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蜀中之行,主要就是為探究當年趙天豪失蹤一案,看有無機會尋回中原鏢局的赤霄劍,在得知趙天豪有可能隱身五津縣后,第二日我與柳清風、薛魚兒便啟程。
青城十三鷹追殺魔教二老,也不知兩人生死,如今魔教入蜀中人越來越多,幾經打探卻始終未見著紀君璧下落。
五津縣距成都府城五六十里,距離不遠,但多是山間小路,并不好走。海棠、蘆花、叫花就留在了客棧,交了些錢財,托伙計照看。
行走至雙流,天不作美,竟又下起雨來。柳清風折了三片芭蕉葉,三人冒雨前行,走了幾里路,不遠處有一家客棧,連敢至客棧屋檐下避雨。
屋檐下站滿避雨之人,柳清風看著天邊,說道,這雨下的,什么時候才是頭啊。薛魚兒說下雨挺好的,在梅山縣一年都下不了幾次雨。
不遠處一青年道,這破雨下的,昨日剛花十兩銀子買的皮靴,竟灌進水了,真真氣死我也。
那青年,恰巧我也認識,正是蜀中唐三樣,這位三少爺不怎么識數,記性也不咋地,前年在濟南府時,還因洗髓丸和獨孤九劍的事跟我有點過節,還因為銀飛鏢的事兒,差點跟三俗打起來。
唐三樣穿了一身緊身皮褲、一雙鹿皮靴,倒是挺時尚的。
一名屬下道:三少爺,我倒是有個注意。
哦,來福你說來聽聽。
這么貴的鞋子進水可就不妙了,不如我們在鞋底挖個洞,讓水流出來?唐三樣說,聽上去好有道理的樣子,你把臉湊過來。
來福哈腰上前,笑嘻嘻道,三爺有賞嘛?唐三樣一巴掌扇過去,把來福打的轉了幾個圈兒。賞你個錘子,滾一邊去,別讓我看到你。來福訕然退下,不顧地上泥濘,竟真滾著到一邊。
我哈哈一笑,朗聲道:若我沒猜錯,這位就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人渣中的極品唐三少爺吧!
唐三樣搖頭道,錯,本少爺乃踏三山游五岳恨天無把恨地無環代管成都各地界真正大英雄唐三樣是也!
我說好威風的名字,可惜我記不住。唐三樣面露警惕之色,你是誰,我認識你嘛?我說前年咱們在濟南府,還有過一面之緣呢。
唐三樣搖了搖頭。
唐三爺貴人多忘事啊,若我沒猜錯,你記性應該不太好吧?你忘了在濟南府借了我三十兩銀子嘛?
我什么時候欠你銀子了?
所以我說你記性不太好嘛,咱也不是說你摳門,借錢不還,你啊就是記性不咋滴,在濟南府,怡紅院,你再想想?
唐三樣若有所思,哦…不記得了。你不會是蒙我吧?少爺我三歲背詩經,六歲背楚辭,十二歲背金瓶梅,你敢說我記性不好?
柳清風問,人之初,下一句是什么?唐三樣哈哈一笑,你考我,哼哼,難不倒我。人之初,性本善,不做作業是好漢。
我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沒事別買盜版書看。對了,不知唐三少此行去哪里啊。
唐三樣說身為踏三山游五岳…我連打住他,行了行了,直接說正事兒。
難道你不知道嘛?近日搶到天書卷的黃毛小子在五津老君觀做擂,揚言說挑戰天下各路英雄,凡是勝他一招半式,就將天書卷借給他看一夜。若本事足夠,就算將天書卷搶走,他也無話可說。
我說不錯啊,難怪路上遇到這么多人前往五津。唐三樣哼哼道,在我唐家地盤上放出這話來,這明顯是不給面子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公共廁所嘛。
我說難道你還想去搶天書不成?
唐三樣道,下月初五是我家老祖母七十三,也是老祖八十四壽辰,我若將天書卷搶來作為壽禮,到時候唐門世子之位,非我莫屬了。
我尋思七十三、八十四,都是坎兒啊,前些日子唐家老祖唐豆玩暴雨梨花針,差點把自己給交代了,這回指不定鬧出什么幺蛾子來。口中卻道,祝你成功!
雨停之后,唐三樣帶眾手下告辭。
柳清風望著他背影道,這家伙腦子似乎不太好使啊。
我說唐三少爺排場極大,就連身上的暗器都是純銀打造,光是一招天女散花,全部打出來,就有三十多兩。
柳清風拍了一下大腿,懊惱道,你怎么不早說,不然我拼著挨幾鏢也要跟他干一架。
薛魚兒說,那你還不被他打成篩子啊?
