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意已決,不用多勸了。”
這是一處水下的洞府,陣法隔絕了河水,但里面并不寬敞,住一個人剛不會擁擠。
洞府中的布置的很簡單,墻壁規整而光滑,掛了一幅山水畫。
墻邊一張床,床上是疊的方正的被子,下面是簡單的石塊砌成的床榻。
石床對面,兩個木椅上坐著兩個還算英俊的男子;說是英俊的男子,其實是被右邊那個青袍道士拉低了平均顏值,不然肯定是一頂一的英俊不凡。
左邊的那個一身白袍,白袍上繡著金鱗細龍,面若冠玉,雖然眉目間有些化不開的愁緒,但更增了幾分憂郁。
好久不見,小白龍。
他說出上面那句,目光就轉向了一旁,似乎是怕旁邊坐著的青年道士發火,總有些忐忑。
周舟沉默少許,笑著說:“既然是你選的,我自然不會阻攔。真的不想想嗎?”
“想什么?”小白龍低聲問。
“若是入了佛門,對你來說等同于失卻了自由。”
“其實,龍族已經沒了退路,”敖烈回答的很果斷,但果斷中又帶著深切的無奈。
周舟對此也只能一嘆,點點頭,并不再多說什么。
忽而一道玉符從天而降沒入了潭水中,小白龍站起身,看著那金光中的佛印。
時候到了。
“大哥,”敖烈轉過身,對著周舟拱起雙手舉過頭頂,深深的一拜。
周舟坐在那并沒有站起來,反而還扭過頭。
敖烈道:“此經一別,敖烈不知何時才能再追隨于大哥身后,若大哥有任何差遣,待完成了敖烈的使命,烈,自當粉身碎骨。”
“去吧,去吧。”
周舟擺擺手,小白龍嘆了口氣,轉身走向了洞門。
三步一停頓、五步欲回頭,但敖烈始終沒能真的回頭,因為此時此地他也沒了其他的選擇,必須要前去應劫了。
一身龍吟,小白龍身化白龍在水潭之底盤旋上升,龍身不斷增大,眨眼就已經化作了百丈長的白龍。
白龍沖天而起,帶著周舟心中幾多的不舍、幾多的無力,破水而出,沖向了遠處的山林。
那一日,鷹愁澗的孽龍吞掉了西行唐僧的白馬和行李,和孫悟空過招兩回合,繼而落回水潭。
孫悟空追也不是——那唐僧被白龍嚇軟了腿,在那不斷的喊著悟空;不追也不是,因為唐僧還在哭喊著白馬。
這不是孫悟空第一次發現唐僧的懦弱,但這是孫悟空第一次對唐僧發火,指著唐僧的鼻子罵他無用,卻也留在了原地保護唐僧。
這猴子,本就是重情義的。
還好此時有六丁六甲、諸位功曹在山中現身,說明了他們沿途保護的使命,唐僧頓時放下心來。
孫悟空卻是有些不樂意,只是并未說什么,反倒是得了一個自由自在的機會,轉身飛向了那鷹愁澗。
“唉,”周舟看著山中發生的這一切,雖然他帶的人馬就在周圍,但此時并沒有動手的想法。
動手又能做什么?
只是教訓下天庭的天將?沒什么意義。
敖烈吞了白馬回到鷹愁澗,卻是以龍身盤踞在水底,試圖將周舟所在的洞府擋住。
可水中這一切,如何瞞得過那孫悟空的火眼金睛?
孫悟空個人武力在洪荒中或者并不是那么顯眼,但他修成的這神通火眼金睛,卻是能夠看破一切虛妄,堪稱利器。
“哦?”孫悟空看到周舟的瞬間,周舟對著他拱了拱手。
這一拱手的意味頓時就多了起來,似乎也是在擺脫孫悟空,讓他以后多多關照敖烈。
看到周舟,孫悟空立刻就明白了敖烈出場的意義,也多少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他借口水性不足,入水之后不能施展痛快,就激那敖烈出來一戰。
敖烈自然不怵,直接飛出和孫悟空大戰了數十回合。但孫悟空本就抱著讓三分的心態,打起來如同玩鬧戲耍,卻是沒有太過認真。
就算如此,敖烈因為修為不夠、修為不如,也是被孫悟空打的有些狼狽。
畢竟在西游之中,敖烈只是白龍馬,而非正式的成員,差距還是有些的。
周舟心中莫名有些感慨…當年,敖烈以天仙的修為讓自己無比羨慕,可如今,自己已經結了長生道果,二弟敖烈的修為也只是突破了幾個小境界。
氣運之差?或許如此吧。
其實周舟不想想,他和孫悟空這種升級的方式才是真的作弊,按照正常的水準來說,小白龍已經算是比較快的修行速度了。
“別跑!”
