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這天晚上,恨兒和上官儀一家最先去了城中賞燈,緊接著劉應道也接走了尪娘,小兩口已經訂了婚,雖然還沒有成婚,但正處于你濃我濃的階段,而且一年里也只有這兩天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游玩,自然時刻都不想分離。
最后裴行儉也來接婉娘,李休并沒有出面,甚至干脆裝做不知道,免得兩人放不開,不過看到婉娘離開時笑臉如花的模樣,他心中卻是更加擔心了,但偏偏還不能和別人說。
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也都和李休一起乘著馬車出了家門,七娘今天也落了單,畢竟恨兒的婉娘她們都有伴了,所以她也只能跟著李休他們了,其實七娘若是愿意的話,還是可以找到人陪伴的,畢竟除了家里人,她在外面也認識不少的閨蜜,不過也許是想到今年可能是她在長安過的最后一個上元節,所以她也特意決定陪著李休一起過。
李休心中雖然擔心婉娘和裴行儉的交往,不過對于這種感情上的事,他也實在插不上手,而且婉娘也已經是個大姑娘了,有些事情也只能由她獨自面對,所以李休也只能暫時把這件事藏在心里,專心的陪著家人在燈會上游玩。
其實長安城的上元節雖然熱鬧,但是看的次數多了,也就那么回事,玩的東西根本沒有辦法和后世相比,不過家里的孩子多,小孩子總歸喜歡熱鬧,不管好不好玩,只要人多就行,而且他們平時也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所以一個個都是玩的很瘋,買的東西都快把馬車塞滿了。
不過孩子畢竟是孩子,等到下半夜的時候,這幫小家伙一個個都頂不住了,最后也只剩下平安郎和晉兒兩個大點的沒睡,七娘也陪著平陽公主她們邊玩邊聊天,至于睡著的孩子全都被抱到馬車上,自然有侍女照顧他們。
“夫君,這上元佳感覺越來越沒意思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正在這時,只見衣娘這時忽然開口道,說話時還看了看旁邊的月嬋,畢竟月嬋現在還懷著身孕,玩的太晚她擔心月嬋的身體受不了。
“姐姐,前面好像有踏歌的聲音,咱們去看看再說吧!”不過月嬋這時卻是興致勃勃的開口道,也許不是第一次懷孕,也許是月份還太小,月嬋倒沒有覺得什么,反而精神比一般人還要足,這時也沒有絲毫的困意。
聽到月嬋這么說,衣娘也不好再堅持回去,于是一幫人繼續向前,轉過一個坊口后,前面果然出現一群年輕男女正在踏歌而行,所謂踏歌,其實就是以腳打著整齊的拍子,邊跳邊唱,一般沒點體力的根本堅持不了多久,所以參加這種活動的都是年輕男女。
其實在上元佳時,整個長安城最大規模的踏歌一般都在朱雀大街,當然在其它的一些街道上,偶爾也會看到一些青年男女自發的組織起來參與踏歌,比如李休他們眼前這一幕,只見頭頂一串串的燈籠下,一隊隊男女踏著整齊的拍子,悠揚的歌聲傳出數里,甚至連街邊的小販都禁不住加入了進去。
如此熱鬧的影響,自然也吸引了不少游人的到來,比如李休他們就是其中之一,街道兩側的游人也越來越多,而在踏歌的隊伍中,雖然不時有人退出,但卻有更多的人加入,使得踏歌的隊伍也越發壯大起來。
李休他們雖然都過了參加踏歌的年齡,但是看到如此熱鬧的景象,也激起了他們年輕時的美好回憶,一個個也都站在街頭靜靜的看著這場盛大的表演。
不過也就在這時,李休忽然感覺到有人扯自己的袖子,這讓他也不由得扭頭看去,結果發現是站在自己旁邊的七娘,只見她這時向李休使了個眼色,然后又指了指街角的方向。
李休看到七娘的表情有些奇怪,順著她指點的方向看去,結果一眼就看到在街角的人群中,婉娘與裴行儉也站在那里,兩人一邊欣賞面前的表演一邊說笑,看樣子相處的極為融洽。
李休也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婉娘和裴行儉兩人,當下也露出驚訝的表情,畢竟長安城這么大,而且參加上元節的人又這么多,現在在這里能夠見到他們,恐怕也只能用緣分來解釋了。
