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只是一個眼神,就讓周舟陷入修羅般的幻境,若非靈覺跳動稍微提醒,道心恐怕就要陷入那尸山骨海之中了…
那名開口的武將又呵斥一聲:“還不速速拜見!”
“嗯,見過人皇,”周舟雙手振了下衣袖,對著王座上的秦皇做了個道揖,態度還算恭敬。筆×趣×閣。。
他身旁的天蓬也沒怠慢了,抱拳、拱手、欠身,做了個武將的禮節。
米凱爾則是靜靜地站著,對著秦皇微微點頭,好像是來視察工作的小領導…
“大膽!”那武將怒目呵斥,“此乃皇帝!”
公子扶蘇抬頭看了眼自己父親的面色,發現秦皇并未有怒色,扶蘇就稍微松了口氣。
他道:“蒙將軍,周仙師乃是方外修士,還請不要為難。”
這名武將先對著扶蘇抱拳行禮,又道:“大公子,修士又如何?就不是咱們大秦的子民了嗎?”
周舟笑道:“方外修士一個道揖,一聲尊上,已是十分敬重。”
旁邊的天蓬想出言說話,周舟卻在背后做了個小動作,讓他不要出聲譏諷。
天蓬眼中,這些凡人武將不過是沾了氣運的光,得到了‘人皇秩序’的認可。他為何能被封為天河元帥?那是有天仙的戰力底子在這,故而對剛才說話的蒙將軍很是不感冒。
“無妨,”秦皇開口,聲音不大,卻有種讓人屏息去聽的神奇力量。“賜坐。”
一句話,這周圍幾十個文武官員盡皆低頭,沒人站出來溜須拍馬、喊什么吾皇圣明,更沒半個敢質疑秦皇命令者。
有侍者搬來了一張椅子,周舟卻沒真的坐下,畢竟身旁還有天蓬在。
周舟道:“陛下,貧道就不坐了。此次前來,也只是想得陛下允許,想找出毒害大公子的下毒者。”
聲音清雅舒緩,應該聽著不會感覺別扭才對;但他話音剛落,他就感覺大殿中的氛圍有些不一樣了…
怎么了?哥剛才說話顫音了?明顯沒有吧,自從知道米凱爾可以無視氣運,他自身安危已經沒什么顧慮,腰桿絕對挺直,說話絕對不顫!
扶蘇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左手拉著右手的袖子,在對著周舟輕輕擺手。
周舟有些奇怪,抬頭看了眼王座上的男人,也稍微明白了什么。秦皇賜坐、他不坐,說小了是不給秦皇面子,說大了是抗旨不尊,打了秦皇的臉面。
心中醞釀說辭,總不能還沒說兩句話就鬧翻。
但不等他開口解釋,秦皇卻突然一聲輕笑,大殿中那凝到了冰點的氛圍,瞬間冰雪消融。
有兩個老臣還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周仙師還是第一個能在朕面前泰然自若的方外修士,比那些所謂的仙人強了很多。”秦皇將手中的竹簡放下,目光之中綻放著迫人的光芒,“周仙師可有令朕長生之法?”
竟然如此直接就問到了這個問題,沒有半點閑言廢話,也沒過渡什么的。
周舟有些措手不及,但立刻反應了過來,拱手笑道:“陛下,人族從遠古而來,三皇五帝如今可在?”
“難道朕的功績,還比不過古之三皇五帝?”
“數風流人物,自然還看今朝。”
周舟緩聲念了句詩詞,還想著偉人的言語能否鎮住場子。反正,他是不會把前面那句‘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也背出來的!
“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秦皇眼中的神光散去,緩緩點頭,“那周天師可有令朕的大秦萬世永存之法?”
“所謂修道者,乃是追求自身超脫與逍遙者,”周舟對著旁邊的那群文臣武將拱拱手,“若說治國安邦,貧道連個陛下治下的里長恐怕都不如。”
秦皇:“那氣運之道,周仙師可明?”
這一個問題一個問題拋過來,秦皇雖然沒有發怒,但這威嚴和目光,讓天蓬都有些暗自皺眉。
周舟還能自如的應答,也是蠻不容易。
“大秦龍脈旺盛,四海升平,自可昌隆。”周舟也拍個馬匹、說說好話,畢竟這次來也是有求于人,幫東方羽兒查蠻族的下落。
秦皇含笑點頭,氣度何止是沉穩,簡直就是如同山岳一般。
周舟不想被繼續問下去,趕緊說著:“陛下,貧道此次前來,一是為了見一見當代人皇的英雄風姿,二是為了追查對大公子下毒之人。竟然有人敢危害大秦的大公子,當真不可饒恕!”
