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馬蹄翻飛,一支唐軍騎兵沿著平壤東北方向就追了下去,李道宗一邊催促著隊伍加快速度,一邊也是暗自心焦,一方面他擔心蘇定方攔不住泉蓋蘇文,另一方面卻又擔心蘇定方真的活捉了泉蓋蘇文,到時這個首功可就沒自己的份了。
也正是求功心切,所以李道宗也是拼命的往扶余城的方向趕去,本來扶余城就離平壤城不是很遠,平時只有大半天的路程,李道宗他們又是騎兵,因此僅僅只用了幾個時辰就趕到扶余城下,結果一眼就看到了北方的戰場。
本來李道宗看到戰場時心中一喜,當即提馬上前,甚至準備指揮自己手下的騎兵支援,但是當他們趕到時才發現,戰場上雖然到處都是死尸,但雙方的隊伍卻已經分開不打了,這讓李道宗也不由得心中一沉,難道說蘇定方已經捉住了泉蓋蘇文?
就在李道宗胡思亂想之時,只見唐軍一方中有一隊人馬飛奔而出,為首一人正是蘇定方,這讓他也急忙迎上前道:“蘇將軍多日不見,沒想到這個首功還是被你給搶了!”
李道宗看到蘇定方竟然敢脫離大軍,要知道這可是在戰場上,除非是絕對安全的情況下,否則沒有主將敢這么大膽的離開自己指揮的軍隊,所以更讓他以為蘇定方已經捉住或殺死了泉蓋蘇文,至于站在唐軍對面的軍隊,自然也被他當成了投降的高句麗大軍。
不過就在李道宗的話音剛落,卻忽然發現前來的蘇定方臉色極差,這讓他也不由得更加疑惑,按說他既然抓住了泉蓋蘇文,應該高興才對,怎么會擺著這么一副臭臉?
“末將參見江夏王,不過說來慚愧,雖然末將拼命阻攔,但還是讓泉蓋蘇文帶著軍隊跑了。”只見蘇定方在馬上向李道宗抱拳行禮道,說到泉蓋蘇文已經逃跑這件事時,他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種惱火的神色。
“逃了?那…那邊是誰的軍隊?”李道宗也沒想到蘇定方竟然會這么說,隨后就指著唐軍對面的那支軍隊道,他一直以為這些是高句麗的隊伍,只不過現在聽到蘇定方的話才知道自己誤會了。
“這些是新羅人,泉蓋蘇文已經率兵逃進了前面的丘陵地區,再往前就是更加險峻的山區,十分不利于咱們的騎兵,所以我也沒有再追擊。”蘇定方再次回答道,不過說到“新羅人”這三個字時,他卻再次露出惱火的神色。
聽到對方是新羅人,李道宗這才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對方的旗號,果然發現與之前他在泊溝口見過的新羅船隊相同,不過看到蘇定方的表情他也更加奇怪,當下禁不住開口問道:“新羅人能夠前來支援也算是忠心了,不過為何蘇將軍你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李道宗不提新羅人還好,一提新羅人蘇定方的火氣卻是更大了,不過他不好沖著李道宗發火,當下強忍著怒氣道:“江夏王有所不知,剛才本來打的好好的,泉蓋蘇文也被我們攔了下來,眼看著再加把勁,就能把高句麗人逼回扶余城去,可是這時…”
蘇定方又氣又急的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李道宗這才知道他為什么對新羅人那么大的怒火,原來之前蘇定方與新羅人合力,將泉蓋蘇文的大軍攔住,雖然雙方僵持下來,但是蘇定方的騎兵是一股機動力量,只要能夠抓住泉蓋蘇文的一點破綻,就能立刻破局,從而一舉打敗高句麗的大軍。
然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新羅人那邊卻掉了鏈子,說起來新羅人足有五萬大軍,面對高句麗也有兵力上優勢,只不過因為訓練和裝備問題,在戰斗力不如高句麗大軍,高開始仗著人多,再加上新羅人對高句麗人的刻骨仇恨,憑著一股血勇倒也打得有專聲有色。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新羅人剛開始的那股血勇卻在急速衰退,甚至有些新羅士卒在面對殺紅眼的高句麗士卒時,竟然不敢上前,甚至有開始在戰場上逃跑,每個人都有從眾的心理,有了一個逃跑,自然會帶動第二個、第三個…
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新羅人畏戰不前,甚至開始后退逃跑,結果一下子讓泉蓋蘇文抓住機會,當下他舍棄蘇定方的騎兵,親自率領著五刀軍開路,一舉沖破了新羅人的防線,雖然蘇定方也拼命的想要將泉蓋蘇文留下,但是泉蓋蘇文卻是鐵了心要逃,最后甚至舍棄了幾千人斷后,結果等到蘇定方消滅了斷后的高句麗人,對方已經跑的沒影了。
“五萬人攔截三萬多人,又不是讓他們消滅對方,怎么可能攔不住?”李道宗聽完蘇定方的講述,當下也不由得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五萬人攔截三萬多人,而且又有蘇定方的幫助,這個任務可相當的輕松,他甚至也有些想不能新羅人為什么會失敗?
