
看到對方故弄玄虛,不要說陳海、蘇倩了,大多數人都打退堂鼓,準備離開。
“我帶了兩樣東西過來,你們先看過,再決定要不要去看一眼。”中年人甕著聲音說道。
陳海家底最淺,他的態度也就最無所謂了,就站在看顧胖子他們如何取舍,也想想看到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能拿出什么老貨,篤定覺得能讓這么多的老江湖心甘情愿的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