“仙師說的不錯,”秦皇面容也變得冷寒,“凡此事相關者,株連九族!定斬不饒!”
“陛下!”公子扶蘇連忙站出去,跪伏在臺階前,“懇請陛下赦免那些對下毒不知情者!”
“扶蘇,你站起來,差點身死,為何還是讓你這般懦弱的性子?”秦皇面色有些不快,一手扶著龍椅的把手,“不殺,如何得的這天下?不殺,如何震懾那些有妄念之人!”
果然是統一六國、征戰天下的秦皇。
周舟心中贊嘆兩聲,本來人老子教育小子,他不該插手。可這件事他現在也攙和其中,殺太多人也是有傷天和。
“陛下,下毒者并非凡人,殺凡人也于事無補。大秦氣運悠長,故大公子只是有驚無險。”周舟定聲道,“如今之計,乃是找到這下毒的背后黑手,繩之以法!”
秦皇緩緩點頭:“將那些宮女侍衛治失職之罪。”
周舟稍微松了口氣,地上跪著的扶蘇也并非不知進退,喊了聲謝陛下寬容,就站回了原本的位置。
在秦朝,失職什么罪?不管怎么罰,總比株連九族要好。
秦皇問:“周仙師要如何追查下毒者?”
“當前來說,線索太少,我想要找負責調查此事的趙大人詢問,”周舟看向了那群臣子,道,“不知陛下能否許可。”
秦皇:“準。”
“陛下,”有個留著兩撇小胡子,身穿著深色朝服的文臣站了出來,雙手做拱手禮,舉過頭頂,低頭回稟著:“趙大人奉命督造東海海船,并不在御前。”
“令他一日之內趕回來。”
“是,陛下。”丞相李斯低頭退后了幾步,有大臣立刻擬定詔令。
周舟道:“陛下,不如我直接去找這位趙大人吧。”
“朕欲設宴款待仙師,答謝出手救治扶蘇之情。”秦皇淡淡地說著,總有種不容人反抗的威嚴,
周舟眉頭暗皺,似乎有些猶豫。
有武將立刻道:“周仙師若是推辭,陛下說不定會治你不敬之罪啊!”
天蓬拉了下周舟的手臂,示意他小心行事,他雖然是天仙、天庭大將,此時也體會到了人皇的威嚴。
似乎這威嚴并不比玉帝弱多少。
那是來之一種‘位’的威嚴,并不是修為高低決定的,有一種天地大勢在壓迫。除非功參造化,或是一道圓滿,不然都無法擺脫這種威壓。
但周舟說話之前,秦皇面色的不悅越發明顯,似乎就要翻臉。
米凱爾向前站了一步,攔在了主人面前,抬手就要去抓周舟的手腕――奧義劍是存放在周舟身上的。
她小手被一張大手握住,周舟不著痕跡地將她拉在身邊,笑道:“陛下勿怪,內子聽到有宮廷美食就有些激動…那貧道,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陛下。”
秦皇打量了米凱爾兩眼,周舟則將米凱爾拉到了背后,嘴角帶著些笑意。
“方外修士也成家嗎?”秦皇突然笑著問,似乎有些好奇。
周舟:“心之所屬,方外也不外乎情字。”
秦皇緩緩點頭,好像覺得周舟說的不錯。
天蓬和周舟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些許忌憚。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就算是周舟有恃無恐,面對秦皇依然有些心里沒底。
還好,當前還算是沒翻臉。
秦皇設宴,各種禮儀、工序看得人眼花繚亂,著實讓周舟領略了一把什么是‘繁文縟節’。
吃飯的地方又在另一個宮殿,離著這邊少說也有一里地。秦皇有車架代步,周舟三人只能跟著扶蘇行走。
“方才在殿上,多謝仙師替那些人求情了。”公子扶蘇小聲說著。
周舟輕輕點頭:“大公子仁義,我只是在旁幫個腔。”
“仙師真非常人,”扶蘇壓低聲音,稱贊道,“尋常的修士,就算是那些仙門的真仙,見到父皇都是冷汗涔涔,說話詞不達意,鬧了許多笑料。仙師竟然和父皇相談歡愉,實在罕見。”
“這個…”實在談不上歡愉吧?
天蓬笑道:“這人皇威嚴還真是強,比之玉帝也是不差了,天地之威集于一身,還真是有些可怕。”
“我倒是相信了,真有天將被沒有修為的人皇射殺之事。”周舟也笑著點頭,而后看著扶蘇,“我聽剛才人皇陛下說起東海海船?這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扶蘇倒是有些聽聞,”扶蘇低聲道,“父皇前幾年接見了一名據說來自東海仙山的修士,此修士治好了父皇的頑疾,進言說海外有仙山,可求長生藥,父皇便命人打造大船,出海搜尋。”
周舟聞言一樂,難道洪荒也有徐福東渡的典故?
