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渠下游的河岸邊,這里雖然臨著河,但卻因為河水的沖刷導致土地的堿性很大,也就是俗稱的鹽堿地,根本無法生長作物,而且面積還不小,因為旁邊就是平陽公主的土地,所以這片鹽堿地也被官府劃進了平陽公主名下,這種事情在劃分土地時十分常見。筆|趣|閣。。
以前這片鹽堿地里除了偶爾出現的野兔、野雞外,平時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不過自從幾天前,這里卻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只見馬爺與向善志兩人光著膀子,手握鐵鍬正在鹽堿地上挖地基,周圍還有不少娘子軍退下來的老兄弟也都是干的熱火朝天。
這些從娘子軍退下來的老兄弟雖然大都是關中人,但住的比較分散,近點在長安附近,遠的甚至能路到洛陽去,商隊又是個走南闖北的活,有時候半年不回家也很正常,這些退下來的老兄弟很多都是因為家人退下來的,所以李休也不想讓他們與家人分開,于是就決定在這片鹽堿地上蓋幾座村莊,讓他們把家人都遷來,也方便就近照顧。
另外李休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把這些人集中起來安置后,他們的家眷也都在這里,可以保證這些人的忠誠。
不要怪李休太小人,雖然這些人都是娘子軍退下的將士,但他們能夠在軍中保持忠誠,但日后進入商隊之后,誰也不敢保證他們能夠在得益面前繼續保證忠誠,畢竟李休前世時見過太多因得益而翻臉無情的例子了。
所以在他看來,這么做也是以防萬一,更何況大家住在一起也可以方便照顧,比如日后他們的孩子可以集中教學之類的,而這些將士們大都也愿意搬過來,畢竟大家住在一起也能夠相互照應,日后不忙了也能經常回來與家人團聚。
人多力量大,更何況這些娘子軍的將士以前也經常做安營扎寨的活,再加上公主府提供了充足的原料,所以建造的速度也很快,而且房子的結構也比較簡單,一般就是一個院子里三間堂屋,外加小棚子搭建好的廚房和廁所,而且一排排的十分整齊,看起來倒是和軍營有點像。
兩千人背后就是兩千個家庭,這么多人肯定不能住到一起,所以最后馬爺他們計劃沿著黃渠建造了五個莊子,而且因為河水的流向,五個莊子的地勢看起來錯落有致,相隔的又很近,而且也都十分的狹長,站在高處看的話,竟然很像是人的五根手指,于是馬爺一白腦袋,直接將這五個正在建造中的莊子稱為五指莊。
五指莊的建造速度雖快,但畢竟是個大工程,以馬爺他們的估計,最少也得等到夏初時分才能建好,等到建好之后,將士們就可以把自己的家眷遷過來,至于商隊的事也很簡單,白天他們干活,晚上就商量商隊的事。
按照李休的計劃,這兩千人分成數個商隊,向善志和馬爺也已經幫他編好了隊伍,至于運輸的貨物更簡單了,比如罐頭廠這邊產的水果罐頭,北方邊疆地區的銷量極好,只要運過去就是幾倍的利潤,而且向善志這些人畢竟在軍中混了多年,邊疆駐軍中也有他們的老熟人,所以到了那里不愁缺少門路。
馬爺等人忙著建造五指莊的事,李休并沒有去幫忙,事實上他也幫不上什么事,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比如之前答應了七娘的事,已經拖了好長時間沒有辦成了。
七娘一心的想學習造船,可是這年頭造船工匠的地位明顯不高,而且長安又是內陸,七娘又想學造海船,所以這種人才本來就十分難找,而且就算是找到了,萬一這個工匠只懂技術不懂原理,恐怕也教不了七娘什么,畢竟總不能讓她一個小姑娘去掄起錘子干木匠活吧?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楊農之前雖然答應過李休,但是卻一直沒有動靜,后來李休忍不住了詢問了一下,結果楊農說他已經有些眉目了,但還需要一段時間,這讓李休也對他心中沒底了,于是就想到了武士彟,本來馬爺說去找他的,但現在他忙著建造五指莊的事,一時間也抽不出時間,于是今天李休決定自己親自去跑一趟。
