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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斜照,帝宮之外,云霞燦爛,色彩斑駁。
天已至黃昏,在這黑暗降臨大地前最后一刻,金烏漸落,隱藏在陽光之后,爆著最為璀璨的光芒。帝宮之中,光線已經漸漸昏暗。
帝尊獨距皇座,瀏覽著竹簡上的政務。
烏侵霜,帝尊威嚴依舊,一雙銳利的眸光盯著竹簡之上,有關著河南之地的屯荒情報。
蒙恬做的不錯,不過兩年時間,河南之地已經初有規模,秩序依然。不但開墾了數千頃的田地,黃河岸邊,四十四座城池也都建造完畢。沿著陰山修筑的長城,阻止胡人北下的防御措施也都一一營建完畢。
經歷最初的動蕩與不安,北地郡與九原郡的秩序也都回復了穩定。遷徙過去的流民也都適應了當地的生活,開始進行生產活動。
不過最讓這位帝尊在意的,還是北地與九原興起的養馬業。兩郡所蓄養的馬匹,現在已經足夠整個關中的需求。其為軍隊提供的戰馬,在整個帝國的軍隊體系之中也是一流的水準。
帝尊的眸光在御案上的地圖巡視,帝國的疆域廣大,自周天子失國以來,這片土地上,沒有一個國家能夠比得上如今的大秦。
只是偌大的疆域,想要治理起來又何其之難。
帝國如今所積累的財富過數百年間任何一個國家,咸陽宮殿之中所藏的金銀器物,綾羅綢緞,堆滿了一間又一間的屋室。帝國所堆積而來的糧食也足夠豐裕。像是滎陽之旁的敖倉,其中所儲存的糧食足夠其民十數年之用。物產豐富,從南至北,從東往西,各地的珍寶奇物應接不暇。如今帝都的市場商閣之中,所陳列的物品,放在十年之前,也是不可想象的。
四海之內,六國俯,百家頓足。天下之大,匈奴遠遁,百越納服,帝國已無敵手。
只是這看似穩固的龐大帝國,其下卻是暗流卷動。
秦皇明白,修筑馳道,長城,車同文,書同軌,一系列措施而下,帝國已經疲憊不堪。
七國連年戰亂,百姓苦不堪言!秦國一統天下,本應休養生息,屯田養民。這樣簡單的道理,秦皇明白,然而卻無法這么做。
若是不修馳道,帝國各郡如何連通?不筑長城,那邊境將是胡人肆意往來的獵場!不統一文字和貨幣,帝國又何以治理天下?
文功武治,史書上不過片言只字。只是其中要付出的艱辛,又是何等的殘酷。
當帝國的武功撥于四海,周圍的蠻夷在帝國強大的軍隊威懾下,惶惶不可終日。帝國各處的的馳道相繼竣工,各郡的盜匪消蹤匿跡。
一個一個強大的敵人被消滅。咸陽城中,夕陽斜照,這位夙興夜寐的帝尊正視著自己的帝國時,忽然現,也許帝國最大的敵人,是來自帝國的內部。
來自人心上的疲憊!
秦皇從來不懼任何敵手。無論他是諸子百家之中的高手宗師,還是諸國之中的王宮貴戚,又或者那些叫囂著的蠻夷胡狄。
可是這個。這位橫掃,虎視天下的一代帝王卻是沒有一點的辦法!
人心上的疲憊,需要時間去撫慰。
而現在的帝尊,最為缺少的卻也是時間!
兩排內侍走進了大殿之中,點燃了殿宇兩旁的長明燈。
點點燈火積聚,照亮了整座大殿。
秦皇抬起了頭,一旁的內侍稟告道:“陛下,兩位丞相大人來了。”
“傳吧!”
百官之,三公之尊。
帝國的兩位丞相,李斯與馮去疾走進了大殿之中,至皇座之前十步而止,行禮道:“臣拜見陛下。”
“平身吧!”
“謝陛下。”
兩位丞相站了起來,秦皇開口言道:“將你們喚來,是要告訴你們一件事情。朕準備再次東巡,視察帝國上下。
“東巡?”
兩位位高權重的丞相不覺得都皺起了眉頭,李斯稟手問道:“陛下,欲往視察何處?”
