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他沖我開槍時的神情,像是第一次開槍殺人嗎!”
麥小余的話點醒了兩位官老爺。
王長貴和蘇衛民都是待在刑偵口上多年的老警察,可惜身居高位時間過久,長時間沒有接觸一線工作。如果換成堅守一線經驗豐富的老刑警,恐怕早就從畫面中發現這一點了。
蘇衛民一個電話過去,留守醫院的警察立刻對魏三虎的身份展開調查。
調查人員很快就發現,“魏三虎”這個名字是假的,其真實身份是網上追捕的重大在逃a級通緝犯,涉嫌在老家東北某地槍殺五人,受害者包括一家三口三人、無辜路人一名以及追捕其的干警一名!
大魚!
蘇衛民一直頭疼的是槍擊事件,涉槍案件向來受到高度重視。
然而魏三虎真實身份曝露,槍擊事件的性質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順著魏三虎這條線,兩位官老爺同時嗅到了另外一個嚴峻問題——王胖子農家樂。
小小一個農家樂,豢養二三十號打手,窩藏殺人嫌犯,這正常嗎?
查,必須立刻搜查!
蘇衛民準備布置工作的時候,下屬跑來匯報,媒體記者來了。
懷柔山區發生槍擊事件,據傳有劇組卷入其中…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只言片語的消息很快傳到媒體耳中,記者們聞風而至,想要第一時間采訪收集資料。
來得記者中,不僅有法制記者、社會新聞記者,還有娛記,因為爆料中指出,此事跟正在拍攝中的《致命id》劇組有關。
換作平常,或者說記者提前一二十分鐘達到,蘇衛民都會頭疼,可現在嘛…
“你告訴那些記者,警方正在辦案暫時拒絕采訪,回頭會召開新聞發布會。”
交代完這件事,蘇衛民開始部署工作。一方面申請搜查令,一方面派人前往村子從外圍調查王胖子農家樂,同時由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帶隊直撲王胖子農家樂仔細搜查!
“老蘇,我有種預感,你們這回收獲恐怕不小。”
“等搜查結果出來后再說吧。”蘇衛民心情大好,嘴上官方辭藻臉上卻露出難得的笑容。
王長貴也不說破他的心思,看眼坐在臺階上悠哉抽煙的麥小余,輕嘆道:“天欲其亡,先令其狂。這幫家伙作惡太多,否則怎么會勒索到他的頭上。”
“他到底是什么人?除了影視公司老板外圍,難道還有別的身份?”
“別問那么多。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你保證不會愿意跟他打交道。”
想到麥小余的陰招,蘇衛民深以為然。然而幾分鐘后,他才發覺自己對麥小余的“陰險”,認識程度遠遠不足。
王長貴走過去坐在麥小余身邊,從他兜里摸出火機和點三中南海,掏出一顆點上。抽了一口后隨口問道:“是你給媒體爆的料吧?”
“有問題嗎?”麥小余笑著反問,“警匪勾結,劇組被人勒索無處伸冤;我奮力抗爭險死還生,結果差點鋃鐺入獄。如今雨過天晴,出錢出力受苦受累的都是我們,你們警察坐享其成,功勞簿上厚厚一筆軍功章上沒我半毛,我不得自己撈點兒好處?”
“你的怪話越來越多。”王長貴無奈聳聳肩。他是來打醬油的,順便拉同袍一把,免得同袍掉到麥小余的坑里。
蘇衛民不同,聽不得麥小余陰陽怪氣。這個案子是他負責的,麥小余口中“警匪勾結”的“警”,也是他所在分局下轄的派出機構。
“你敢說這兒的派出所沒黑?”
肯定黑了,這一點蘇衛民很清楚,也很痛心。
按照他的計劃,查處王胖子農家樂存在的違法犯罪行為后,下一步就該整頓當地派出所了。但這是警察內部事務,關乎警方形象,不容外人置喙。
等到查明事實,該抓得抓該判的判,塵埃落定后再將結果通過媒體向公眾公布。
“黑不黑不是我說了算,也不是你說了算,一切要靠事實說話。”
麥小余指了指兩邊已經停止工作的攝影機:“那倆說的話算不算事實?”
