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缽之中,杜瘦瘦緩緩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安爭居然還在昏迷。他無法想象自己昏迷那一天半夜,安爭是怎么殺出來的。想到自己面對一個暮云,只是一個敵人而已,就已經幾乎死掉。安爭在數百人之中殺出來,承受的比自己要多多少?
不過看起來,安爭的呼吸倒是越發平穩,而且身體上的傷口愈合的很快。
“和尚,外面的人要是找不到我們,會不會難為你?”
杜瘦瘦朝著外面喊,也不知道玄庭會不會聽到。
玄庭的聲音出現在紫金缽之中,聲音很大,好像一圈都是廣播似的,把杜瘦瘦嚇了一跳。
“他們剛才已經追上來了,圍住我問我可是看到你們了。我說看到了,你們被赫連家的人抓走了。”
杜瘦瘦:“安爭說的沒錯,你就不是個正經和尚。”
玄庭:“出家人雖然不救人圖報,但你這樣說我,不覺得良心上會有不安?”
杜瘦瘦笑起來:“要是磕頭管用,我就給你磕頭。可是救命之恩,嘴上說報答是沒意義的。”
玄庭:“我不要你報答,你睡覺打呼,磨牙,腳還特別臭,所以佛門不收。既然不能收你,我要你什么報答?”
杜瘦瘦:“佛宗這入門的條件還真高…”
他問:“和尚,你能不能感覺到安爭怎么了?怎么昏睡的時間比我還久?”
玄庭:“感覺不到,他身上有一層屏障,哪怕是在我紫金缽之中,我也感受不到他到底怎么樣了。不過從表面來看,傷勢恢復的很快。也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更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仿佛隔著大大的一座山,看不清楚。”
杜瘦瘦哦了一聲:“和尚,咱們這是去車賢國?”
“是......和你們認識的那位女施主,就在車遲國孔雀明宮。不過若是齊天那猴子在,可以直接帶路過去,我也沒有去過車賢國,這一路走過去也不知道走的對還是不對。”
杜瘦瘦問:“和尚,為什么大羌國國王德赫亞達對你那么客氣?”
“因為我是和尚。”
杜瘦瘦知道玄庭是不愿意說,這是別人的秘密,他也不能一直追問。跟著安爭在一起,他和安爭學到了很多東西。比如就算再好奇,也不能追問別人的秘密,這是最基本的道德。
從外面看來,只是一個赤著腳的白衣僧人在沙漠上穿行,看不到別人。誰又能想到,安爭和杜瘦瘦現在置身于和尚手里的紫金缽?
“和尚,既然你有這樣的寶貝,為什么一開始不拿出來?早知道沒人敢招惹和尚,也沒有知道我們藏在你的飯碗里,何必等到我們被追殺到那個地步你才出手?”
“因為我出不來,德赫亞達知道我和你們認識,派人將我困住。他不敢殺我,但是可以困住我。等我脫困的時候,你們已經從大羌國的翰水城出去了。”
杜瘦瘦哦了一聲:“和尚,你法號玄庭,那你有名字嗎?”
“沒有。”
“為什么沒有名字?”
“忘了。”
“哦......”
“胖子,你要是沒有話說,就不用這么沒話找話。”
“真尷尬啊,被你感覺出來了,那我睡了啊......”
杜瘦瘦躺好,發現自己確實和這個和尚沒有什么話說,他有些遺憾。憑自己的交流能力,為什么在這個和尚面前就這么別扭呢?他寧愿和齊天交流,也不愿意和這個和尚交流。也許和尚雖然看起來和善,但總是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東西吧他和所有人都割開了。
與此同時,在燕國都城方固城。
自從天啟宗和錦繡宮大戰,有不少江湖宗門為了自己的未來加入戰爭之后,方固城就荒廢了很多很多的房屋。那些小的宗門,因為戰敗,幾乎是一下子就滅門了。絕大部分弟子都在和天啟宗的戰爭之中成了太后那邊的炮灰,沒有追求來想要的功名利祿,最終只是化作了黃土之下的枯骨。
而天啟宗附近更是滿目瘡痍,兩條街被夷為平地,房屋盡毀,滿目瘡痍。幸好戰前天啟宗的人就全都分派了出去,給附近的住戶和商戶分發了銀子,讓他們去別的地方安置。戰后,天啟宗就開始啟動了重建的事。大批的工匠已經開始熱火朝天的干活兒,安爭離開之后天啟宗的人也沒有懈怠,所以工程進度很快。
估計著天冷之前,所有離開的人都能搬回來入住新家。天啟宗給了承諾,搬回來之后,每一家每一戶的所有家具,日用品都由天啟宗負責購買,而且每一家補償二百兩銀子。
和天啟宗這邊正在逐漸恢復不一樣,那些廢棄的宗門雖然看起來沒有遭到破壞,可是人去樓空,顯得荒蕪蒼涼。
在一個叫做追仙宗的小宗門里,負責日常巡查的刑部官差象征性的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然后就轉身離去。而在其中的一座木樓上,隔著窗子,有一雙陰森恐怖的眼睛看著那些官差離開。
十九魔嘆了口氣,心說自己為什么會如此落魄?當初被身為魔尊的陳逍遙擊敗也就罷了,畢竟他是魔尊,修為之強,普天之下也沒有什么對手。自己的實力本就不如他,雖然可以控制萬千的法器魔器,但是畢竟法器魔器都是死的。現在,居然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安爭都能把自己打敗,而且傷的這么重。
幸好,他在武院三樓最終還是搶到了那本紫品功法。這本功法的玄妙,其實武院的人一直沒有參悟透。之所以能稱之為紫品功法,是因為這功法的終極力量是重塑肉身。當初他和陳逍遙大戰,被陳逍遙以明王劍打傷,斬斷了他的墨刀,一半墨刀在他體內卡了那么多年,生不如死。
幸好得到了功法,肉身才勉強恢復。不過和安爭他們一戰之后,肉身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恢復過來。
他嘆息之后,轉身看向被自己綁在柱子上的那個年輕男人。
“你叫段刃?”
