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秦觀,你幫人家一把…”
“啥?我?”
“對啊,別以為我不知道,容老師給你找的身段老師可多了,就你那機靈勁,京韻大鼓你都能來兩下,更何況最正統的京劇,你能不學?”
秦觀表情頗為嚴肅,他實在是沒辦法和叢念薇說,他學的身段唱腔唱法,都是容老師根據他的職業特性來的,要論起派別來,梅派知道吧,反串啊。
對面是只猴,你讓他教啥?拋媚眼嗎?
還沒等著秦觀拒絕呢,對面的許蕭蕭不是笨人,他聽出來了,眼前的這個秦觀會唱,看他女朋友說的那個情況,他還是師從大家。
“師傅!救命!”
我不是唐僧…
秦觀的袖子一把就被許蕭蕭給揪住了。
“你一定要教我唱京劇啊,我要在祖父的壽宴上一鳴驚人…”
你猜這孩子怎么這么著急,實在是他們的家族過于龐大,這個南方出生的許家最大的特點就是能生,光爺爺就有四個,大爺爺到四爺爺,就更別說來美國后底下的小輩了。
想要得到家族的注意力,那是處處要爭取的,可惜許蕭蕭在家里還算是受寵,可這一到外邊吧,自然的就啞了火,典型的窩里橫。
也是沒辦法,身為長子,從小老爹就提溜著耳朵囑咐著,在外人面要藏拙。
“可是我只會小生的唱段,最擅長的是反串啊,你這武生的戲份,我也是不精通的,只會些皮毛啊。”
說到這里秦觀和許瀟瀟都面面相覷起來,這老人家祝壽都喜歡個熱鬧喜慶,這教什么好呢?
叢念薇到底還是比這兩個男人要細致些,她一拉秦觀的袖子:“你們傻啊,最正統的祝壽京劇,起頭的就是麻姑拜壽啊,正好,許瀟瀟也不是五大三粗的身材,他能唱反串的,到時候他就唱麻姑。”
得,瞬間就把猴給解脫了…
秦觀看看許蕭蕭,對面是一臉的喜色,覺得這個主意比孫悟空三打潘金蓮好看的多了,瞬間就點頭同意了,既然這孩子自己都愿意,他也沒什么可以矯情的了。
“商量完畢咱來說點正事吧。”許蕭蕭以為秦觀是說什么時候開始教學呢,結果秦觀指著空桌子來了句:“先把餃子給我們從新上來啊,我這還沒吃飽呢。”
許蕭蕭一聽這話,咕嚕嚕眼睛一轉,正好那邊的蘇三也施施然的作了個揖,退下臺來。
“唉,秦觀,你要是今天能在我這臺子上來上一段,甭管唱的好與壞,以后你來吃飯價錢都三折,保本賣你。”
“怎么?這家店你做得了主?”
“當然,我這就給你弄張金卡去。”
“成嘍,飽吹餓唱,你這邊下餃子,我這邊臺上唱,等唱完了,這餃子也不燙了挺好。”
叢念薇倒是挺開心,紐約物價這么高,兩人昨天算了一晚上,這一年扣掉學費,要想活的有滋有味就要小十萬的美金,別小瞧了一頓飯錢,蚊子腿也是肉啊。
“哎哎哎,你別這么上去啊,先去后臺畫畫。”
等秦觀來到小場子后臺,前面的蘇三正在那邊卸妝呢,這邊給的工資不低,這個京劇演員還是挺滿意的。
現在那個老板兒子的同學,也準備上場胡鬧了,想到這里,這個中年婦女就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這些華裔子弟啊,真的是糟蹋國粹,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呢,秦觀那邊拿起油彩,輕車熟路的就給自己畫了一個十分漂亮的花旦扮相。
蛾眉輕掃,眼波流轉,鬢間簪花,兩頰緋紅,端的是一個俊美的青年,在眾人的面前轉化成了,流波一轉思情愁的妙齡女子。
秦觀將青色的戲服袖口,往手上一搭,抿嘴來了一句唱白:“許蕭蕭你待前方領路啊”
漂亮!
扮演蘇三的女子,哐啷啷的站起來,身后的凳子也差點倒在了地上,不會吧,難道他,再看看,再看看。
蘇三也不急著走了,還好這京劇的大袍還算是敞亮,沒讓秦觀當成裙子穿出去,總是遮住了鞋子。
“咿呀…..”
“瑤池領了圣母訓,回身取過酒一樽….”
花旦美在青春,青衣美在歲月,一嗔,一喜,一笑,一怒…
一嬌羞,一傷感,一愛戀,一幽怨。
一個云手,一個盤腕,一個轉身,幾步圓場,水袖的輕顫,眼神的流轉,指尖的蘭花形狀,面孔的百媚千嬌…
底下的客人們迷醉了,仿佛時空的那頭,有個有故事的女人在述說著她的衷腸。
男人看花旦看的是風月,女人看花旦能看清楚一輩子的憂傷…
臺上的人青衫鼓蕩,水袖飄忽,亦真亦夢….
底下的老外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啊,那眼波流轉,含蓄之美,舉手投足的都是風情誘惑,這群人一個個的口水都成了尼加拉瓜大瀑布了!
等到秦觀收嗓子,退下場來,妝容還未卸到一半,胳膊就被身旁的蘇三一把抓住:“說你的老師是誰?”
“容嬤嬤….”秦觀瞪著無辜的眼睛,看著這個激動的女人,在門口扒著門邊看的早就口水橫飛的許蕭蕭,頓時勇敢正義的心大起,一個箭步嚴厲的說到:“你想干嘛,快放開秦觀。”
表現的如同英雄救美一般,你爸爸知道嗎?
“容嬤嬤是誰?國內還有這個教京劇的老師?”
“啊是容嬤嬤推薦我去學唱了一段時間,嚴格來說我是偷師胡文閣老師的,他對我指點過一二…”
“怪不得,我說呢,我問你李素生老師怎么樣了?身體還好嗎?”
這不是梅派的另一位女弟子嗎?和胡文閣是一輩的,都頗受敬愛,秦觀點點頭:“挺好的,李老師一直在唱戲,還帶了不少學生。”
蘇三一把松開了秦觀的袖子,像是松了一口氣,老師生活的挺好,沒被這個中途放棄的學生氣死,她也算安了心了。
可是看到這個只不過是被指點過一二的男孩,就能唱的如此功底,當初自己認為京劇要從新找到出路,而毅然決然的出國創天下,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這里沒有京劇能夠滋生的土壤,而久不練習的自己,連身段都已經開始生疏了,對這臺下的紅鼻子綠眼的客人們,又有多少人聽得懂,又有多少人是沖著京劇而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