“行道九嶷山,過會稽,觀南海,而后轉北,行往九原城。朕這一次,要視察馳道的修筑情況。”秦皇緩緩的說道。
“臣等遵旨!”李斯,馮去疾說道。
“臣斗膽請問,陛下這一次要帶何人陪駕?”馮去疾試探的說道。
“一如舊往,李斯隨行,去疾留守咸陽。諸公子中,許長公子扶蘇陪同。”秦皇淡然的吩咐道。
“這樣么?”
燈火暗淡,趙高獨坐于庭,聽著秦皇身邊的內侍稟告著秦皇即將東巡的消息,微微的點了點頭。
陰郁的臉上此刻盡是濃抹不開的陰翳,他對著拜倒在下的內侍,揮了揮手,說道:“你下去吧!”
內侍遠去,趙高拿起了酒樽,伴隨著這靜謐的夜色,將酒樽之中鮮紅的酒水一飲而盡。
趙高在思量,思量著秦皇東巡所帶來的影響。
羅網被奪,趙高失去了自己的最為犀利的爪牙,不得已,他只能借助于帝國內部其余的力量。
帝國之中,朝野內外,長公子的威信很大。然而在這深不見底的權利漩渦之中,那個遠避云中的嬴子弋,在趙高看來,才是他最大的敵人。
趙高要實現自己的野心,嬴子弋,便是一個繞不去的大山。而以趙高的力量,想要扳道這座大山,無疑是癡人說夢。
所以,他需要借助公子扶蘇的力量。
“龍修!”
一個布衣劍客閃現在,跪伏在了趙高的身邊。
“大人!”
“你去給十八公子帶一句話。”
龍修走上前去,趙高在其耳邊說了幾句。
龍修點了點頭,退后了兩步,身影消失在了庭中。
壺中酒醇,趙高緩緩的倒了一杯,嘴角泛起了一絲抹不開的陰郁笑容,說道:“嬴子弋,我倒要看看,這最后,究竟是誰勝誰負!”
九江郡。
深山之中,項氏一族的營寨挺立依舊,伴隨著蒙蒙的細雨,所有的項氏私兵都從校場之上撤回,躲進了自己的偏屋中。
山麓偏遠,糧食匱乏。為了滿足這數百人平日里的用度,項氏一族在山中開辟了百畝田地。只是,光憑著這點微薄的收獲,還遠遠無法滿足這數百人的需求。
所以平時,這數百楚兵除了日常的訓練之外,還經常進入深山,遠涉川流,漁獵為生。
只是漁獵為生,收獲去遠不如田地穩定。饑一頓飽一頓,全靠運氣,這幫舊卒卻也沒有怨言。
近來,項氏一族的少主項少羽帶著四五十名手下進山打獵,所獲甚豐。
托他的福,這幫楚國的舊卒,項氏一族的私兵,此刻卻能夠在這蒙蒙細雨而下,春寒料峭的時節,喝上一碗香溢的肉湯。
青山蔥郁,此間的景色雖然不能算是窮山惡水,但也絕對不算上有景致。
雨水順著屋檐上的茅草而下,低落在地,項少羽一身修長挺立,戰于檐下,喝著熱氣騰騰的肉湯。
剛剛出鍋的肉湯還冒著熱氣,項少羽微微啜一口,相比那些佳肴,這湯雖然并不算多少美味,然而伴著舌尖的那股濃郁的味道,卻能夠讓項少羽回味良久。
他們被秦軍趕到了這里,山中清苦,倒也忍耐慣了。
“少羽。”
火紅色長,一身布衣,龍且從一旁走過來,揮了揮身上的雨水,說道:“咸陽那邊傳來的消息。”
“哦?是什么?”
龍且湊了過來,在項少羽的耳邊呢喃了幾句。
項少羽眉頭一皺,說道:“嬴政想要東巡?”
龍且點頭,說道:“哥哥說,趙高想要讓胡亥留在咸陽,監察那人的動靜。”
項少羽一笑,說道:“趙高想要坐山觀虎斗,這人心思難定,最終的目的難道真的只是讓胡亥登上帝位么?”
“少羽,你的意思是他還別有所圖?”