上次李休曾經和馬爺一起去過武士彟的府上,所以倒也認得路,當下乘著馬車進到長安城,而當沿著朱雀大街前行時,只見街道上再次恢復了往日的繁華,真正的人如流水馬如龍,看來李世民這個平穩過渡的政策還不錯,朝中沒有經過大動,只處置了一些之前有所異動的人,對于普通人的生活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不一會的功夫,馬車就停到了武士彟的府門前,當下李休跳下馬車,不過看到冷冷清清的武家大門時,他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以前他和馬爺來拜訪武士彟時,他還不是工部尚書,但當時他門前依然有不少人排著隊等候拜訪,當然像他和馬爺這樣的人自然不用排隊,反而還會被武士彟親自迎出來,可是現在武士彟已經是工部尚書了,門前反而是冷冷清清一個人也沒有,這種強烈的對比也讓李休有些不太適應。
“人走茶涼,不過這人還沒走呢,茶就已經涼了!”李休看著面前的景象也不由得低聲自語道,同時他也想到之前他去拜訪裴寂時,連這位號稱大唐第一相的大門前,也是連個人影都看不到,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裴寂和武士彟遲早都要從朝堂上滾出去。
想以這里,李休也不由得無奈的嘆了口氣,隨后親自上前叩響了門環,結果大門很快被打開一條縫,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管事探出頭來,一臉警惕的盯著李休道:“你是誰,來府上何事?”
“在下李休,以前曾與馬三寶、馬將軍一起前來拜訪過武尚書,還請通稟一聲!”李休十分客氣的報上自己和馬爺的名字道,他擔心武府的人不認識他,而馬爺的名氣則要大得多,畢竟馬爺也算是武士彟的一個朋友。
“馬將軍?李休?”不過讓李休沒想到的是,只見這個老管事聽到他和馬爺的稱呼先是一愣,似乎回想了一下,最后忽然眼睛一亮道,“您就是那位新晉的駙馬,李休李祭酒吧?”
“駙馬?這個…我就是!”李休還是第一次被人稱為駙馬,一時間還真沒反應過來,不過仔細一想,他和平陽公主賜婚的事已付詔告天下,所以稱他為駙馬也沒錯。
“太好了,原來真是李駙馬,快快請進,我這就是去稟報我家老爺!”一聽李休承認,這個老管事立刻十分熱情的將他迎進去道,也不知道是李休的名氣大,還是平陽公主的名氣大,竟然連武府的下人都聽說過他?
李休被迎進武府的客廳,并且送上清茶,緊接著不一會的功夫,就見武士彟一臉燦爛笑容的迎出來道:“沒想到李祭酒您竟然來了,說起來我也正要去你那里送禮,以恭賀你與公主大婚之喜啊!”
武士彟嘴上說是要送禮,不過李休也知道他只是說說而已,事實上他與平陽公主賜婚的消息傳出去后,除了平陽公主的幾個姐妹送來賀禮外,也就只有杜伏威等少數幾人送去了賀禮,其它人根本沒有任何動靜,畢竟平陽公主之前與李世民兩軍對峙的事也嚇壞了不少人,所以他們生怕日后李世民會對付平陽公主,從而牽連到他們,所以很多人都沒敢有什么表示。
“哈哈!武尚書太客氣了,上次你送去的禮物可是太豐盛了,這次實在不好意思再讓你破費啊!”李休這時也是大笑一聲客氣道,上次他幫武士彟奪得了工部尚書,后來他可是送去了好大一份厚禮,簡直可以與杜伏威相比了。
聽到李休提到當初的厚禮,武士彟也不禁哈哈一笑,隨后親熱的與李休攀談起來,現在他的日子也并不好過,在工部甚至還要受下屬的排擠,而且李世民也急于在工部安插人手,估計等到李世民一登基,他就得退位讓賢,而李休和李世民雖然發生了沖突,但現在他也看明白了,李休和平陽公主不但沒事,反而還得了封賞,光是從這一點就能夠證明李世民對他們的看重。
聊了幾句閑話之后,李休也終于把今天來的目的講了出來,對于這個有些奇怪的請求,武士彟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卻很快就拍著胸脯保證道:“沒問題,工部里集結著天下間最精良的工匠,另外還有各個方面的大匠,造船這方面的人雖然少了點,但工部里還有幾個的!”
