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嶺深處,時有異獸出沒。
嬴子弋跟著逍遙子,行走在那蔥郁的山林之間。
“師尊,這里野獸出沒,人跡少至,為何會有這么一條平整的小路?”
逍遙子走在前面,說道:“這里的路都是我人宗弟子走出來的。”
“走出來的?”嬴子弋實在有些想不通,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那隱于迷林之中,看不見盡頭的小道。這得走多久?
“忘情,記住。天下本沒有道,道是人走出來的。”
“是,師尊。”
走出迷林,視野突然開闊,兩旁是一片灌木叢林,低矮的林木上還有著斑駁的蝴蝶在嬉舞。從高山上留下的泉水匯聚成溪水,緩緩流下,將山谷左側的巖壁被沖擊的平整光滑,陽光之下,閃爍著粼粼的光澤。
“何人擅闖凌云谷。”
山谷兩側的巖壁之上突然竄出了兩個身著紗衣內襯藍袍的道家子弟子,以嬴子弋的眼光來看,他們至少都是高手境界。
“參見掌門。”
兩個道家弟子看清了來者是逍遙子,隨即單膝而跪,拱手一禮。
逍遙子招了招手,示意兩人起來。
“谷中可有什么狀況?”
“一切安好,掌門。”左面長得微胖的小個子說道。
“恩!”逍遙子點了點頭,帶著嬴子弋走入了山谷之中。
谷中山木掩映,翠竹迎風舞動,看起來是經過人為精心修剪的。
不時有少男少女在林中舞劍。看見嬴子弋,眼中紛紛閃過好奇的目光。
逍遙子帶著贏子弋走到了山谷的盡頭。那里是一座竹屋。
竹屋中的裝飾很是簡單,兩張矮桌。幾個蒲團。逍遙子坐在正中的蒲團上,對著門外侍奉的弟子說道:“今日駐守凌云谷的是誰?”
“是木虛子師叔。”
“將他喚來。”
門外的童子輕輕頷首,走下了竹屋外延伸的長廊。
逍遙子對著贏子弋說道:“忘情,本座雖然將你收為弟子,然而你還必須要經過一次拜師的儀式。我道家尚簡潔,然而必要的手續還是要的。”
“是,師尊。”
蒙掌門逍遙子召喚,木虛子很快幾來了。
“掌門師兄。”進來的是一個面容清癯的老者,他看了一眼贏子弋。眉頭一皺,便向逍遙子行了一禮。
“師弟,這是我新收的弟子,明日你將宗內幾位長老全部聚集到凌云谷中來,我要在此為忘情舉行拜師儀式。”
“掌門師兄,我有事要與你說。”
“忘情,你先下去吧!”
“是,師尊。”
木虛子撇了撇頭,看著嬴子弋已經走遠。對著逍遙子說道:“先是趙國公主,現在又是楚國的王孫,師兄,你難道真的要將我道家拖入死地么?”
“你看出來了?”逍遙子看著自己的師弟。面容平靜的問道。
“忘情那隨身的玉佩,當年可是我看著她親手送給你的。師兄,秦國現在已經一統了天下。這六國的余族又豈會甘心?他們收攏著舊部,隱入山林。暗中積蓄著龐大的力量,一心想要推翻這大秦的江山。可是秦皇是何等人?秦太子又是何等人?他們會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么?留著這些禍患。遲早會給我人宗招來災禍的啊!”
“天行有常,不因堯存,不為桀亡。如果這一切注定要發生,光靠我們又怎么可能阻止?當一件事情變成了天下所有人的事情,那么即使是我們這些隱入山林之間的人,也是躲避不及。既然如此,不若隨遇而安。”
“我道家因為對道的理解有所不同,分為天人兩宗,然而有一點是不變的,那就是絕不參與諸侯之間恩怨。難道師兄你想要打破這個規矩么?”
“秦皇并天下,天下諸侯俱都消散。師弟啊!時代已經不同了。”逍遙子嘆了一口氣,說道:“秦皇想要打造新的時代,鑄造新的秩序。這一點明眼之人都看的出來。可是他會將這個世界帶往何方?誰也不知道。可即使他是身居九重的絕代帝王,也無法決定這個世界上每一人的命運與歸屬。道,是由人走出來的。”
這場爭論最終以不歡而散而收場。
然而眼下的嬴子弋還不知道這場爭論,他一個人在山谷之中游蕩。很快就有道家的弟子湊了過來。
“你是新來的師弟么?”
“自從忘憂師妹來到谷中后,掌門已經很久沒有新收弟子,真的也好想被掌門收為弟子啊!”
“你叫什么名字?”
“你誰哪國人?”
