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靡靡,烈山堂主田猛的書房。
“父親,還沒有睡么?”
田言與小蘭走了進來。小蘭將盤中的安神湯放在了田猛的桌案上,俯身告退。
田猛的臉色不好,因為近來的事情而憂心忡忡。
“言兒,農家正值多事之秋,為父放心不下啊!公子扶蘇給了我們答復了么?”
既然要得到聚仙丹才能登上俠魁之位,那么陰陽家現在已經答應幫助公子扶蘇。那讓公子扶蘇出面,讓陰陽家給他們一顆聚仙丹,不就行了。這事情雖然不好開口,但是扶蘇公子應該知道這件事情背后的嚴重性,想來也不會拒絕。因此,在那日十數長老和勝七逼宮之后,田猛就讓田言上書公子扶蘇,請求其向陰陽家尋求幫助。
算算日子,這也該來回信了。
田言搖了搖頭,白皙近乎病態的臉上有些陰沉:“公子扶蘇已經給了答復,陰陽家拒絕了。”
“陰陽家的人連公子扶蘇的面子也不給么?”田猛嘆道。
“不,這件事情應該還有內情。聚仙丹為何在這個時候出世?陰陽家煉制出如此丹藥又是為了什么?我已經詢問過,聚仙丹這件事情上,就連公子扶蘇事先也不得知。”
田言說著,語氣漸漸轉寒。
“秦太子利用農家內部對我等田氏早已不滿的勢力,策劃了這次神農令事件,其目的恐怕不止是讓勝七登上俠魁之位這么簡單。”
田猛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女兒,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農家之所以能夠穩定,是因為有著公子扶蘇這面大旗。神農六堂之中,四堂堂主乃是出身田氏。朱家以及司徒萬里對田氏一族早已經忌憚不已。因為這次的事件,這縫隙怕是要更加加深。也許秦太子的目的,就是想要讓農家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無力再在帝國儲位之爭中對其造成威脅。而更加可怕的是,若是農家的弟子真的為了爭奪聚仙丹而與帝國為敵,那么秦皇的怒火會燒向何方,誰也無法預料。”聽完自己女兒的話,田猛不禁冷汗連連,“若是如此,我農家的浩劫或許就不可避免了。”
“恐怕不止是我農家。”田言有些疲累的說道。“秦皇將欲東巡,天下風云動蕩。陰陽家東聚齊地,流沙散而復聚,墨家隱匿海濱,道家兩宗齊出,儒家諸士南歸,縱橫雙雄執掌羅網,神農令復現的今日,怕又要在這亂局之中添上怎樣的一筆?而那些隱藏在帝國陰影之中的休養生息的六國舊族又會做出怎樣的舉動?也許大亂就要開始了!”
“我們該怎么辦?”
燭光搖曳,房中的氣氛壓抑至極,隨著一陣涼風從窗外吹來,田猛吞咽了一下,問道。
“父親,在這滔天巨浪之中,我們只有盡量的保存自己以及幫助公子扶蘇安然度過危機,才是上策。”田言無奈的說道,眉頭輕皺,“不知道那幫人將會怎么打算?”
“這是真的么?”
湖邊小屋,風平水靜。
屋中燃燒著木炭,暖意熏熏。數人在屋中,其為首的人對著剛剛進來的田橫,問道。
“沒錯。”田橫說道。
“哈哈哈哈!天意啊!”這一眾人中,為首的乃是一個白須老者,此刻興奮地臉色漲紅,“那暴君好好的不待在咸陽,卻思量著東巡。豈不知,這關東各地,欲取其首級者早已枕戈以待。一旦那暴君死了,秦太子與長公子扶蘇必定會那帝位爭奪不休,天下大亂,我齊國復起之機近在眼前了。”
“王叔,事情怕是不會如此容易。”田橫勸道。
“你說什么?”那老者看著田橫,一臉不悅的說道。
“秦皇東來,必然皆備森嚴,怕不是這么簡單就能取其首級。何況,即使有人能夠成功,那必將遭受秦軍全力報復。其余五國之中,不乏畏首畏尾之人,誰又肯做這個出頭鳥呢?”