段刃的臉上都是恐懼之色,他從來沒有在一個人的眼睛里看到那樣的可怕的光。哪怕面前這個人什么都沒有做,就讓他有一種完全無法反抗的壓力。
“是......”
他回答了一聲,不敢看十九魔的眼睛。
十九魔嗯了一聲:“我聽聞,你當初是燕王沐長煙手下最得寵的人,只是后來因為安爭的出現,你的位置被他搶走了對不對?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忍著,男人,當然要把自己失去的東西都搶回來才行。我看你整日借酒消愁,一點兒斗志都沒有,讓人氣惱。”
段刃連忙搖頭:“不不不......前輩你誤會我了,我沒有那個心思。現在的日子安寧祥和,正是我想要的。”
“你騙得了你自己嗎?”
十九魔走到段刃身前,看著段刃的眼睛說道:“就算你能騙得了自己的內心,你也騙不了我。我可以感受到每個人心里的罪惡和邪惡念頭,可以感覺到每個人的怨恨。所以當我遇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必須幫助你。”
段刃嗓子發干:“前輩......我不需要你幫我,我真的覺得現在的日子挺好的。”
十九魔伸出手,那只看起來干凈漂亮修長的手觸摸著段刃的心口:“你這樣逃避,讓我看不起。我幫你換一顆心,讓你具備不死之身。然后給你至高無上的功法,給你威力巨大的法器。讓你的實力一躍超過安爭,那樣的話,你就能殺了他,將他送你手里搶走的一切都奪回來。”
“我不要!”
段刃劇烈的掙扎著,可是卻根本無法掙脫。
“不要欺騙自己了。”
十九魔的手指噗的一聲戳進段刃的胸口里,然后分開血肉,硬生生把一顆心從胸膛里拽了出來:“你看,每個人都不會看到自己的心是什么樣子,你卻能。我現在給你一顆真正的不死之心,以后誰也不會殺了你。”
他將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塞進段刃的胸膛里,段刃疼的哀嚎著,聲音很大。可是這木樓已經被十九魔用魔器封住,外面就算是有人也不可能聽到他的哀嚎聲。
漸漸地,段刃的眼睛變成了徹底的黑色,沒有了眼白。片刻之后,他的眼睛又恢復了正常。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師父。我會傳給你魔功,讓你變得強大。也是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麾下第一個魔將。你的任務就是走出去,發現那些心里有怨恨的人,全都帶回來,我給他們不死之身,我們一起創造一支不死的大軍。將來魔宗,便是我的魔宗,而你,就是魔尊之下第一人。”
他將段刃身上綁著的繩索解開,也不知道那繩索是什么材質,以段刃的實力居然掙脫不開。
繩索解開之后,段刃楞了一下,然后單膝跪下來:“拜見師尊。”
十九魔哈哈大笑:“你也許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成為什么樣的人,讓我來告訴你。未來的天下,是魔宗的天下。可是魔宗有一些人不愿意這樣做,我們先壯大自己,然后除掉那些阻礙,天下就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我是魔尊,是天下共主,而你就是王,一方之王。”
段刃垂首:“全憑師尊吩咐,弟子唯命是從。”
十九魔嗯了一聲:“我先傳給你一件魔器,這件東西原本是師尊我自己所用,不過后來被毀了。我修繕之后,雖然不能完全復原,但威力依然可怕。”
他把半截墨刀遞給段刃:“你去吧,找到更多的心里有怨恨的人,帶回來。我已經給了你一雙可以看到怨恨的眼睛,你可以清楚的看到每個人的恨。”
段刃點頭,帶著墨刀離開了木樓。他走出追仙宗,在大街上看看似漫無目的的閑轉。可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和別人完全不一樣的畫面。每個人的身體上都有淡淡的黑氣,黑氣越是濃烈,這個人的怨恨之心就越是強大。他走了很久,也沒有知道黑氣符合要求的人。
轉過一條街,他看到對面有兩個人肩并肩的走過來,那是兩個妙齡少女。
兩個人,段刃都認識。一個人叫桑柔,是原來武院院長桑海軍的孫女。另一個,叫丁凝冬。
在桑柔的身上,他看到了淡淡的黑氣,但是對于魔宗來說,這黑氣連入門都不能。可是在丁凝冬身上,他看到了濃烈的黑氣。
段刃笑了笑,陰森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