“魏三虎的事你運氣好,下次可不一定。我有必要告誡你,不要妄圖以小手段來抗衡國家法律。如果我讓人沒收查封那兩臺攝影機,你怎么辦?即便你槍傷魏三虎可以不予追究,但你毆打王胖子致其鼻梁斷裂牙齒脫落,仍然涉嫌故意傷害。”
既然說出來,就說明蘇衛民沒打算追究,只是看不慣麥小余的刺頭勁兒,敲打一番而已。
可是麥小余的刺頭勁兒,沒那么好敲打。
他從身上摸出鴨梨手機,在蘇衛民手里晃了晃:“我還有這個。”
手機的錄音功能一直開啟,從麥小余與碼字四人的交談開始,一直到現在,所有跟麥小余的交談都被忠實的記錄下來。蘇衛民的話也一句沒落。
這小子也太陰險了!
蘇衛民氣的牙根癢癢,王長貴無語苦笑,麥小余晃著手機:“當然,如果你夠黑,你還可以讓人將我的手機和兩臺攝影機全都搶走。但是我保證,你下令動手那一刻,就是你的末日。”
“你還有手段?”
麥小余手段多的連王長貴都接受不了,在他身上打量片刻,又環顧四周,像是樹杈、房頂、犄角旮旯等適合隱藏攝像頭的地方。
麥小余轉頭回望,蘇衛民和王長貴的目光連忙跟上去。
目光所在,是旅館二樓最角落的一扇窗,窗簾閉合,似乎露出一道縫隙。
那是雜物間,警方到場征用旅館時,曾經排查過旅館。劇組方表示那是用來堆放雜物的房間,房門上鎖沒帶鑰匙。
然而麥小余擺了擺手,窗簾拉開了,窗戶打開了。今天來這兒就消失的張小泉,在夕陽下幽靈般出現在窗前,肩頭還扛著一架…攝影機。
尼妹啊!
蘇衛民想哭。
王長貴牙疼。
麥小余呵呵笑著招招手:“叉哥,沒事兒了。”
幾分鐘后,張小泉拎著攝影機顛兒顛兒的下來:“叉了個叉的,累死我了。虧我還以為能拍到黑警包庇流氓,雙方狼狽為奸的畫面呢。”
這都是些什么人啊!
蘇衛民氣得肝顫,看向王長貴:沒了吧?
王長貴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兩人眼神交流的時候,前往王胖子農家樂搜查的一隊警察傳來振奮人心的消息。
王胖子一伙打著農家樂的旗號,旺季經營農家樂以暴力手段強行宰客,淡季是附近最大的地下賭莊。每當夜幕降臨,各路賭客匯聚于此,還有人開著豪車從城里趕來賭錢。
他們的掩護措施做得很好,上有保護傘,下有專人放哨,從沒被打擊過。
也該他們倒霉,王胖子來劇組找麻煩,帶走了絕大部分人手,長時間沒回來。警察突擊而至,剩下幾個小魚小蝦以為東窗事發,嚇得主動坦白全交代了。
警方搜到了大量賭具不說,還在王胖子房間的夾層里,發現了毒品…
至此,警方初步判定,王胖子農家樂是一個集黃賭毒于一體的犯罪窩點,該犯罪團伙更多犯罪證據正在收集中。
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蘇衛民無語的看著和張小泉勾肩搭背抽煙打屁的麥小余,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如果麥小余沒有那么高強的戰斗力;如果麥小余沒有提前布局,找來陽光地產百十來號人,引王胖子一伙入甕;如果《致命id》只是個普通劇組,他們的命運會如何,警方又何時才能搗破王胖子犯罪團伙?
沒錯,就是警方搗破的,這樣才能彰顯社會正能量,提高警方正面形象!
不過有個前提,得和麥小余達成一致,不能警方說一套,劇組方說另一套。
“老王,幫個忙…”
王長貴口簡單講述了王胖子犯罪團伙的犯罪行為,麥小余也驚訝的不輕。驚訝過后,他表示劇組方愿意與警方配合,但是警方需要答應自己的要求。
王長貴居中調節,麥小余和蘇衛民開始商量具體細節,為自己爭取最大利益。
此時,劇組方已經結束了調查筆錄,聚在一個房間內憂心忡忡。
王斌問晹小星:“晹導,警察不會抓麥總吧?”
晹小星心里也沒底,問茍云浩:“狗哥,你以前經常跟警察打交道,你覺得麥總會不會有事兒?”
茍云浩摸著下巴:“如果不涉槍的話,其他都好說,關鍵是開槍…”
“他開槍事情不大。”知接了一句。
胸大無腦!
