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殿內,大臣們一個個全都是噤若寒蟬的站在那里,而上面的李世民卻是怒發沖冠,身前的書案早已經被他掀翻在地,奏折也散落了一地,但這時卻沒人敢勸,甚至連長孫無忌這時也盡量向后縮著身子,似乎生怕被李世民的怒火牽連到。
不過在這些大臣之中,卻有一人當中而立,只見此人大概五十歲左右,身寬體胖須發花白,長相倒是十分的富態,身穿紫色官服,表明此人品級不低,事實上這個人名叫韋挺,現任黃門侍郎,授銀青光祿大夫,另外他還有一個重要的職位,那就是兼任魏王府事,換句話說,韋挺其實是李泰的人,而且還是最得力的心腹之一,與杜楚客不相上下。
看著站在那里的韋挺,周圍的文武官員卻沒一個對他有什么好臉色,因為今天李世民召集大臣們議事,本來主要議題是商議進軍西域的事,可是韋挺卻忽然上了本奏折,公開參了太子李承乾一本,而且還將李承乾寵愛伶人的事全都給捅了出來,說起來韋挺也真夠拼的,雖然他說的都是實情,但這么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太子的私事暴出來,恐怕也要擔著十分大的風險,甚至說不定李世民惱羞成怒之下把他殺了也不奇怪。
只見李世民這時怒睜著兩目,眼神中的怒火幾乎要噴涌而出,這讓殿中的文武官員也沒有人敢與他對視,連韋挺這時也眼瞼微閉的站在那里,雖然臉上極力做出一副平靜的表情,但衣袖的下擺卻有些微微的顫抖,畢竟在李世民的威壓之下,估計沒有人能夠保持平靜。
“擺駕!東宮!”不過李世民終于還是沒有將怒火遷到他人身上,而是從牙縫里擠出四個字,隨后大步出了兩儀殿。
殿中的群集這時卻一個個面面相覷,因為他們不知道該不該跟上,本來這么私密的事,一般都是由宮里處置就行了,可是卻被韋挺捅到朝堂上,這就已經不再是宮里的事了,而是必須經過朝堂才行,所以按理說他們也應該跟著一起去,但是李世民并沒有吩咐,所以他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萬幸的是大臣還有長孫無忌,他在看到李世民怒氣沖天的出了兩儀殿后,猶豫片刻也立刻跟了上去,結果其它的大臣看到長孫無忌跟上,于是也是“呼啦”一聲全都跟上了。
與此同時,東宮后殿之中卻是一片絲竹之聲,李承乾坐在上首,手中端著酒杯瞇著眼睛,旁邊一個美艷的少年時不時的給他挾菜,此人正是稱心,李承乾這時也一臉迷醉的表情,似乎十分享受稱心的服侍。
而在李承乾和稱心前面,并不是舞女或樂師,反而是兩個道士打扮的人正在表演“道術”,只見其中一個道士空手而立,雙手一揮忽然燃起火焰,另外一個道士則同樣空手,但卻忽然變一個精巧的鳥形紙鳶,隨后在火上點燃,結果一下子變出一只麻雀…
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兩個道士表演的根本不是什么“道術”,而是雜耍,也就是后世的魔術,只不過這兩人借著道士的身份,將雜耍冠以“道術”之名而已。
這兩個道士一個叫秦英,一個叫韋靈符,借著道士的身份混跡于民間,其實就是兩個神棍,借著道術來給自己牟利,本來這兩個道士根本接觸不到身為太子的李承乾,不過以前李元昌在巧合之下遇到這兩個道士,覺得他們的道術十分奇妙,于是推薦給李承乾。
李承乾畢竟從小跟著李休一起學習,所以對這兩個道士所謂的“道術”根本不信,甚至有些還能一眼看穿兩人的把戲,只不過他覺得這兩人表演的雜耍十分有趣,所以這才留在身邊,時不時的叫他們表演一套雜耍,倒也可以解悶。
“太子殿下,趙侍讀和杜駙馬昨天找過我,希望我能勸一下太子以正事為重,奴婢雖然人微言輕,但也覺得他們兩位說的有道理,太子殿下萬不可因為貪圖享樂,而荒廢了政務!”正在李承乾欣賞著兩個道士的表演之時,卻只聽旁邊服侍他的稱心忽然開口勸說道。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其實我也知道政務要緊,只是實在不舍得與你離開啊!”只見李承乾這時卻是嘆了口氣道,他和稱心相處以來,越發的感覺與對方難舍難離,甚至這段時間連太子妃想見他,都被他給拒絕了,甚至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讓稱心陪在自己的身邊。
“太子殿下萬不可有這樣的想法,否則因為奴婢一人而耽誤了政務,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因此而受苦,到時豈不是要陷奴婢于禍國殃民的小人之地?”只見稱心這時卻突然跪下哀求道。
這個稱心從小就長于太常寺,因為相貌俊美,所以就一直學習舞樂,他在這方面也極有天分,因此才被分配到東宮,至于他和李承乾之間的孽緣,他的心情其實也十分的復雜。
那天晚上李承乾喝的大醉,結果胡鬧中抱住他不松手,最后甚至要讓他侍寢,他身為一個小小的伶人,也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后來事情發展到現的情況,也不是他能預料到的,不過他卻知道如果讓李承乾一直沉迷在自己身上,恐怕遲早都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所以才勸說李承乾以政務為重。
稱心的話一出口,李承乾也不由得一愣,他本身也是個極其聰明之人,之前是沒想到這一點,現在聽到稱心的提醒,也立刻知道明白過來,現在自己的舉動看似是喜愛稱心,但其實是在害他,至少自己不能因為他而耽誤了政務。
想到這里,李承乾也立刻坐直身子正色道:“你說的不錯,之前倒是我疏忽了,從明天開始,我就恢復原來的作息,只是不能時刻陪在你的身邊了!”