“沒錯。”英武的項氏少主看著龍且,自己的小已久親信,笑道:“不過這樣也好,帝國內部紛爭不休,我們將來的大計也能夠更好的實行。”
盡管此刻,項少羽的身邊,兵不滿千,將不滿百。他的身上,仍舊有著無窮的自信。
而正是這份自信,在最為艱難的時刻,幫助他們度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
龍且信任他,身邊的數百兵卒也信任他。項氏的少主,不知不覺中,已經有了一代王者的氣度。
“總有一天,這帝國會再度混亂,而那時候,則是我們的機會。”項少羽看著雨幕之中的青山,微微一笑,說道。
“少羽,你為什么這么肯定?”龍且問道,盡管他渴望著復國,然而也不得不承認,此刻帝國的統治正穩如泰山。
“嬴政強迫六國之人,使用同一種文字,說同一種話,這正是天下紛亂的源頭。這樣暴虐的君王,即使統一了天下,又如何長久?”項少羽話語之中,毫不掩飾著自己對秦國的厭惡,對秦皇的厭惡,對與秦國有關一切的,包括制度,文字,土地的厭惡。
“對了,有一件事情,季布和英布那里的事情,你要怎么處置?”龍且問道,這兩個人麾下此刻也有著近千的手下,不過他們當初畢竟是從秦太子的手下脫離出去。盡管他們兩人不知情,但是龍且的心中還是對他們有著一層隔膜。
“我相信,他們身為楚人的驕傲與尊榮。”項少羽堅定的說道。
“少羽!你大哥我來了。”
雨幕之中,傳來了一聲大大咧咧的呼喊聲。項少羽即使不回頭,也知道說話的是誰?
項少羽回頭,荊天明穿著一身蓑衣,走了過來。
望著他臉上的笑意,項少羽伸出了拳頭,輕輕敲打著他的胸膛,“你小子,走了這么久,現在才想起來要來見大哥我啊!”
“那是當然,大哥我一到九江,第一時間就是來看你這個小弟么!”荊天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我很有義氣的樣子。
龍且在一旁看著,搖了搖頭,這兩個人啊!每次一見面,都要爭論大哥小弟的話題。只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怎么樣!吃飯了沒有,要不要喝點肉湯?”項少羽將天明請進了自己的屋中,龍且則先行一步離開了。
“正好我餓了。”荊天明看著這桌案上的湯盆,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墨眉,不客氣的從一旁得兒櫥柜中拿出了餐具,舀了一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怎么樣,這次還順利么?”項少羽笑著問道。
“還行吧!”荊天明抹了抹嘴巴,說道:“雖然長公子要我們對付的人挺棘手的,不過最后還是順利的解決了。東越那邊的江湖勢力也歸順了我們。”
“真是很難想象,陰陽家此刻居然能和墨家聯手。”項少羽搖了搖頭,忽而問道:“對了,月兒有消息了么?”
荊天明臉色一暗,說道:“月兒已經失蹤了很久了,即使是陰陽家內部,都找不到她的下落。不過這次,我卻得到了石蘭的消息。”
“什么!”即使那道倩影已經在少羽面前消失了很久,可是每次只要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卻是久久不能忘懷。
“不過…”荊天明說到這里,欲言又止。
“什么?”
荊天明向來十分豪爽,在自己的面前有一句說一句。他這個樣子,項少羽反而擔憂起來了。
“是石蘭出事了么?”
“這倒沒有。”荊天明搖了搖頭,說道:“不過墨家的游俠現她的時候,石蘭正在云中。”
項少羽心中驚鼓,臉色一下子就白了,“她在云中,現在怎么樣了?”
“墨家的游俠是在云中城的街道上現石蘭的蹤影的。當時秦軍搜查的嚴密,那名游俠并沒有見到石蘭本人,不過見到她進了云中郡府。”
項少羽拿出了那支沒有送出的玉釵,輕輕的摩挲著,臉上表情沉寂,似乎在緬懷著什么。
荊天明看著項少羽這個樣子,試探問道:“少羽,我們要不要去云中一趟,找尋石蘭。”
項少羽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現在楚地離不開我。而且,我相信遲早有一天,我和石蘭還會再見面的。”
看著項少羽的樣子,荊天明裝作無奈的說道:“反正我也要去云中一趟,我順道去看看石蘭,她究竟在云中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