柳清風說,就算打成篩子,我也認了,賺來的錢,都給你買胭脂水粉!何況還有天下神醫在此呢。
薛魚兒這才喜笑顏開。我無語,這小子遇到薛魚兒后腦子開竅了,不跟以前那樣說話不著調,哄女孩的功夫越發爐火純青了。
我們一路急行,路上也碰到幾波行人,估計是想去老君觀碰運氣的江湖客,有黃程先例在前,保不齊自己撞了狗屎運,能悟出天書上一招半式,豈不魚躍龍門一下子晉入天下高手之列?
曉生江湖正是運用江湖中人的這種心理,成功制造了好幾起秘籍、寶藏輿論,后來事實證明,所謂的寶藏、秘籍,不過是一些過氣的劍譜、幾個做舊的瓷器之類,無論結果如何,曉生江湖都賺的盆滿缽滿。
天黑之后,看到不遠處有家客棧,還未進去,就聽到門口大黃狗一陣狂吠,看上去情況不對,臨近客棧,只覺里面傳來陣陣血腥味。
我們連忙提高警惕,用經緯真氣探知周圍并無他人后,推門而入。只見客棧大廳內,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具尸體,看衣著打扮應是魔教中人,看上去才死去沒多久。
其中有兩人,在江南武林大會上有過一面之緣,但叫不出名字。他們衣襟上繡著一團火焰,品級應該不低。
兩人胸口黑乎乎一片,看上去仿佛被什么東西穿透,慘無忍睹,身下血液一片漆黑,并有腥臭味道。我正要上前試探,薛魚兒連喊,別動,有毒。
柳清風說什么兵器如此厲害?
薛魚兒這才說,若我沒猜錯,這兩人正是死于唐門的暴雨梨花針之下。暴雨梨花針號稱天下第一暗器,一枚共有三千六百五十針,涂有劇毒,細如發絲,專門用來破內功,真氣。
柳清風問這玩意兒在尋常人手中,真的能殺一品高手?
薛魚兒說有些夸張了,暗器再厲害,終究有距離的,一品高手就算破不了暴雨梨花針,難道躲閃還不能嘛。但二品高手手持一枚,偷襲的話,極有可能得手。
若真如此,那唐門靠這暗器,豈不稱霸天下了?
薛魚兒笑道,一枚暴雨梨花針三千多針,制造耗時耗力,一枚成本將幾百兩銀子,青城派財大氣粗,也不過購了三十套而已。
暴雨梨花針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列入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八大門派、四大世家都簽訂不擴散公約,將其列為禁物,據說為配合公約,唐門將圖紙也一并焚燒。直到今年,唐門老祖才靠記憶重新制出暴雨梨花針,但威力遠不如以前了。
武林大會禁用暴雨梨花針,也不是沒有緣由的。若真有門派掌握了這種致命武器,將之大規模配備,恐怕江湖新秩序又要改寫了。
現在的情況是,名義上為抵抗魔教,唐門竟為青城派配了三十套,但江南武林大會的各門派坐不住了,紛紛站出來指責唐門、青城派違反當年公約。可現在西南武林大會已脫離江南大會,這種指責變得毫無意義。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此針一出,無處可匿,無法可避。柳清風聽聞,身上雞皮疙瘩都出來了,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薛魚兒道,怕了?柳清風搖頭,不是,我有密集恐懼癥。
無論如何,這間客棧也無法住人了,剛下過雨,我們準備在附近找個窯洞或破廟之類,湊合一夜。又走了沒多久,看到前方有個城隍廟,年久失修,雖是寒窯破瓦,也總比露宿荒野要好。
蜀中的城隍廟不大,占地不過一二畝,與京城、金陵等處城隍廟無法相比,據說是上一任蜀王就藩之后建了一批,只是蜀中拜城隍的風氣遠不如京城,沒過多少年便都已失修荒廢了。
還未進入,便聽到廟內隱約有打斗聲,我示意柳清風保護好薛魚兒,我施展輕功,從一側繞過去。
借著微弱月光,城隍廟內,一名女子與十余名青城派弟子戰在一起。女子身材曼妙,袖中兩段青菱如毒蛇般,在眾人之間穿梭,不過幾招,便有一名青城弟子被青菱擊中,當場斃命。
妖女,你勾引我青城中人,殘害我派同門,做出傷天害理之事,還不束手就擒?
那女子格格笑道,你那色鬼師兄自己色迷心竅,對本姑娘圖謀不軌,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自己性命,難道怪我咯?
一人怒道,你這個魔教妖女,使出見不得人的手段,我師兄一時不察,著了你的道兒,慘遭殺害,今日我們青城十三鷹,就要為師兄報仇!
十三鷹?我看十三雞還差不多!手下卻不含糊,接連施展出幾招,將眾人逼至絕境。
在眾人纏斗之時,一名青城弟子趁機后退,從懷中取出一個圓筒。
暴雨梨花針!
我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喊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