“大哥,咱們要不要上前和婉娘打個招呼?”七娘這時笑嘻嘻的湊到李休耳邊道,婉娘離他們并不算遠,只不過因為人太多,所以婉娘才暫時沒有發現他們。
“我看還是算了,以婉娘的性子,看到咱們肯定會害羞,所以咱們還是別打擾他們了。”李休這時卻是搖了搖頭道,雖然他還是有些擔心婉娘,不過看到她和裴行儉在一起時,臉上那種明媚的笑容,讓他也不忍心打擾。
聽到李休這么說,七娘也打消了去見婉娘的想法,平陽公主她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前面的踏歌上,并沒有聽到李休和七娘的對話,也沒有發現不遠處的婉娘。
踏歌活動一直持續到四更天才結束,李休他們這時也都感覺有些累了,于是這才坐上馬車,帶著熟睡的孩子一起回到家中休息,不過李休躺下后卻怎么也睡不著,因為婉娘還沒有回來,他的心也一直懸在半空中,根本放不下來。
“夫君這是怎么了?”李休的異樣也很快引起了平陽公主的注意,當下她也撐起身子關切的問道。
“沒…沒什么事情,你快睡吧,現在天都快亮了!”李休不想讓平陽公主擔心,所以就沒有說實話,其實對于婉娘的事,李休也故意瞞著家里,平陽公主也只知道婉娘在十五那天遇到個心宜的男子,所以昨天晚上才一起出去游玩,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婉娘身邊也不缺少護衛,倒也不用擔心安全什么的,因此她一直十分放心。
“夫君有什么心事就說出來,而且現在本來就快天亮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平陽公主這時卻是坐直了身子問道,夫妻多年,李休有心事她自然能看出來,事實上晚上游玩時,她就已經感覺李休有些不太對勁了。
看到平陽公主非要聽,李休也不由得嘆了口氣,平陽公主畢竟是婉娘的親姑母,這樣的事也的確不應該瞞著她,所以他整理了一下思緒,就將婉娘和裴行儉的事講了出來。
“這是挺好的嗎,婉娘看上的那個裴行儉出身名門,而且又有才能,兩人可以說是才貌相當,這可是難得的大喜事啊,夫君你擔心什么?”平陽公主聽到婉娘相中的男子如此出色,當下也只顧著高興了,根本沒有往深了想。
“娘子怎么糊涂了,裴行儉是不錯,他父兄也是隋末英雄,可惜卻死于王世充之手,裴家也因此家道中落,我看裴行儉此人極有抱負,估計是想要重振裴家的聲望,現在他可能還不知道婉娘的身份,若是知道的話,我擔心…”說到最后時,李休也不忍心再說下去,李建成已經去世了,他的女兒卻還要承受這樣的不公平。
平陽公主可不是七娘,她只是不喜歡政治,但并不是不懂,因此也立刻明白了李休話中之意,這讓她的臉色也不由得陰沉下來,本來婉娘她們幾個才是大唐的公主,可是現在卻落到這種地步,連個心宜的郎君都沒辦法選擇,這讓她如何不怒?
“好了,你也不要生氣,這也只是我的猜測,說不定裴行儉并不是那樣的人。”李休看到妻子生氣,當下也急忙開口勸說道,不過平陽公主并不是生裴行儉的氣,而是生自己家里的氣,因此李休再怎么勸都沒用,這讓李休也暗自后悔,早知道剛才自己就不應該說實話。
勸說了好一會兒,平陽公主這才慢慢的消了氣,然后在李休的哄騙下閉上眼睛,不過好長時間也沒有睡著。經過平陽公主這么一鬧,李休就更沒有睡意了,剛好外面的天也亮了,于是李休索性起來出去散步,打算等吃了早飯再睡,反正這幾天也不用去理財監。
現在正處于正月,天氣依然十分的寒冷,李休披著裘皮大氅出了門,也沒在家里轉,而是直接出了家門,來到門前的黃渠邊散步,現在河里的水都已經凍上了,看起來白一場青一塊的,河邊也滿是干枯的草叢與灌木,不過只要等到春風一起,河岸上肯定又是一片綠色。
不過就在李休在河邊散步之時,忽然只見遠處的官道上一輛馬車飛奔而來,李休認出是自己派給婉娘的馬車,車后還跟著幾十個府中的護衛,看樣子應該是婉娘回來了,這讓他也十分高興,于是邁步來到家門前等候。
只見馬車很快在門前停穩,然后車門一開,婉娘從車上跳了下來,不過還沒等李休開口,只見婉娘卻捂著嘴巴跑進了家里,這讓李休一愣,因為婉娘好像是在哭,難道說裴行儉欺負她了?
可是也不對啊,之前在看踏歌時,兩人還是有說有笑的,怎么才這么一會不見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