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小城之春》,大家普遍認為這是一部好片子,但好到什么程度,不好評價。
這不是說在座的人不專業,不懂得鑒賞電影,而是一部影片需要經受住時間的考驗。
在時間無情的沖刷下,絕大部分電影消失在了歷史之中,留在人們記憶中的才算是經典。
比如姜聞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國內的電影界對這部片子的評價不算高,普遍的共識是姜聞拍出了新意,不過這部片子在國產電影中的具體定位還拿不準。
有人覺得姜聞突破了第五代導演的困境,給國產電影帶來了新氣象。
也有人覺得姜聞偏離了藝術創作的軌道,過于顛覆傳統,不是正道。
這樣的爭論隨著時間的流逝會越來越趨于一致。
等到二十年后,就能大致判斷影片的地位,五十年后,會有一個較為客觀公正的評價,從而被寫進華國電影史里,蓋棺定論。
《小城之春》剛剛被拍出來,沒有人會匆忙下定論說這是一部能流傳下去的經典。
各人根據自己的印象泛泛的談論了影片的鏡頭語言,所表達的意境,以及演員的表演。
俞菲鴻成了一個驚喜,陳導明和王志聞的精湛演繹大家認為理所當然,俞菲鴻還很年輕,在這部片子里挑起了大梁,成功塑造了周玉紋這個寂寞少婦的形象。
有人甚至覺得她有可能成為下一個鞏莉。
當然,只是有可能,能不能成為鞏莉還要看她今后的作品和表現。
演員最終還是要靠作品說話,如果她以后碰不到好的角色,那就只能泯然于眾了。
大家對田狀狀表示了祝賀,從九三年起,田狀狀四年沒有拍片子,一出手就是一部佳作。
這部片子劇本好,演員好,導演同樣功不可沒。
作為電影理論家,鄭洞添對《小城之春》給予了高度評價,他覺得這是對傳統的回歸。
這些年來,從第五代導演開始,華國電影人一直推崇西方的電影,文藝片模仿歐洲電影,商業片借鑒好萊塢模式,唯獨沒有了自己的傳統。
這種傳統是華國前幾代導演創立和發展起來的,和華國的傳統文化緊密相連。
吸收和借鑒西方的藝術形式可以,卻不能丟掉本民族的文化傳承,在這個越來越浮躁的社會里,拍片子更多的是追求利益,缺少了文化氣息。
《小城之春》里就有傳統的東西,這個需要現在的電影工作者仔細體會。
鄭洞添是第四代導演的代表人物,還是電影局審查委員會的委員,在電影理論上頗有建樹,在國內電影圈子里有不小的影響力。
這是前輩級的人物,他這么說就是給這部片子一個定位。
倒不是因為他是這部片子的掛名導演才這么說,這是鄭洞添的真實想法。
而且,他的這番話肯定會傳出去,其他人聽過后就要掂量一下,值不值得在這件事上和鄭洞添鬧出矛盾,電影圈子真的不大。
所以說,姜還是老的辣,這是鄭洞添有意為之。
這次的內部放映非常成功,兩天后影片送到總局過審,還需要鄭洞添在圈子里的影響力。
“這次多謝鄭教授了。”散場后,林子軒致謝道。
“咱們說好的,出問題我來擔著,有榮譽也是我的。”鄭洞添笑著說道。
這就是玩笑話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片子是田狀狀拍的,就算拿到最佳導演獎什么的,明白的人都不會算在鄭洞添的頭上,那只是一種虛名。
以鄭洞添此時的地位,不怎么在乎這種虛名,他更多的是一種對田狀狀的保護。
在電影圈子里,前輩對后輩的提攜和幫助,這同樣是華國電影的傳統。
兩人閑聊了幾句,談到了林曉玲。
鄭洞添覺得林曉玲應該上完研究生再出來拍片子,那時候無論是對電影的理解和心智方面都趨于理性和成熟,能少走彎路。
現在的林曉玲還不太成熟,恐怕會遇到不少的挫折。
在京城電影學院,鄭洞添是導演系研究生導師,讓林曉玲上研究生就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鄭洞添強調年輕導演要積累,有耐心,等待機會,不能盲目的就去拍片子,要清楚自己想拍什么,只是,他不太了解現在年輕人的心態。
沒有多少人愿意在學校里學理論,有了點經驗就想著找資金拍片子,在國際影壇上揚名。
時代不同了,生活節奏越來越快,大家有一種時不我待的緊迫感。
“咱們國內的女性導演不多,我覺得小林有這個潛力,能拍出好片子,你這個做哥哥可要多看著。”鄭洞添交代道。
林曉玲自從拿了畢業證后開始弄她從香江帶回來的素材,那些在香江采訪的影像。
這部紀錄片的場景囊括了香江大部分的旅游景點,采訪的對象包括香江本地人,內地人,外國游客等等,看起來非常的不專業。
林曉玲沒有告訴那位假扮記者的小導游問什么問題,小導游覺得好玩,問的話題很隨性。
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問什么,這就讓紀錄片看起來不同于傳統的紀錄片,帶著活潑和俏皮。
林曉玲在其中夾雜著媒體對香江回歸的新聞報道,還有各種娛樂小報。
有一張正是葛尤和林子軒被報道的報紙,從報紙上能感受到這座城市的各色人生。
她想反映的是回歸前夕整個香江的狀態,不是以一種政府的官方態度,而是私人的視角,和官方報道的角度有所不同。
林曉玲給這部紀錄片起了個名字,叫做《下一站,香江》。
這是她一時興起弄出來的東西,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制作剪輯,就當是給自己練手了。
林子軒看了覺得還算有意思,林曉玲在紀錄片方面有才華,很會把握角度。
這部紀錄片現在看來或許沒什么,十年后再來看興許會有不一樣的感受,二十年后的話,林子軒覺得會成為很有意義的影像資料。
這就是紀錄片的作用,不是給現在的人看的,而是留給后來者的一種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