“殿下能夠以政務為重,就是奴婢的福分!”稱心當下再次向李承乾叩謝道。
“轟”就在稱心的話音剛落,忽然只見殿門被人粗暴的推開,這讓稱心等人嚇的都是全身一顫,李承乾也同樣嚇了一跳,隨后就怒火上涌,畢竟這里是他的寢宮,什么人竟然敢擅長闖進來?
不過還沒等李承乾發火,只見兩隊禁衛從殿外沖了進來,這讓他也不由得一愣,因為他認出這些禁衛全都是自己父親身邊的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緊接著就只見李世民臉色陰沉的大步走了進來,結果這讓李承乾也是嚇的魂飛天外,甚至忘了上前行禮。
只見李世民大步走來,先是掃視了一下殿中的情形,結果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更加陰沉了,畢竟李承乾身為太子,不把心思放在政務上,卻沉迷于享樂,這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即失望又憤怒。
“兒臣…兒臣拜見父皇!”直到這時,李承乾終于反應過來,當下快步上前向李世民行禮道,不過他這時的臉色也十分的忐忑,特別是想到稱心還在殿中時,更讓他的心也懸了起來。
“他們是誰?”只見李世民并沒有理會李承乾,反而一指殿中已經停下來表演的兩個道士問道,雖然道教是大唐的國教,但是宮中乃是禁地,一般的僧道沒有召見是不能進宮的,東宮這里也不例外。
“啟稟…啟稟父皇,這兩位道長是兒臣請來演示道術的。”李承乾看到李世民只問起兩個道士的來歷,當下也是松了口氣,不過臉上還是帶著幾分緊張的回答道。
“道術?”李世民聽到李承乾的回答卻不由得冷笑一聲,他戎馬一生,對這個神神鬼鬼的東西向來不怎么相信,否則也不會之前限制佛道兩教的發展了。
只見李世民這時大步來到兩個道士面前,隨后再次冷笑一聲道:“你們兩個不是會道術嗎,那就在朕面前演示一下,如果真的是道術,朕有賞賜,如果是假的,那就是欺君之罪!”
李世民的話一出口,秦英和韋靈符這兩個道士也是臉色大變,特別是那個韋靈符正是“噗通”一聲跪下哀求道:“陛下息怒,小人不懂道術,只懂得幾手雜耍混口飯吃!”
天子之怒,伏尸千里,現在李世民怒火萬丈,就差爆發出來了,韋靈符這種江湖騙子根本頂不住李世民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因此直接就開始求饒,以期望得到李世民的寬恕,而那個秦英本來還想強撐一下,但是看到同伴求饒,他也立刻跪下一同哀求。
不過李世民這時卻是再次冷哼一聲道:“江湖術士竟然也敢禍亂宮廷?來人,將他們拉出去斬了!”
隨著李世民的一聲令下,立刻有禁衛答應一聲,隨后就將兩個道士拉出去斬首,結果兩個嚇的全身癱軟成一團,甚至連求饒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這也將李承乾嚇了一跳,但卻絲毫不敢幫他們求情,反而嚇的他冷汗都下來了。
李世民今天挾怒而來,自然不可能僅僅殺了兩個道士就能平息他的怒火,因此只見他這時豁然轉身,一雙鷹目也死死的盯到李承乾身后的稱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