聽到武士彟一口答應下來,李休也急忙站起來道謝,而武士彟卻是再次客氣了幾句,隨即就吩咐人在家中準備酒宴,李休也不好推辭,最后只得跟著武士彟來到內宅的一座花園里邊吃邊聊。
“李祭酒,剛才你來的時候應該已經看到了吧,以前我武家的大門前人來人往,光是每天收的拜貼就足有半尺厚,可是現在卻是門可羅雀,這人心啊,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只見武士彟幾杯酒下肚,就一臉無奈的向李休訴苦道。
“武尚書也不必太過沮喪,你在工部多年,要能力有能力,要資歷有資歷,秦王日后一定會重用你的!”李休這時也只得開口勸說道,不過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托武則天的福,李休對武士彟的生平還是比較了解的,據他所知,在李世民登基之后,武士彟就一直被派到外地為官,雖然頗有政績,但卻一直沒能調回到長安這個權力核心來,直到最后李淵去世不久,武士彟也死到了外地任上,隨后武則天也被她母親楊氏帶到了并州老家,直到十四歲入宮成了李世民身邊的才人。
“李祭酒不必安慰我,我也知道人走茶涼的道理,其實不僅僅是我,包括裴相等人的境遇也都和我差不多,只是我與裴相他們不同,至少裴相還是因為支持太子而被秦王不喜,可是我卻從來沒有支持過太子,結果卻連自己的官職都保不住,你說我現在冤不冤?”武士彟說到這里又給自己灌了一大杯酒抱怨道。
人的心情不好就容易醉,現在武士彟就是這樣,再加上喝的又急,結果現在已經有了幾分醉意,話也有些把不住門了,連對李世民的抱怨都出來了,幸好這里只有李休,否則傳出去他恐怕會更倒霉。
對于武士彟的抱怨,李休也只得繼續安慰,不過他心中也在暗笑,武士彟說他當初沒有投靠李建成,這點倒是不假,不過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他也比較傾向李建成,比如有些打壓李世民的事情,他也跟隨裴寂等人一樣表示贊同,所以如果說他絕對中立根本不可信,當然這些話肯定不能說出來。
武士彟越喝越起勁,說的話也就更沒有把門的了,甚至還從朝堂上聊到自己的家事,比如講起當初他是多么的不容易,商人出身的他處處被人鄙夷,后來好不容易才與李淵交好,兩人也算是多年的好友,雖然比不上裴寂與李淵的感情那么深厚,但也不是其它人可比,本以為大唐建立后能夠飛黃騰達,卻沒想到李淵竟然倒了,這命運還真是夠坎坷的。
不過也就在武士彟喋喋不休的大吐心中的苦水之時,忽然只聽遠處傳來一陣陣如同銀鈴般的童真笑聲,緊接著只見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女童穿著粉色衣裙,如同一只小蝴蝶般跑進了花園,而在她的身后,還有一個兩歲左右的女童,腳步蹣跚的笑嘻嘻在后面追,白皙的小臉如同滿月,看起來胖乎乎的極為可愛。
看到后面那個追逐的小女童,李休也不由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上次他來見武士彟時,他的妻子楊氏已經懷有身孕,算算時間,眼前這個小女童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千古女帝——武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