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 溫恩小心翼翼的跟在陳無諾身后走著,距離始終保持的那么完美。他師父蘇如海以前教過他,在圣皇陛下身邊做事,任何事都不能沒有分寸。哪怕就是走路,步子的快慢,步幅的大小,乃至于和圣皇陛下的距離都是學問。
有一個師父帶著,溫恩就省去了很多時間靠自己去揣摩。想到了師父蘇如海,溫恩就有些擔憂......這已經快半年了,師父怎么還沒有回來?雖然只要蘇如海回來了他就要退居二位,可他還是盼著那位老人趕緊回來,外面風大浪大的,北域草原沒有大海,可是水依然很深。他一人一劍,總不能翻江倒海吧。
“想什么呢?”
陳無諾忽然問了一句,這個時候溫恩才驚覺自己居然想著心事以至于步點亂了,差一點就撞在陳無諾身上。
“老奴......在想師父。”
“放心吧,朕已經得到了消息,他很快就回來了。”
陳無諾笑了笑:“這個老東西,真是辛苦他了。”
聽到這句話溫恩的心里松了口氣,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自私。他盼著蘇如海回來,其實很大的一部分緣故是因為跟著圣皇太累了。他是一個不知道怎么隱藏自己想法讓自己變得愚笨一些的人,他總是忍不住的去揣摩推測圣皇陛下的每一個安排每一個決定,這是要死人的。
一旦自己沉迷其中,那么下一步......
溫恩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有多少太監都是因為不斷的揣摩皇帝的心思,覺得自己足夠聰明,然后就開始利用這一點和朝廷里的大人物們打交道,試圖從中獲得好處。就算是沒有好處,向那些朝臣們炫耀自己有多了解皇帝陛下,也是一種難以抗拒的成就感。
溫恩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危險,他已經邁出了第一步,一旦再邁出去一步的話那么距離萬劫不復不遠了。可他又忍不住,他真的忍不住,那是一種很致命的誘惑。似乎揣測圣皇陛下的心意有著什么魔力似的,吸引著他越陷越深。
他自己管不住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蘇如海趕緊回來吧。
溫恩偷偷的看了陳無諾一眼,這也是蘇如海教給他的技巧。要讓圣皇陛下看到你在偷偷的看,而不是不讓圣皇陛下看到的偷偷的看。那是一種很巧妙的馬屁,讓圣皇覺得你對他是充滿了敬畏的,不敢直視他。
“陛下,也有心事?”
“朕天天都是一肚子的心事。”
陳無諾穿過了花園往延盈宮那邊走,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圣后了。而出了陳重器的事之后,圣后和他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因為西北?”
溫恩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然后就后悔了。自己又犯了老毛病,就不能裝傻?或是就不能管住嘴?哪怕看出來什么也都不問不說豈不是很好?奈何,他就是管不住。
陳無諾的腳步停在那,回頭看了溫恩一眼:“你覺得,朕是因為西北?”
溫恩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如果把話縮回去,只怕下場會很慘。雖然他伺候陳無諾的時間遠遠不如蘇如海,可是繼承來的也一樣重要。他覺得自己算不上了解圣皇,可最起碼知道怎么做才能自保。
“是,老奴是這么想的。”
陳無諾的臉色果然緩和了一下,他不喜歡手下人說話言不由衷。
“是,你猜的不錯。”
陳無諾繼續往前走:“大羲到處都亂著,相對來說西北還算太平。可你知道朕為什么把那個橫沖直撞的陳流兮先送到西北去了嗎?”
“亂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為控制的亂。”
溫恩垂首道:“西北看起來是亂著,但是亂的四平八穩,這就有問題了。也就是說,要么是西北的人都是廢物,要么是西北的人都在說同一個謊話。”
陳無諾笑起來:“你若不是個太監,朕應該封你做官了。論心思,你比蘇如海要細,可是論做人你遠遠不如他。”
“不是做人。”
溫恩垂首道:“是做伺候陛下的奴才。”
陳無諾笑著搖了搖頭:“朕可從來都沒有把你們師徒二人不當人看。”
溫恩連忙跪下來:“老奴不是這個意思,陛下贖罪。”
他當然不是真的害怕,因為這話也是他故意說出來的。剛才他自己犯糊涂提到了西北,若再說下去就是干涉軍國大事。陛下最討厭的就是這個,所以他必須用一句錯話來把這局面扭轉回來。讓話題轉移到別的什么地方,絕對不能在西北的話題上繼續說下去了。
“你呀,聰明的過了分。”
陳無諾擺了擺手:“你其實是想問問朕,陳流兮會不會死在西北對不對?說吧,他給了你多少好處,你總是為他考慮?”
溫恩跪在那磕頭:“老奴怎么敢收他的好處,他就算是塞給老奴老奴也不敢收的。老奴只是覺得,他是一個真的愿意為大羲做事的人,應該活的久一些。”
“噢?也就是說他真的給你送過好處了?”
“這......是......”
陳無諾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這個陳流兮......你們不是總說他像方爭嗎,可是你們想想,方爭會給你送好處?”
溫恩陪笑著說道:“老奴知錯了。”
“行了起來吧,西北的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朕說過,朕需要陳流兮的橫沖直撞。在金陵城需要,在西北更需要,將來在別的地方也需要。朕給他準備了很多很多的事要去做,如果只做一件就死在西北,朕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那么多的想法?”