眾人只當沒聽見,繼續看著茍云浩,等他分析。
這時候門被人推開,張小泉在警察的陪同下,叼著煙悠哉的走進來。
看到眾人一臉擔憂,他捏著煙頭吆喝道:“叉了個叉的,又沒有死爹媽,一個個吊著臉給誰看呢!”
也就是大伙共事時間長,了解他的性格,否則早就開罵,弄不好就開打了。
晹小星沒好氣道:“叉哥你別鬧,大家正擔心麥總呢。”
“擔心個x。別人不了解麥總還好說,老晹你個x也不了解?”
眾人眼前一亮,就聽張小泉繼續說道:“麥總跟警察談判呢。”
“談判?談什么?”
“咱們劇組的損失得有人賠吧,人家農民工兄弟不能白跑一趟吧,聽說記者也來了…總之你們不用操心,麥總不會吃虧。”
跟警察談判?
爭取利益?
還能這樣?
麥總也太本事了吧!
眾人面面相覷,知眸光閃爍:騙子人格復蘇了嗎,終于犯病了,好想去看看…
忽然間,門外傳來一陣吵鬧聲,片刻后有人強勢大吼:“你們這是軟禁,我是加拿大人,你們無權軟禁我,我要給加拿大大使館打電話尋求保護!”
怒吼的人是猛哥。
這個江湖經驗豐富、成功上岸的老司機,從一開始就嗅到了危險,所以一直沒露面。警察趕到現場后,他出示護照、表明加拿大籍華人的身份,表示自己只是圍觀醬油黨,沒有參與其中,警方也不好為難他。
簡單詢問過后,警方專門為他在旅館內準備了一間房,供他休息。說是等到事情查明,確定跟他沒有關系,他就可以離開。
然而發覺魏三虎有問題后,警方就對他進行了軟禁。后來王胖子犯罪團伙逐漸浮出水面,并且在其住處搜出數量不菲的毒品,他作為王胖子的貴賓,自然也受到懷疑。
猛哥幾次要求李開,都被警方委婉拒絕,讓他察覺到異樣,堅持離開這里,否則就投訴,并且聯系大使館尋求保護。
一等洋人二等官。
即便猛哥只是假洋鬼子,但是入籍加拿大后,那也是洋大人!
警察很棘手,不敢采取強硬措施,一邊攔著猛哥,一邊通知蘇衛民。
“反了天了,這里是華夏的領土!”
蘇衛民最痛恨的就是那種加入外籍后,轉臉在國內狐假虎威的同胞…或者說已經不是同胞了,讓王長貴和麥小余稍等,自己帶人過去。
現在緝毒警已經介入,正在突審王胖子調查其上線,猛哥這個外籍華人是最大的懷疑對象,絕不可能放他離開!
王長貴碰了碰麥小余:“一起去看看?”
“為什么?”
“因為有些事我們不方便,但是你可以。”
麥小余怒了:“你特么又想坑我?”
“你幾時吃過虧?你也看到了老蘇人不錯,而且那種假洋鬼子在咱們的國土上耀武揚威,你能忍得了?”
“你丫就是個老狐貍,難怪能升官!”
兩人過去的時候,正看到猛哥對蘇衛民發難,聲稱自己作為一個加拿大人遭到華夏警察的粗暴對待。
這貨很清楚自己外籍身份的優勢,蹬鼻子上臉指著蘇衛民警告,如果后者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并賠禮道歉,他不但要向有關部門投訴,還要向大使館反應。
面對加拿大籍華人猛哥的咄咄逼人,我優秀公安干警蘇衛民同志表現的一直很克制,有理有據不卑不亢的應對,表現出我泱泱華夏的龐大氣度和胸懷。
王長貴的看得惱怒,小聲對麥小余說道:“有法子沒,狠狠收拾這孫子,你不會是耗子扛槍窩里橫,只敢算計自己的同胞吧?”
“激將法對我沒用。”
麥小余冷冷一句懟過去,活動著手腳準備動手。
別說假洋鬼子,就算真洋鬼子,敢在華夏土地上作威作福,麥小余一律照打不誤!
不是為了幫誰,而是因為他是華夏人!
這時候,馬洪山忽然快步走過來,在他耳邊小聲道:“麥總,你還記得去年我說的,當年你被抓進拘留所,有人在外面出高價收買我們進去圍毆你的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