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皇后說了什么?”李休好奇的追問道,平陽公主救馬爺時年紀還小,肯定有許多疏漏的地方,但是竇皇后卻是個才智卓著的女子,光看看她教育出的幾個兒女就知道了,所以她很可能看出了什么。
“我記得當時我讓人把馬叔救回家后,母親只是看了看他,然后嘆了口氣說,‘又是一個可憐人’,隨后就離開了。”平陽公主回憶著開口道,說完臉上也露出感傷的神色,如果母親還在世的話,恐怕大哥和二弟也不會鬧成這樣。
“又是一個可憐人?”李休聽到這句話也不由得仔細品味起來,這句話中有兩個關鍵點,一個是“又”,一個是“可憐人”,而這兩點都證明竇皇后很可能知道一些關于馬爺的來歷,否則也不會這么說。
“除了這句話外,竇皇后可還說過什么?”李休考慮了片刻忽然再次追問道,這句話雖然證明竇皇后知道些什么,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它的信息了,所以也根本判斷不出什么。
“其它的就沒有了。”平陽公主再次想了想,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道,其實后來她對馬爺的身份很好奇,小時候也曾經纏著他問過好多次,但每次馬爺都不愿意說,后來她也就漸漸的不問了。
李休聽到這里也不由得有些失望,當下打開窗子看了看前面的馬爺,心中也滿是好奇,馬爺到底要帶他們去哪里,當初又是發生了什么,才讓他的境遇發生了那么大的改變?
馬車離開長安之后,剛開始是往東走,李休本以為馬爺會帶他們去洛陽,但在下午的時候,卻又開始往東北方向前行,等到天快黑的時候,馬車才在一個小鎮停了下來,然后一行人在小鎮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終于前行,直到這天下午時,李休他們才到達一座大城。
“蒲州?”李休看著城門上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也有些驚訝,說實話,他還真不知道長安城附近有這么一座城市,雖然這座城市的規模看起來不是很大,但城墻卻建造的十分堅固。
“蒲州這里被太史公稱為天下之中,傳說皇天后土中的‘后土’兩字,就是指這里,而且這里還有一座十分有名的后土祠,聽說香火很盛,不過我卻從來沒來過。”看到李休疑惑的模樣,平陽公主也不由得笑著解釋道。
“哇,秀寧姐你的學識真淵博,連哥哥不知道的地方你都知道!”馬車中的七娘聽到平陽公主的解釋也不由得夸張的大叫一聲道,這個小丫頭自從離開長安之后,看到什么都感覺新鮮,昨天晚上也是鬧到半夜才睡,結果今天在馬車就又睡著了,現在也是剛醒。
“呵呵,你這個小丫頭現在可比我懂得多,你哥哥講的那些我可學不會。”平陽公主聽到七娘的話,也不由得寵溺的摸著她的小腦袋道,自從恢復了自由之后,平陽公主的性子變得活潑了許多,也更愛笑了,整個人都感覺像是年輕了幾歲。
“好了,我們到了,今天就在城中休息,明天我帶你們去個地方!”正在這時,只見馬爺來到車邊,透著車窗向李休他們道。
“馬叔,你帶我們來蒲州做什么啊?”李休這時終于把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之前他一直忍著沒問,現在都到地方了,他也終于忍不住了。
“這里…”只見馬爺這時抬頭看了一下城頭上的那兩個字,眼睛中再次露出一種傷感的神色,過了片刻這才道,“這里是我的老家!”
馬爺說完之后,長嘆一聲提馬上前,并沒有過多的解釋,不過光是“老家”這兩個字已經足夠了,李休這時仔細琢磨了一下老家這兩個字的意思,過了許久也是長嘆一聲,他之前有數種猜測,不過現在看來,可能只有那個最悲慘的猜測才是正確的。
在馬爺的帶領下,李休他們的車隊進到城中,蒲州城雖然被太史公稱為天下之中,而且也是炎黃子孫的發源地之一,不過這里畢竟是個小城,整個城市的占地規模不大,估計連長安的一成都不到,人口也不是很多,當李休進到城中時,發現街道兩側的商業并不繁華,行人也很少,根本無法與長安相比。
“蒲州這里靠近長安,算是長安東北側的重鎮,為了防止敵人從這個方向進攻長安,所以在前隋時,蒲州這里就是長安附近的軍事重鎮,我大唐也在這里駐守重兵,不過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原來馬叔的老家是在這里。”平陽公主這時再次介紹道,身為一個武將,她對于大唐的一些重要城鎮也是如數家珍。
說話之時,車隊已經進到城中,馬爺并沒有驚動當地的官員,而是直接找了一家干凈的客棧,然后直接把整個客棧包了下來,這才勉強住下,畢竟平陽公主出行,肯定要帶一些護衛隨行。
晚飯的時候,平陽公主和衣娘、七娘三人在房間里吃飯,李休則出了客房來到大廳,只見馬爺正坐在那里一個人喝酒,李休當下走過去坐到馬爺對面道:“馬叔,怎么一個人喝悶酒,要不要我陪你聊聊天?”
