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示意鐘九歌過去接待一下,自己在屋子里閑逛。大,在方固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買下這么大的店面,足以說明的當然不鐘九歌本事大,而是安爭給他的啟動資金足夠多。
其實屋子本身裝修的就很不錯,也只是稍稍改動一下而已,所以工程不是很大。
鐘九歌和那女子很快就聊的火熱,看起來比親姐妹還親,所以安爭不得不佩服鐘九歌的本事。
大概十幾分鐘之后,那女子拿了鐘九歌送她的一盒胭脂走了,心滿意足。臨走之前那回眸一笑的眼神里,給鐘九歌送了好幾百斤的秋波。
鐘九歌帶著安爭進了里屋,坐下來喘了口氣:“應付這些女人,比應付那些江湖客要麻煩多了。”
安爭問:“你說這個人和李昌祿有關,什么關系?”
鐘九歌笑道:“讓你猜你都猜不到。”
安爭:“李昌祿的女人?”
鐘九歌:“老板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沒錯,她就是鐘九歌的女人。你說一個太監,居然在外面養女人。我也才知道的,還沒來得及向你匯報。這個女人和李昌祿有婚約,不過后來李昌祿家崩落之后婚約就解除了。”
“后來李昌祿在宮里得寵,心里越來越恨,就想著當初你悔婚,那我也讓你嫁不出去。索性就砸錢,把這個女人給包養了。這女人本來就是個嫌貧愛富的,不過確實生的美......”
安爭遞過去一塊擦桌布:“把口水擦擦。”
鐘九歌訕訕的笑了笑:“她叫周夢蝶,家里也算是小富之家。現在她自己和幾個下人住在城東的一個宅子里,是李昌祿買下的。周夢蝶的爹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女兒是怎么了,也管不了。”
安爭點了點頭:“看起來這個女人對你有意思。”
鐘九歌搖頭:“老板你可別這么說,李昌祿是沒把兒的,這女人對有把兒的都挺感興趣的。”
安爭噗嗤一聲笑了:“嘴上積德。”
鐘九歌道:“不是我不積德啊,李昌祿拿銀子養她,她拿銀子養小白臉。”
安爭嘆道:“以李昌祿現在的實力,也不動她,可見對她是動了真心的。”
鐘九歌道:“所以我才說,這個女人很重要。如果抓了這個女人,李昌祿說不定就會就范。以這個女人來逼李昌祿單獨現身的話,應該不難。”
安爭看了鐘九歌一眼:“不管李昌祿作惡多少,不管這個女人的品行如何,都用綁架一個女人的方式去得到結果。”
鐘九歌問:“為什么?李昌祿和這個女人,可都不是什么好鳥。”
安爭搖了搖頭:“有些底線,終究還是碰的,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將來做這樣的事就會習以為常。”
鐘九歌道:“那只好慢慢打聽消息了。對了......你說要建貨行,打算怎么運作?”
安爭道:“這個不難,我回頭去兵部說一下。兵部往南疆運送物資的車隊本來就不夠用,征調的民間馬車也不夠。我讓曲瘋子在做貨行的掌柜,為兵部往南疆運送物資。但曲瘋子做事不夠底細,這個貨行暗地里還要你來主持。”
鐘九歌點了點頭:“這個沒問題,只要明面上的東西理順了,其他的都好說。”
安爭站起來:“事不難,我也信得過你。但有一句話我還是要說......我所撥給你送去邊疆救治安置難民的每一個銅錢你都不能碰,碰一個我就殺了你,那都是救命錢。”
鐘九歌道:“老板,我也有底線的。那些闊太太們的銀子不賺白不賺,但這個錢我不敢貪,就算不怕死,也怕做惡夢。”
安爭笑了笑,拍了拍鐘九歌的肩膀:“親兄弟明說話,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鐘九歌送安爭出了鋪子,看著安爭離開的背影,鐘九歌覺得到現在為止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安爭,也還是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每一次和安爭對視的時候都會覺得,那雙眼睛可以看穿一切。所以他也無法理解自己,修行千門騙術這么多年,為什么在安爭面前連一句謊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安爭和鐘九歌聊天的時候,在里,小七道收拾好了自己需要的東西,一個小水壺,一個小背包,背包里面放了些銀子和零食,然后意氣風發的出門了。
葉大娘站在房間門口目送孩子,眼神里都是欣慰。
“你小心些。”
她喊了一聲。
小七道也沒回頭,擺了擺手:“放心吧娘親,安爭哥哥說我已經長大了,所以要變得堅強和成熟起來。安爭哥哥說我要熟悉這座城,安爭哥哥那么多事要做,所以我必須靠自己。我這段時間每天都自己出去轉轉,不會有事的。”
他已經連續好多天出門熟悉方固城了,所以葉大娘也沒有多擔心。看著兒子小小的但挺拔的身影出了大門,葉大娘也轉身回到房間。在進門的時候,她抬起頭看了看房間門口上掛著的那面酒旗。然后她想到了那個在自己人生之中至關重要的男人,和那個男人臨死之前的囑托。
那酒旗是他送的,是他千辛萬苦求來的。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若是當初他自己留下這面酒旗的話,借助酒旗里那驚世駭俗的劍意,殺出方固城浪跡天涯應該不難吧。可是他在生死存亡的最后時刻,選擇把酒旗留給了葉大娘。
“孩子長大了,越發的像你。”
葉大娘抬著頭對酒旗低聲說道:“我會聽你的囑托,不讓他為你報仇,也不讓他參與大燕的事。等到我身體恢復,我就和安爭告辭,帶著小七道離開這里。我們會循著當初我和你一起走過的那些路走一走,告訴小七道當初他的父親都到過什么地方,他的父親又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在稍遠一些的地方,古千葉看著喃喃自語的葉大娘有些傷感的說道:“一段感情到底能把一個女人影響到什么地步?看看葉大娘就知道了。即便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她始終都忘不了那個男人。”
曲流兮點了點頭:“現在我倒是對那位大燕的前太子有些好奇,他應該也是一個特別好的男人吧,不然也不會讓葉大娘以身相許,念念不忘。”
古千葉一把拉住曲流兮:“咱們去找找答案。”
曲流兮被她拽著跑:“去哪兒找?”