孫悟空一聲大喝,但小白龍直接鉆入了潭水中,興風作浪暫時擊退了孫悟空的追逐。
這猴子氣的直咬牙,沖入水中,卻見水中水流混亂不堪,施展也是不太方便,立刻又退了回來…
仔細想想,當年在水晶宮大鬧一頓的,除了孫悟空還有誰?
這猴子也學會了凡事不做絕、做事留三分的道理,明白了消極怠工才能給其他人表現機會的真諦…
果然,那位曾經點化過孫悟空的觀音大士登場,呼喚了小白龍出來相見。
敖烈從水中化作白龍而出,單膝跪在了慈眉善目的觀音姐姐面前;唐僧趕來拜見,聽觀音說了敖烈的跟腳,得知這也是幫他去取經的‘弟子’。
只是敖烈誤吞了白馬,觀音大士責令他變做白龍馬。
敖烈低頭似乎很開心的應允,卻暗中攥緊了拳;先是身化白龍、一沖千里、直入云霄,在天空中肆意翻騰了一陣,又在天邊化作了白龍馬,慢慢的落了下來。
孫悟空咂咂嘴:“在天空飛的自在,挺美。”
“阿彌陀佛,”唐僧施了個佛禮,嘆了口氣,卻是牽著白龍馬,不敢真的騎乘上去。
當時正是日暮西下,周舟坐在水府之中注視著那遠去的兩人一馬,緩緩閉上雙眼。
“太清弟子,可否一談?”
水中傳來了輕聲的呼喊,是觀音大士。
周舟本來就閑著有些無聊,在水府走出來,隨手做了個石門將這處水府封住,而后飛出了水潭,看到了水潭上散發著渾身光亮的白衣大士。
觀音菩薩,雖是菩薩的果位,法力卻十分高強,比許多掛著佛名的佛門高手還要強大。
周舟拱拱手,動作有些漫不經心,“菩薩不去護著唐僧西行,見我做什么?”
說話間,米凱爾在周舟身后顯出了身形,用那雙冷靜中甚至有些冷漠的目光注視著觀音。
而天空中的白云深處也出現了一道氣息,讓觀音立刻變了面色。
是云霄的氣息。
觀音溫柔的一笑,對周舟道:“恭喜太清弟子,又得了一名護道者相助。”
“那是我家中姐姐,并不是護道者,”周舟輕飄飄的反駁了這略帶挖苦和離間的話語,“倒是觀音大士,唐僧已經開始西行,佛門眼看就要興,該恭喜你才是。”
“唉,佛門大興又能如何?”觀音嘆了口氣,低聲道,“我佛門以慈悲為懷,不忍見最后劫難時生靈涂炭,故而不顧一切想得氣運,以至庇護蒼生。”
周舟笑著道了句:“菩薩口中的蒼生,可是只有那些與佛有緣、可度之人?”
“太清弟子說笑了,”觀音淡然道,“我佛慈悲,自以眾生為己任。”
“得了,你們用小千世界弄佛國凝聚舍利子給佛門弟子強行提升實力這種事,真以為旁人不知嗎?”
周舟一句話就讓觀音大士啞口無言。
周舟似乎完全不懂什么是語言的藝術,直接了當的把這些都說了出來,那就是不給觀音大士遮掩的機會。
“那不過是為了拯救蒼生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罷了,”觀音大士嘆了口氣,“如此大劫,想必太清弟子比我知道的還要多些,自當合力應對才是,為何還要與我佛門處處為難?”