但他隨后眉頭就皺了起來,這不是開玩笑嗎?
海外有仙山?你秦朝就是在六個仙門的輔佐下建立起來的,還去海外找什么仙山?
秦皇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嗎?
剛才一番簡單的接觸,周舟在秦皇眼中,看到了睿智、看到了雄才大略,看到了一代英豪、千古一帝的風姿。
而且這里是洪荒,秦皇乃是人皇,必然懂得中土世界和俗世之間的關系,又豈是被人隨意忽悠的?
天蓬在旁搖頭晃腦地道:“任憑英雄一世,也對仙路癡迷,這些人間帝皇啊。”
“仙人還請慎言!”公子扶蘇連忙囑咐,提醒了不知多少次了,怕天蓬禍從口出。
“無事,我就這么感慨下。”天蓬搖搖頭,背著手不在多說話。
周舟心中嘀咕了句:“有陰謀。”
“主人是說接下來的赴宴有陰謀嗎?我在隨時準備戰斗。”米凱爾問。
兩人在心里嘀咕悄悄話,旁人也聽不到。
“不是赴宴,是海船,”周舟在心中將自己所知道的徐福典故說給了米凱爾聽,直接說徐福到了一處狹長的大陸,然后建立了一個國度…至于歷史上到底有沒有這茬,周舟就不追究了。
對于這些典故,他的態度一向都是說說就算了,對自己言論概不負責。
“所以說,有陰謀。”
周舟不斷捉摸著,純粹是當個樂子在思索。
米凱爾歪著頭思索了一陣,她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只能對主人說一句:“有陰謀。”
周舟忍不住笑出聲,看著自己身旁的小天使,怎么就想,伸手把她柔順的長發輕輕揉散…
咳,言歸正傳。
等他們到了宮殿之外,又等了片刻,需要有秦皇傳召才能進去。
天蓬看公子扶蘇不在這,對周舟笑道:“天上還沒有這么多規矩,地上的凡人不過百年壽命,竟然花費如此多時間折騰。”
“既來之則安之。”周舟悠然看著秦宮的布置,感覺雖然各處寬敞大氣,但肅穆之感還是太重,對人有強烈的壓迫感。
就聽殿內傳來了鐘鼓絲竹的奏樂聲,有侍者傳召:“陛下召見,請三位進殿吧。”
終于開飯了。
這處大殿裝潢十分精細考究,幾個柱子上還掛著暖色調的帷帳,地上鋪著的地毯也繡著百鳥百花。
主坐的高度,和下面的兩排矮桌倒是在一個水平線上了,沒有高高在上。秦皇已經坐在了主位之后,姿勢是跪坐。
周舟向前做了個道揖,秦皇抬手,對著下方左首的三個位置做了個請的手勢,三人依次入座。
天蓬大刀闊斧的坐慣了,又穿著戰甲,跪坐有點不太舒服。周舟還好,這種坐姿乃是古代流傳,也沒什么別扭的。米凱爾的坐姿最自然,她的標準日常,就是跪坐在周舟打坐的蒲團旁發呆。
除了公子扶蘇,還有十多名大臣作陪;丞相李斯位高權重、得秦皇信賴,卻未能在席間。
皇帝和丞相之間的微妙關系。
秦皇換了身輕便的玄袍,雖然威嚴和氣度不減,但多了些平易近人。他舉杯道:“扶蘇乃是朕的長子,多勞仙師搭救。朕為皇帝,也是人父,該敬仙師一杯,算是答謝。”
周舟連道‘不敢’,舉杯相迎,學著旁邊作陪的大臣的模樣,抬袖遮掩著自己的動作,卻將酒水用控水訣引走了。
秦皇對身旁侍者吩咐:“獻舞。”
有侍者對著外面高喊了聲:“獻舞!”
咚咚的鼓響,大殿兩側有兩排身穿霓裳的赤足少女低頭走進,款款起舞。
周舟特意看了眼天蓬元帥,發現他只是在看著酒杯愣神,沒去欣賞那些細軟的腰肢和款款的倩影…
這天蓬,到底還能不能成那位二師兄?
周舟沒由來的,開始對西游這件事…有點懷疑會不會發生。
歌舞中,秦皇問:“不知這位是何人?”
人皇看的,是有些郁郁寡歡的天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