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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德龍道,秦大人,上次您吩咐的調查孟金平的事情,我率領登聞院同事夜以繼日的加班加點,翻箱倒柜…
我連打住,說重點。
據我們掌握的線索,孟金平并非狼盜的人,又不是關隴李家的人,說起來,這孟金平與大人所在中原鏢局還有些淵源。說著看了柳清風一眼。
我說這是我兄弟,你盡管說就是。
監察大人可記得二十年前中原鏢局貢品失鏢一案?
我心想,中原鏢局二十年前乃天下第一鏢局,后來大當家趙天豪因押送貢品失鏢后,直接人間蒸發。也正是那件事,中原鏢局自此一蹶不振,以前行鏢時,楊教習曾提過此事。
當年趙天豪武功高超,已是通玄上境,在江湖高手榜名列前十,何等威風,后來因接了一單皇家生意,據說是某官員給當今圣上的貢品,結果在盧溝橋,被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劫鏢,之后趙天豪便從江湖上消失。
隨趙天豪一起失蹤的,還有中原鏢局的鎮局之劍,當年在曉生兵器排行榜排名第四的赤霄劍。中原鏢局進入破產重組,后幾經易手,才到了朱潤澤手中。據說中原鏢局多次派人尋趙天豪及赤霄劍,結果卻不甚如意。
謝德龍接著道,當年趙天豪接的那單生意,明為貢品,實則是一個暗鏢,據說是一本四書五經的甲十一冊,由于涉及到的皇室秘辛,具體情況我也不得而知了。
又是那甲十一冊!去年我們行鏢滄州時,曾經有套四書五經,當時賈家賈梓莞貌似也找我尋那甲十一冊,后來滄府血案之后,甲十一冊被人搶走。當時天地會黃小羽也曾問過此事,我記得當時只是《皇帝起居注》中的一頁,也沒什么特別之處。
那孟金平又與趙天豪有何關系?
謝德龍道,那趟暗鏢,一同負責押運的便是孟金平,他當時的身份錦衣衛都指揮僉事,失鏢之后,孟金平被革職查辦。之后孟金平流落江湖,名義上在各國之間干些貿易,實際上是一響馬加間諜,幫北周充當掮客說客,做些見不得人生意。這次西涼劫鏢之事,便是他跟北周、西涼及關隴李家牽線搭橋。
我疑惑道,關隴劫鏢貨、北周劫傳國玉璽,一個為財,一個為政,那西涼狼盜是西涼養下的土匪,摻和進來又是為何?
謝德龍才道,西涼復國一事,李氏內部意見也不統一。關于此事,西涼朝廷內部分為兩派,以鄭陽公為首的獨立派和以華陽公為首的保守派。華陽公這些年來從明涼貿易中獲得了巨額財富,他們更愿意維持現狀。這次朝廷與西涼的談判,也是華陽公一手主導的。西涼朝廷也在此猶豫不定,直到西涼劍閣派人刺殺太平公主之后,兩國之間撕破臉,李氏皇族才決定獨立復國。
想起那夜快劍王客的劍,我自嘲道,想不到我還成了歷史的見證者,若不是有二師兄出手相助,恐怕那夜我就交代了。
柳清風嘻嘻哈哈道,兩位大人,你們說的太高深,我不明覺厲,不知你們登聞院還招不招人,不如把我發展一下?
我說這可不是好差事,你還是在鏢局好好呆著吧。
謝德龍說,柳大俠還想追求上進的嘛,這樣子,明年國考,我幫你報個名,你通過三關六院的考試,我可以幫你活動活動。
柳清風咂舌道,還考試啊,那算了。
我譏諷道,當年不是號稱入派考了六百多嘛?
柳清風說,都還給武當派了。
我本來想打擊他下,想起他已經被武當派除名,想想算了。
對了,明日便是臘月初八,你師父胡來和尚與密宗五兩活佛召開水陸大會,據說要談佛論經,你不去給你師父助威?
柳清風驚訝道,好幾月沒見師父了,如今師門有難,我這做徒弟的,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必須得去助威啊!
我說你咋知道他就有難了?
不是你說他要跟五兩活佛談經論佛嘛?我那師傅,吃喝嫖賭樣樣精通,若說到禮經誦佛,要能贏那五兩大師,打死我也不信啊!
我們在月牙泉住了一夜,次日一早謝德龍與梅川提前離去,我與柳清風又在月牙泉逛了一番,柳清風這次很主動的去結賬,我心說這小子怎么轉了性了,結果回來一看拿了一疊虛開的發票,不由啞然。
我騎蘆花,他騎叫花,抵達西水城,已是傍晚。正要入城,突然發現一衣衫襤褸的老道士正準備入城,好像是因為五十文入城費,跟那城門官吵了起來。
城門官頭目過來道,怎么了?
小兵道:有個老道,想入城,沒錢賴賬!
城門官道:讓我來!走到老道身前,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叫什么?
名字不好聽,有點俗。
哦?有多俗?大俗?二俗?
老道士扭捏道:三俗。
嗯,確實挺俗的,最近光定總局在反三俗,沒事你還是改改名字吧。算了,看你老頭子也不容易,這五十文入城費,哥給你免了!