周舟想了想,搖頭道:“不瞞你說,我從開始就覺得,末劫或許也有佛門的一腳摻和在里面。”
“周施主乃是有大智慧之人,既然是天地末劫,誰有能脫得了干系?”
稱呼的用詞卻是變了。
周舟灑然而笑,這就是所謂的話不投機半句多嗎?
和觀音大士交談,的確是沒什么好玩的。
“菩薩可還有事?若沒事,我就去游山玩水,到處看看這洪荒的美景了。”
“自是有事的,”觀音輕聲道,“想必施主也知這劫難將來、異像頻現,已經有小千世界開始崩塌。為今之計,只有集合三界所有之力量,才有希望共度劫難…”
“要合作?”周舟瞇眼問。
觀音點頭道:“不錯。”
“那不必談也就免了,”周舟擺擺手,“我是道門弟子,和佛門沒什么關系。你們若是真的一心想要拯救蒼生,那我自然會助你們一臂之力;但你們若是只是為了佛門繁興,那我說不得要和你們為難幾次。”
“施主不如隨我回大雷音寺一談?施主貴為人皇,若是出一言,自可天崩地裂。”
觀音話里有話。
貴為人皇?天崩地裂?這天崩地裂是什么意思?代表了何種含義?出一言又是那一言?
莫非佛門在說,讓周舟幫他們完成西游,而事成之后絕對幫周舟干掉玉帝,故而有‘天崩地裂’這中情況發現。
“天崩地裂也會讓生靈涂炭啊,”周舟搖搖頭,“若是對你們此時的合作伙伴還要在背后插刀,反復無常的品性,我也是不敢信任。”
“非也,與其說我佛門與天庭的糾葛是陰謀,倒不如說乃各取所需,”觀音依然不放棄,“若是太清弟子能與佛祖談經論道,那當真是一次美談。”
周舟似乎很認真的想了想,而后還是搖頭。
“還是不了,我也有些不太喜歡和人如此勾心斗角…時辰不早,先告辭了。”說完對觀音大士拱拱手,轉身飛向了天邊。
觀音大士搖頭嘆了口氣,那眼神似乎在責怪周舟悟性太低、和佛無緣。
其實是有緣的,周舟畢竟是日后流產了西游的罪魁禍首。
‘米,剛才那個大姐姐你能干掉嗎?’周舟在心中問。
‘主人,戰斗分析結果為:從理論上可以完成。’
‘嗯,只是理論嗎?’
‘凡是沒進行實踐的猜測和計算,都是理論角度。’
周舟:…
好吧,只是簡單詢問一下,并不是真的要對觀音出手。
觀音在佛門中的位置,大概就跟太白金星在玉帝手中的位置差不多…兩人扮演的角色雖然有些差距,但在角色的塑造程度上還是相當深入的。
專業跑腿。
周舟并沒有走遠,飛到天上的仙艦后,就開始‘大搖大擺’的跟在西游小隊的后面。
但佛門和玉帝反應迅速,在沿路布置安排了許多,讓周舟完全找不到插手的機會…
西游路上,唐僧初得白龍馬,卻是坐也不敢左,只是讓孫武空或者自己來拉扯著。
起初白龍馬一直低著頭,馬眼中并沒有多少精神,顯然是有些無精打采。
化身白馬的敖烈,此時說不出的別扭。
只是走著走著,唐僧實在是撐不住了,才打起了白龍馬的注意。
孫悟空拉著馬匹韁繩,笑著慫恿:“師父,你快些坐上來吧,沒事、是真沒事。”
“快過來扶為師一把,”唐僧有些哆嗦的站在小白龍身旁,似乎擔心這白龍馬隨時會變成龍吞掉他一樣。
可惜,此時白龍馬就算想變成龍,那也有諸多限制。
“師父慢點,沒事的師父,這馬兒溫順的很,”孫悟空不斷勸說著,“上來吧,沒事。”
唐僧慢慢的坐在了馬鞍上,提著的心立刻落了下來。
孫悟空轉到了白龍馬后面,嘴角露出了些許獰笑,手中已經拿著開始漸漸變大的金箍棒,對準了馬屁股…
不過轉瞬,馬兒長嘶,載著那和尚開始發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