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有數百兵馬,哪怕葛邏祿人鬧翻天也傷不了安西都護府一根汗毛!”李嗣業不屑的說道,而岑參和田珍似乎抓到了一絲靈感。
“正是如此,葛邏祿人是否忠誠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們有沒有影響西域局勢的能力!”接著李悠指向地圖,“諸位請看,此處乃是怛羅斯城,無論是距離安西還是黑衣大食的木鹿城都太過遙遠,我們雙方都不可能再次布置足夠的兵力進行實際控制!”
接著他的手轉向西北,“距離怛羅斯城最近的大勢力就是突騎施人了,但如今突騎施人的實力已經漸漸沒落,反觀葛邏祿人倒是日益強大,想來葛邏祿人做出親近大食的決定也就不難理解了;如今大唐在此處的實力要略勝于黑衣大食,若是此戰大唐獲勝,對熱海周邊的控制力將再次提升,這對葛邏祿人極其不利,將極大地影響他們擊敗突騎施擴張勢力范圍的企圖;而要是獲勝的變成黑衣大食,那說明我大唐在此戰中必定大傷元氣,在從長安補充來足夠的兵力之前,我們只能退回安西,而此地就不再受我大唐控制,這些葛邏祿人自然可以不收約束地進行肆意擴張。等大軍重回熱海之時,想必他們的擴張已經完成,到了那個時候,葛邏祿人的實力將更為強大,我大唐即使想消滅他們恐怕也沒那么容易了。”
“謀刺散爛此人頗具梟雄之像,做出這樣的決定也在情理之中。草原上的各大部族不都是秉承著這樣的生存之道么?”李悠為自己的發言進行了總結。
“李都尉所言極是。”話音剛落,岑參就表示了支持,“這些蠻夷部落弱小之時無不哀求大唐的保護,但是當他們日漸壯大,就會生出異心,開始勾結吐蕃人、大食人圖謀不軌,前次都護大人擊敗的大小勃律不就是這樣么?葛邏祿人不是第一個做出這樣決定的部落,當然他們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若是任由葛邏祿人做大,即使謀刺散爛不會叛變,也難保證他的兒子、孫子依舊忠于大唐。”段秀實緩緩說道,他同樣久在西域,這樣的事情看得多了。
“那日攻城之戰,損傷的葛邏祿人似乎都是熾俟部的部眾,熾俟部對謀刺散爛多有意見,我原本以為他們是為大唐傾力作戰,現在想來或許是他借著這個機會剪除異己。”田珍想起了那日攻城時謀刺散爛的表現。
“每個蠻夷部落首領都有自己的野心,只是并非每個部落的實力都允許他們實現自己的野心。”李悠繼續說道,“而如今葛邏祿人的實力已經足以讓他們生出不軌之心,又有那個部落真的甘愿久居大唐之下?所以某刺散爛和大食人勾結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只要他們的實力削弱到不足以和突騎施人對抗,他們就會重新跪在大唐的腳下哀求保護了。”
什么盟約道義都是閑的,只有實力才是最根本的東西,不管葛邏祿人是否忠誠,他們現在的強大實力都已經對大唐產生了威脅,大唐想要保證安西都護府的權威,就不應該讓任何一個部落發展壯大。
說得興起,李悠不免說得多了些,“對我大唐來說,只有安西諸部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均衡之上,保證沒有那個部族能威脅到安西都護府的安危,方是最好的局勢;只要發現那個部落發展到如今葛邏祿人這般規模,就要立刻聯絡其他部落對他進行壓制,切不可因為其一時的恭順而失去警惕。”
這種方法和后世大英帝國秉承的“大陸均衡政策”頗有相似之處,英國沒有實力對歐洲大陸進行直接統治,但是他們也不允許歐洲大陸出現一個過于強大的國家,法國強大之時他們組建反法同盟攻打拿破侖,德國強大時他們勾結法國進攻德國唯有如此才能保證大英帝國對歐洲大陸的優勢。
安西都護府目前面臨的局勢也差不多,細雨實在是太過廣闊、距離長安也太過遙遠,沒辦法像中原一樣分置郡縣進行直接統治,因而少不了仆從國的幫助,但也有些仆從國借著大唐的旗號漸漸發展壯大,直至危及大唐的安全。
“說得好。”閉目沉思半天的高仙芝終于站了起來,處理西域事務多年的他其實已經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只是沒有李悠總結的這么清楚,方才李悠的話有如醍醐灌頂一般,再加上他數十年的經驗,葛邏祿人的命運就此決定,“誠如李都尉所說,葛邏祿人是否忠誠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的壯大已經變得對安西都護府不利了!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大唐不講情面了!”
“那侯梅德已經率領大軍逃走,想必他們不會甘心失敗,定會卷土重來,等下次與敵作戰之時,就該輪到葛邏祿人打前鋒了!”高仙芝做出決定,“若是他們安心為我大唐效力,本都護自然少不了他們的好處,但他們要是硬要尋死,就休怪本都護無情了!”
黑衣大食的戰斗力更在葛邏祿人之上,此戰過后即使葛邏祿人沒有反叛,也足以讓他們大傷元氣,不再具備擊敗突騎施人占據熱海的實力,大唐就可以安心的稍微扶葛邏祿人一把,讓他們和突騎施人斗個痛快。
“都護,還有一封信,黑衣大食的援軍由大將齊亞德率領,計有三萬大銳,數萬安國、史國、曹國等國的仆從軍,距離怛羅斯城已經不遠了,我等應早做準備。”岑參又拿出了另外一封信。
“就怕他們不來。”高仙芝不驚反喜,他最擔心的是黑衣大食避而不戰和他們耗下去,此行距離安西千里之遙,糧草補充困難無法久戰,現在既然給了他一個決戰的機會,那么只要擊敗這支大軍就基本上勝局以定了,“諸位,來好好商議一番如何解決這些葛邏祿人和黑衣大食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