謝謝哥!
城門官道,看你嘴巴挺甜的份上,在西水城,有事兒你提我趙大海名字,我罩著你!
老道千恩萬謝,哥是好人吶!我正要喊他,只見他回頭一笑,閃身轉入城門不見蹤影。
這老不死的,你徒弟我也不跟你要債,你跑那么快干嘛?不過既然他來了,得找個時間去跟他聊聊,畢竟在西涼有個大腿能抱感覺還是不錯的。想到此,心里暖暖的。
沒多久,又來了一人,定睛一瞧,竟是西涼劍閣大閣主向問天。那城門官連忙行禮,見過大閣主!
怎么回事,鬧哄哄的?
有個老道沒錢交入門費,名字起得挺有意思的,我放他進去了。
向問天嗯了一聲,又問,什么名字?
好像是什么三俗。
撲騰一聲。
啊呀!大閣主,您怎么跪下了,下官可擔待不起這份大禮啊。
向問天怒道,我這是跪下嗎,我是嚇得腿軟了。趕緊扶我一把。向問天顫悠悠站起,叮囑道,今日之事,誰都不可外泄。
城門官哭喪臉道,這么多人都看見了。
向問天一巴掌打過去,我說這事兒了嘛?我說這道士入城之事!說罷,也不入城,向西涼劍閣方向策馬而去。
進了城,我沒發現三俗身影,他與趙拂衣大戰在即,不是說在逍遙山占山為王,閉關修煉嘛,難道把逍遙山的西涼虎、仙鶴吃沒了,入城找吃的來了?
我一邊腹誹三俗為老不尊,一邊與柳清風回到客棧。柳清風不是登聞院之人,我不方便帶回綢緞莊,在西涼城內隨便找了家客棧住下。
密宗與禪宗之爭已持續了數百年,禪宗講究的即心即佛,但禪宗修行貴在頓悟,并不像密宗那般,講究次第與等級。當年佛祖拈花、迦葉微笑,講究的心意相通,這段公案在禪宗引為美談。
禪宗的頓悟,要有佛法更高明的禪師來印證,這便給修行帶來一定難度,可一旦頓悟,境界大乘,佛法威力無邊,如當年不服佛陀一般,以人力抗天劫。數百年來,少有成者,若以當年不服和尚鵝湖論道之境,要勝五兩活佛自不在話下,只是他先修儒學,后轉道門,還有當年幾分功力不得而知。
密宗則有嚴格的修煉等級,五兩活佛又是密宗領袖,乃密宗佛法最高之人。只不過他修閉口禪,已是數年不語,據說離化身佛陀只有一線之遙,一旦開口,勢必語出驚人。
臘月初八乃佛祖成道日,據傳那日佛祖釋迦摩尼在菩提樹下睹明星開悟,證得無上涅盤。
西涼普遍崇佛,水陸大會便在西水城內無量寺舉辦。無量寺修于二百年前西涼立國之初,是吐蕃之外天下第二大密宗寺廟,位于玉泉街正中,西涼皇宮正北五里,占地二十余畝。
寺院坐北朝南,沿中軸線建有牌樓、山門、天王殿、菩提過殿、大雄寶殿、藏經樓、東西配殿、九間樓、廂房等建筑。庭宇樓閣,氣勢恢宏。據說先帝還是太子時出訪西涼,便住在無量寺內。
來到無量寺門口,早已人山人海。佛祖成道日,有眾喇嘛站在門口,大昭寺主持大定法師率四弟子及眾喇嘛,在寺廟門口施粥。西涼城信徒一早來到此間排隊,就為喝一碗無量寺臘八粥,然后入寺聽水陸大會。
在聽聞這臘八粥是經佛法加持之后,柳清風也插隊去領,眾人只領一小碗,柳清風覺得不過癮,拿了一個海碗盛了滿滿一碗,才喝了一口,便扔在地上,怒道,臘八粥不是甜的嘛,怎么加這么多鹽?
有信徒連譴責道,當年西涼鬧瘟疫,便是佛祖顯靈在此間施舍臘八粥,救了全城人性命,自此后臘八粥便是咸的了。你這小子,不喝也罷,竟褻瀆佛祖?
看著眾人一臉憤怒,我連拉柳清風離開。柳清風還氣沖沖道,摳門就摳門,還愣是講出一堆道理來。天底下哪里有這門子道理?
我說在京城喝的豆腐腦是甜的還是咸的?
當然是咸的!
可在江南,豆腐腦便是甜的,你又找誰說理去?正所謂入鄉隨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孔子曰…
行了,行了,我就受不了你給我講道理。
兩人領了哈達,掛在脖子上,隨眾人進了無量寺。一個巨大的轉經筒立在門前,進入之人每人轉一下轉經筒,口誦“嗡嘛呢叭咩吽”六字大明咒,一為獲得佛法加持,二則為密宗活佛五兩大師加持金身。
大雄寶殿前,高搭兩座法臺,遙遙相隔十余丈,正是水陸大會五兩大師與胡來和尚辯經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