田橫忠言相勸,但是那被稱作王叔之人可不這么認為,田橫話里話外,可是將他也含沙射影的說了一番。因為就在剛才,他還是打算著依靠別人行刺秦皇,坐收漁利。
“哼”那王叔冷哼一聲,“那依照你的意思,該如何啊?”
“天下風起云涌,我田氏一族應該保全自身為上,不要躺這趟渾水,靜待時機。”
“靜待時機。當初王兄將稷下死士交于你,如今,你就是這么報答他的么?照你這么說,我齊國哪日才能復起?”
“王叔息怒。”
此時田橫之兄田儋上來打著圓場,“我想橫弟不是這個意思。這樣吧!我們還是觀察一番,秦皇東來,有人動手行刺。無論成功失敗,天下必有一番動蕩,我田氏一族可相機行事。”
“罷了罷了!還是如此吧!老夫人微言輕,比不少你們這些后起之秀了。”那老者說道,揮了揮袖子,就此走出了屋子。
“哼,倚老賣老!”那王叔走后,田橫之兄田榮不滿的說道。田榮乃是田儋之弟,田橫之兄。眼下故齊之地田氏一族大小事務,都由其三人照管。
“田假不足為懼。”田儋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轉頭看向了田橫,問道:“橫弟,有件事情我比較在意。”
“大兄說的可是神農令!”
“沒錯!”田儋點了點頭,“神農令出,農家怕是就此多事。田猛田虎等人俱在農家,為一堂之主,怕是很難不受牽連。而更讓我在意的是,神農令上的內容。聚仙丹乃是陰陽家傳說之中的至寶,如今驟然出現,必有蹊蹺。多方勢力云集齊地,風波將起,可我等卻連這風是從哪里刮起的都不知道,真是讓為兄憂懼啊!”
說的久了,三兄弟就此坐了下來。田橫說道:“對于帝國,此時我等不可力敵。六國會盟,田言讓我們效忠于公子扶蘇,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公子扶蘇將至,一應事物,必將有賴我等。到時我等以靜制動,或可成功度過這次危機。”
“也只好如此了。”
忘憂與忘巧下了芒碭山,隨著忘思與忘樂引領,到了東郡。
“師尊約好我們在這里會和,不知道他來了沒有。”忘思打開一座小院之門,喃喃說道。
這里是道家人宗的據點,一座四進的院子。
“師兄,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師尊要將我們這么急急召來?”一路向著最里面的院落走著,忘巧問道。
“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和忘樂師弟在河內郡執行任務,接到了師門的暗號,見到了滄月師叔。她讓我等將你們召回,但是沒有說具體的緣由。”忘思回答道。這座小院看似平常,然而自四人走進來之后,便可發現里面有著不少宗門的高手在里面駐守。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忘巧四人來到了正屋,偌大的房屋中,道家人宗一眾高層,自掌門以下數位長老俱都在內,包括忘巧的師傅滄月子,忘樂的師傅清虛子。
“師尊!”忘憂四人與一眾道家高層見禮完畢,便在逍遙子的示意下坐了下來。
忘巧望著前面的五個坐墊,暗道師門看來也不知道忘情師弟消失的事情,心中不禁又失落了幾分。
“忘情呢?”逍遙子開口問道。
“師弟他失蹤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忘巧有些委屈的說道。
“這樣么?”逍遙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略略思忖,“忘情身為楚國公子,怕是有些事情也需要其處理,不希望讓宗門知道。這件事情容后再說。你們怕是已經感覺到了,宗門出了大事情。”
“師尊,究竟是什么事情?”忘憂問道,從芒碭山這一路所來,生面孔熟面孔,她這一行所見的宗門弟子,比她以前在山上見到的都多。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能夠讓宗門如此嚴正以待,幾乎是竭盡全力。
“你們的師叔木虛子叛逃了!”滄月子清朗的聲音傳來,卻是讓忘憂更加不解。
就算是木虛子叛逃了,宗門也不需要動用這么多的的力量了。
滄月子與逍遙子同輩,年齡也相差不大,但是烏發白肌,絲毫不見一絲老態,光憑外表,就如妙齡女子一般。
“不僅如此,木虛子叛逃之前,還盜出了一件宗門的至寶。”說到這里,滄月子似乎有些難言之隱,沒有繼續說下去。
看來問題就是這件至寶了,忘憂心道。不過這件至寶究竟是什么呢?能夠讓宗門動用這么多的力量。“我們已經得到了消息。木虛子將要與羅網會和,并將這件至寶交于秦太子。這件至寶事關重大,絕對不能落到秦太子的手上。木虛子被我宗高手一路追緝,我們得知,他將要前往桑海。幾條可能的道路上,我們都已經派駐了長老守候。可是還有一路,實力不足。宗門眼下人手缺乏,希望你們能夠立刻出發,奪回宗門至寶。”逍遙子說道。
“是!”忘思等人站了起來,拱手而道。
“弟子告退!”