古千葉一臉狡猾:“你忘了那個李大人?”
曲流兮這才想起來,前禮部主客清吏司的就在距離天啟宗不太遠的地方住著。兩個女孩子現在好奇心重就忍不住了,不過也沒莽撞的直接跑過去,而是故意繞了很大的圈子之后,確定沒有人跟蹤才進了那個小院。此時李延年的院子里種的瓜果蔬菜已經看起來頗具規模,帶著草帽的李延年也更像是一個老農,而不是曾經的那個禮部官員了。
見到這兩個小女孩過來,李延年顯然詫異了一下:“是安宗主讓你們來的?有什么事嗎?”
古千葉道:“不是不是,我們只是......算了,我還是直說吧。我們只是對大燕的那位前太子忽然特別好奇,想知道他為什么會被太后殺掉的。”
李延年的臉色猛的一變,連忙擺手,然后轉身快步走進房間。古千葉和曲流兮跟進去,才看到李延年的臉都嚇的發白。
“你們倆啊,真是不知道危險。萬一剛才問的話被路過的人聽了去,就有可能招惹來殺身之禍.....不過,你們為什么忽然對他好奇?”
古千葉也不想解釋什么,干脆耍無賴:“你就告訴我們吧,不然我們今天是不走了的。”
李延年嘆息一聲,或許也是因為太久沒有人和他聊過天,所以也頗有談興。他沏了一壺茶,坐下來之后說道:“前太子沐長安......是一個性格很強勢也很公正的人,若非如此,也不會被太后所不容。先王對太子殿下格外的器重,早早的就安排政務交給太子處理。猶記得......那一年大燕連續下了差不多半個月的雨,南邊永定河泛濫淹沒了不少人家和良田。先王連續派了三位大臣去地方上救災,結果都是無功而返。”
“太子請命親自前去,到了南邊才發現,原來朝廷撥給當地百姓的救災款,都被太后的人挪走了。前面三位大臣來了,手里沒錢什么都做不了。太子性子直,一口氣在南邊殺了一百三十七個人,全是太后在地方上的黨羽。然后把從南邊打算運送到方固城準備用以擴建修繕錦繡宮的木材和石料都截留了,用以穩固堤壩。”
“太子在南邊停留了一百三十七天,幾乎天天都殺人,但也僅僅用了一百三十七天,就把耗時十幾年都沒有建造好的大堤建造完成。當地的官員是真的不能把大堤建好嗎?當然不是,他們指著修大堤年年伸手跟朝廷要銀子呢。結果這下,太子不但得罪了太后,也得罪了地方上的那些勢力。”
李延年長嘆一聲:“正因為如此,太后深知一旦以后讓太子繼位,自己就沒有什么好日子過了。”
古千葉一握拳:“這個女人,當真該殺!”
李延年搖頭:“該殺?誰不知道她該殺?可是自從先王去世之后,已經沒有人能對她怎么樣了。現在的大王其實比前太子聰明,所以他還活著。但即便如此,我在想太后一定也在暗中籌謀著什么,早晚都會對大王下手的。”
與此同時,小七道背著小背包,手里握著一把瓜子一邊走一邊吃,他將瓜子皮放進自己的小口袋里,沒有隨地扔下去一片。因為他的安爭哥哥說過,隨地丟垃圾的人也是敗類。
他那稚嫩的身影穿過大街穿過小巷,將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深深的記在腦子里。小七道生的是如此漂亮,以至于走過任何一個地方,都會引起過路人的注意。
就在轉過一個街口,小七道走進一條小巷子后發現是死胡同準備往回轉的時候,站在路邊的一個人忽然朝他灑了一把粉末似的東西,然后用麻袋往他腦袋上一套,然后拎起麻袋轉身飛奔。片刻之后,裝著小七道的麻袋被丟上了一輛馬車,馬車順著大街朝距離天啟宗更遠的地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