聽到李道宗的話,蘇定方也同樣抱以苦笑,本來新羅人能夠前來助戰,他也十分的高興,可是卻沒想到在關鍵時刻這幫新羅人卻掉了鏈子,導致泉蓋蘇文逃跑,而且蘇定方是個厚道人,想罵新羅人又覺得不太好,畢竟對方千里迢迢的跑來幫助大唐,而且也的確出了力,最后換來自己的一頓罵也有些冤。
不過也正是因為想罵又不能罵,所以蘇定方只能把這股怨氣憋在心里,更讓他胸口憋的難受,也幸虧李道宗來了,這才讓他終于把心口的這口惡氣給吐出來,否則非憋壞了不可。
正在這時,只見新羅人那邊也終于有人出來了,為首一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將領,長得倒是十分威武,只見對方催馬來到蘇定方和李道宗的面前躬身施禮道:“在下新羅金瘐信拜見兩位將軍!”
蘇定方是個厚道人,不過李道宗可不是什么厚道人,事實上李道宗少年成名,而且一向又受李世民的信任,現在更高居江夏王,性格也有些霸道,特別是面對新羅這種小國將軍,而且對方還犯了大錯,更讓他心中火起,因此這時也毫不客氣的質問道:“金將軍,剛才你們為何放泉蓋蘇文逃脫?”
金瘐信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新羅最有名的將領之一,而且一向十分受善德女王的器重,所以這次才被委任為攻打高句麗的統帥,剛才也的確是他這方失誤,所以才讓泉蓋蘇文逃跑,所以他才主動上前求見,并且介紹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讓金瘐信沒想到的是,自己雖然已經表示出足夠的誠意,但是眼前這個唐軍將領非但沒有按照禮儀介紹他自己的身份,反而剛一見面就質問自己,而且一副居高臨下的表情,就好像他以前見到北方那些蠻人部落的頭領一樣,這讓他也不由得心頭一怒。
不過金瘐信怒歸怒,他并沒有因此而失去理智,特別是在面對大唐這個龐然大物時,他也不得不冷靜,因此很快就強壓下怒火,并且還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道:“將軍息怒,我們新羅國小民弱,軍隊更是無法與大唐相比,別看我手下有五萬大軍,但其實有一大半都是臨時征調過來的,更有不少人是第一次上戰場,因此才讓泉蓋蘇文逃跑,還請將軍諒解!”
“諒解?我…”李道宗可不管你什么理由,畢竟戰場上也從來不講理由,所以剛想再罵,不過卻被旁邊的蘇定方勸住道,“江夏王息怒,這位金將軍也的確盡力了,而且之前若不是他們突然殺出,攔住了泉蓋蘇文的去路,恐怕對方早就逃跑了。”
聽到蘇定方的勸說,李道宗這才沒再說什么難聽話,這也讓金瘐信感激的看了蘇定方一眼,然后猶豫了一下再次開口道:“末將這次受女王之托,前來協助皇帝陛下清剿高句麗,既然兩位將軍在這里,那么皇帝陛下肯定也在附近吧?”
“怎么,你還想求見陛下?”李道宗聽到這里卻是斜著眼打量了對方幾眼道,目光中也滿是不屑,畢竟李世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見的,之前乙祭是在唐軍危難之際施以援手,才得到李世民的親自接見,而像金瘐信這種在戰場上失利,導致泉蓋蘇文逃跑的新羅將領,李世民不怪罪他已經是十分寬宏大量了。
金瘐信也是新羅王族,而且本身又極有才能,從小就表現出異于常人的天賦,哪怕是在王族之中,也是出類拔萃,受盡別人的敬仰,從來沒有人敢如此的輕視他,特別是李道宗那種不屑的目光,更是一下子刺傷了他的自尊心,差點就當場爆發出來,不過最后他還是借著低頭掩飾了自己臉上的憤怒。
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只見金瘐信開口道:“將軍誤會了,末將位卑言輕,自然不敢奢望面見皇帝陛下,只不過我們的女王殿下就在后方的軍營之中,想要親自面見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