忘巧等人走后,屋中只剩下了逍遙子與幾位長老。
逍遙子閉上了眼睛,事情發生的太快,連日來一系列布置讓他實在有些疲累。
“掌門師兄,不用太過擔心。相比他們一定能夠從木虛子手中奪回羽化丹!”滄月子柔聲說道。
“羽化丹乃是宗門至寶。木虛子這個混蛋,居然將其盜出,送給了秦太子!”一位長老說到最后,卻是罵了出來。
滄月子搖了搖頭,臉上似有難言之隱,最后還是說了出來:“這枚羽化丹已經流傳了數百年。傳說服用之后,可以內外兼修,修為暴漲,甚至到達羽化登仙之妙。可是你們想過沒有,以往就是宗門遇強敵最為危難的時候,歷代掌門也沒有將其拿出來使用,這是為什么?”
“滄月師妹的意思是,內中還有詳情?”清虛子說道。他在一眾到家長老之中,可謂輩分最高,乃是大師兄。
“沒錯。傳說,這羽化丹最早乃是煉制不死藥一味藥引!”
“什么!”一眾長老俱都驚奇的說道:“這世上難道真的有不死藥?”
滄月子冷然一笑,“這世上究竟存不存在不死藥我不知道,但是歷來想要煉制不死藥的方士可不在少數。這其中,自稱煉制成功的也不乏其人。但服用了那些所謂的不死藥后,服用者卻是都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滄月子話中之意讓即使是修為精湛的人宗長老也不禁升起一股寒意。“這就是歷代掌門不食用羽化丹的原因。因為誰也不知道服用了之后,是不是真的能夠羽化登仙?還是如那些服用了不死藥的人一樣,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等等,那么陰陽家的聚仙丹….”忽然有長老驚覺道,既然羽化丹乃是煉制不死藥的藥引,那么聚仙丹是不是也是一樣?
“沒錯,恐怕是的。這聚仙丹也是一樣,乃是煉制不死藥的藥引。”
“這豈不是說,陰陽家正在煉制不死藥。”清虛子厚重的聲音響起,他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須,“江湖傳言,陰陽家的有一位弟子服用了這聚仙丹,叛宗而出。最后被星魂在內的百名陰陽家弟子斬殺。如今看來,一路行來,陰陽家始終沒有讓外部勢力插手,就是他們一向仰仗的帝國的軍隊也是一樣。最后甚至不惜犧牲數十精銳弟子,其中必有蹊蹺。”“陰陽家既然要為秦皇煉制不死藥,那么必然不能讓一絲不利的傳言傳到秦皇的口中。陰陽家怕是在隱藏有關聚仙丹的信息吧!”滄月子推測道。“我所擔心的還不止是這樣。”逍遙子聽聞一眾人議論,最終睜開眼睛,說道:“神農令出,卻是與聚仙丹有關。天下風云動蕩,諸子百家,七國之內,也許無人能夠置身事外。那么隱藏在這重重幕后的秦太子又想要做什么呢?諸位,切記,謹守本心。”
“謹尊掌門教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