溫恩心里松了口氣,心說現在可以給玉虛宮的人一個交代了。之前玉虛宮的那位貌美如花的女道人找到他,請他幫忙試探一下陛下對陳流兮道長的態度。若是換做別人他肯定是不會管的,畢竟這是要殺頭的罪。可是,對于玉虛宮陳流兮他確實有些好感,覺得那是一個不做作的年輕人。大羲的官場上,缺的就是這種人。
“西北的事,一個陳流兮還不夠啊。”
陳無諾嘆道:“希望他們不會讓朕失望。”
“他們?”
溫恩楞了一下,心說還有誰?
三古城。
肖飛渡站起來給安爭倒了一杯酒:“我大西北為禍多時的妖獸被陳道長你除掉了,我要代表我西北的百姓謝謝你啊。若非沒有陳道長,也不知道百姓們還要受苦多久。唉,這說起來都是我們無能,若是我們如陳道長這般神威浩蕩,那妖獸也不至于能活這么久。”
這話算是綿里藏針,不,是藏刀了。但是聽起來卻很順耳,這就是這群家伙的說話方式。
安爭接過酒杯笑了笑:“哪里哪里。”
他腦子里想的都是曲流兮離開之前對他的交代......別讓那些人高看你。讓他們以為你就是勢力很強大但腦子很笨的家伙就行了。安爭心說這不是為難我了嗎,本色出演什么的最難了。想到這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心說自己居然還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只是不知道曲流兮到底去了哪兒,她說要去見一個至關重要的人。若是得到了這個人的幫助,那么非但安爭面對的危險會化解大部分,而且西北的局面也會因此改變。
安爭想了很長時間了,也不知道曲流兮會見誰。她從來沒有接觸過逆舟之外的人,怎么對西北的形勢如此的了解?然后安爭有些愧疚,自己對曲流兮還是陪伴的太少了。她喜歡什么,擅長什么,自己其實都不清楚。他的印象里對于曲流兮有很多標簽,比如溫婉,比如柔情,比如在藥術上的天分。可是他從來都不知道,曲流兮居然是一個如此有智謀的女子。
“據說......妖獸要來大局進攻了。”
肖飛渡看了看的臉色后貌似不經意的說道:“我們肖家一直都在和妖獸戰斗,損失也是慘重之極啊。但是,這也是我們肖家應該做的,維護地方上的平安,是每一個大羲修行者的職責。所以肖家歷來注重觀察妖獸的動向,我們的斥候發現,最近在更往西的地方妖獸正在大規模的聚集。”
“更往西?”
安爭微微皺眉:“那不就是快到邊關了嗎,有那么精銳的邊軍在,妖獸也敢大舉進攻?”
“陳道長有所不知啊。”
肖飛渡說了一句,然后立刻住口:“算了,這畢竟和陳道長你也沒有什么關系,而且這也算是圣庭的機密了,我可不能隨便泄露。”
坐在他身邊的丁維埋怨道:“你這是在多慮什么?陳道長是外人嗎?陳道長可是陛下封的揚威候,這次來西北就是為了和妖獸決一死戰的。在國家和百姓面臨危險的時候,還有什么是不能開誠布公的說出來的。只要是在同一戰線上的人,西北就沒有秘密!”
一群人立刻叫好:“說的好!”
“就是,陳道長又不是外人!”
“這句話說的真是好啊,只要是同一戰線上的就沒有外人。咱們都是為了大羲為了西北的百姓,哪個是為了自己的?沒有什么事是不能和陳道長說的,你就不要瞞著了。”
肖飛渡為難的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安爭,然后一跺腳:“那好,我也豁出去了!其實在西北有個最大的秘密,就是圣庭修建了地下糧倉,為的就是備戰。可是現在不知道怎么妖獸知道了那地下糧倉的位置,陳道長啊,你想想,現在中原那邊的補給送不過來,若是地下糧倉再出什么問題的話,那可就危險了。”
“到時候,西北就要餓殍遍地。百姓們沒有死于妖獸只手,也會死于饑餓。一想到這一點,我心就如刀割一般的疼。我肖家和其他家族已經在組建人馬,將會以最快的速度支援過去,這會是一場決戰啊。”
安爭喝了口酒,沒有說話。
肖飛渡心說你他媽的白癡,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怎么不表態。他看著安爭,等著安爭說什么,可是安爭居然還是在夾菜喝酒......
“咳咳......”
肖飛渡心說這人果然是個白癡,也就是修為的天賦上確實了不起不然的話早就被人玩死了。既然陳流兮自己反應不過來,那就只能明明白白的說出來了。
“陳道長,我在此懇請你和我們西北的百姓一起戰斗。”
他站起來抱拳道:“為大羲,為百姓,寧戰死不后退!”
安爭:“啊?噢......”
他咳嗽幾聲:“咳咳,我還有傷,還沒有好,傷的還挺重的。”
肖飛渡這次愣住了,有人反應過來:“沒關系,我們有藥啊!”
安爭:“這怎么好意思......”
肖飛渡一拍大腿:“那有什么,需要多少你盡管說!”
安爭:“我也不是為自己,我手下那么多人都受了傷,沒辦法開戰,這可愁死我了。要是有那么幾十顆金品丹藥就好了,就算是沒有幾十顆金品丹藥,有幾百顆白品的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