“你小子就是個機靈鬼,是不是已經猜到了我帶你們來這里的用意?”只見馬爺這時抬頭看了李休一眼道,說完他一仰脖子,又是一杯酒進了肚子,臉上的表情也顯得頗為悲涼。
“的確猜到一點,不過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您也要放寬心!”李休這時勸慰道,其實他也并不知道馬爺身上發生過什么事,只是能夠猜到一個大概而已。
馬爺聽到這里卻是搖了搖頭,隨后雙手捧起酒壇一口氣喝下去半壇,隨后這才猛然站起來道:“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馬爺說完站起來就離開客廳,只是這時他喝了不少的酒,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這讓李休也十分不放心,當下急忙跟上去,等到了出了客棧之后,馬爺也沒有騎馬,就這么信步的走在蒲州的街頭。
這時天色將晚,本來就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已經幾乎沒什么行人了,連街道兩側的店鋪也開始關門,這讓李休也是連連皺眉,現在可是夏天,蒲州城中的店鋪竟然這么早就關門,街道上更是行人稀少,如此看來,這里的商業還真是差的可以,看來大唐盛世還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能到來。
李休與馬爺沿著蒲州城的大街一直向北走,最后又向東拐彎走了許久,估計這里應該是蒲州城的東北角方向,而且這里明顯是蒲州城的貧民區,入目之處都是一些簡陋低矮的小房子,不過在這些小房子周圍,還有不少殘破的院子,里面的房子都塌了,木頭和磚頭都被人拿走搭建房子了,只剩下一些殘破的廢墟堆在那里,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破敗。
馬爺看著眼前這片殘破的景色,確切的說應該是那些已經變成廢墟的院子,臉上傷感的神色也更加嚴重,最后終于緩緩的開口道:“十幾年前,這里可不是這樣,蒲州是座軍事重鎮,前隋時就駐扎著重兵,一些軍中的將領就在這里安家,把家眷也都遷到這里,而這里就是軍中將領最集中的居住區,當初這里的宅院一座連著一座,雖然稱不上是大富,但也算安逸。”
“馬叔,你…你的家也在這里?”李休這時試探著問道,只看眼前的景象,他很難想像當初這里是個什么樣子。
“不僅僅是我,從我父親那一代開始,這里就是我的家,我父親是隋軍的果毅都尉,官職不高也不低,到了我這一代,一共是兄弟四人,全都進入軍中,而且父親對我們兄弟四人要求很嚴,從小就習文練武,進入軍中后,每個人都憑借著自己的本事升遷,最后的職位都不比父親的差,當時我們馬家在蒲州城可謂是威名赫赫!”說到這里時,只見馬爺臉上也露出一種自豪之色,似乎又想起當初家族的榮耀。
李休聽到這里也是暗自點頭,心想馬爺果然是出身軍事世家,而且又在隋軍中歷練多年,參加過對高句麗的三大征,有這些底蘊在,難怪平陽公主會成長為一個優秀的將領。
就在他們說話之時,馬爺帶著李休來到一個街道的拐角處,這里有一片比其它地方更大的廢墟,可以看得出來,如果這里沒有被毀的話,應該是一片占地不小的府邸。
“就是這里了,十幾年前,這就是我的家,我,我父親,還有我的兄弟們,幾大家子都生活在這里,而這里也被稱為馬家大宅,父親是個很嚴肅的人,對我們幾兄弟的要求也很高,但是他卻很喜歡孩子,無論是兄長家的孩子,還是我和弟弟家的孩子,父親都十分的喜歡,每次孩子犯了錯,我們兄弟想要教訓他們時,那幫小子就會跑去向我父親求救…”
馬爺說著說著,聲音卻變得嗚咽起來,最后更是說不下去了,而李休這時也是長嘆一聲,雖然他已經有所心理準備,但卻沒想到馬爺的遭遇比他預想的還要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