雜七雜八的問題一涌而來,嬴子弋慌忙的應對著。
身為一個反派,啊,不是,是一個身為披著正派外皮的反派,對于這一切實在有些疲憊。
在所有的道家弟子中,嬴子弋一眼就注意到了一個女子。
為什么嬴子弋會注意到她呢?
當然是因為漂亮!可又不是普通的漂亮,是非常之漂亮。
即使是在這顏值普遍高的不像話的道家弟子之中,這女子也是極其的出眾。
清冷的外表,讓人有一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感覺。欣長的身材,完美的線條,即使是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道袍,也毫不阻礙女子傾國傾城的美感。
她瞥了一眼贏子弋,對他莞爾一笑。
即使是見慣了美人的嬴子弋,此刻也有著一種出離了魂魄的感覺。
“哈哈,你小子挺賊啊!一來就看中了忘憂師妹。”一個自來熟的道家弟子,搭著嬴子弋的肩膀說道。
“她叫忘憂?”
“是啊!她跟你一樣,當初也是掌門親自帶回來。收為弟子的。告訴你啊!在當初的定玉試中,她的資質可是被定為上上品。”
“上上品。很高么?”嬴子弋一臉不知道對方在說什么的樣子。
“那是當然了。”那個道家弟子一臉吃驚的表情,“下品。中品,上品,上上品。能夠被定為中品,就已經是能夠成為長老的資質了。而上上品,人宗十數年來,也只有忘憂師妹一人而已。”
“這么說來,忘憂師姐豈不是很厲害?”
“不,不,不!”那個自來熟的哥們搖了搖手指。一臉你太年輕的樣子。
“這還不是最厲害的。道家天宗的曉夢大師,當年可是直接刷爆了定玉試,超越了上上品的界限。就連當時天宗的掌門赤松子也無法確定曉夢的資質有多高?最終這件事情驚動了北冥大師,曉夢也被五十年不收徒的他老人家錄為了關門弟子。”
曉夢,想起了當初那個純正的蘿莉,那甜美的笑容,嬴子弋的心中一暖,臉上洋溢著一股微笑。
“哥們,你怎么了?傻了?”那個自來熟的道家弟子拍了拍發呆中的嬴子弋的肩膀。
“啊!沒事。”嬴子弋向著這個哥們躬身一禮。“不知道師兄如何稱呼?”
“我叫忘樂,是飛來峰清虛子的大弟子。”
“飛來峰,在哪啊?清虛子又是誰?”小白嬴子弋同學一臉天真的問道。
“飛來峰大概離這里百里地把!至于我師父么,他是掌門師叔的師兄。”
“百里地?道家人宗的地盤不是只有這座山谷么?”小白嬴子弋同學十分驚訝。繼續一臉天真的問道。
“這是誰跟你說的?”忘樂一臉鄙視的樣子,“這附近幾百里的山脈都是我人宗的地盤,而這座凌云谷。只是我們這些真傳弟子的居所,平時會有一位長老在這里駐守。整個人宗。自掌門而下至普通的雜役弟子,大概有著七八千人吧!這座山谷怎么可能住得下?”
“.!”嬴子弋震驚了。光是一個道家的分支人宗就有這么多人?那整個道家得有多少?
“那天宗有多少人?”
“天宗比我們要少得多,大概也只有三四千的樣子。”
忘樂撇了一眼嬴子弋,一臉你沒見過世面一樣。說道:“這算什么丫?我們道家在諸子百家之中算是隱學,所以人數也比較少。像是儒墨兩大顯學,他們的弟子可是遍及天下,光是在冊的就有數萬,更不要說那些不在冊的游俠文士之類了。還有天下天一大幫,號稱有十萬弟子的農家,他們的總人數就更多了。還有兵家,法家,陰陽家他們的人數比我們道家只多不少。”
以前嬴子弋對于諸子百家,只有有著一個大概的了解,從沒有深入進內部。就是農家之中,嬴子弋最多也就是安排勝七和劉季兩位農家的高層臥底。他從來沒有想到,諸子百家在背后的勢力居然有這么大?
要知道,諸子百家的弟子可不是普通的民眾這么簡單。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們可是象征著這個世界,這個時代最為頂尖的人群。他們掌握著無與倫比的知識,擁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力量。
“忘樂,你又在說什么?就你話最多。”遠處走來一個個子很高,腿很長的道家弟子。他國字臉,但是面部的棱角卻不是很生硬,整個人反而顯得很清秀。
“忘思師兄,我也是在為我們新來的師弟普及一下常識么!”
“不愧是我們人宗的萬花筒,什么都知道。”說話的是一個身材小巧玲瓏的女孩子,鴨蛋臉,笑起來有兩個酒窩,樣子很甜。她走到贏子弋的身邊,比贏子弋小了半個個頭。
“忘巧,你又挖苦我。”
忘樂似乎拿這個小個子的道家女弟子很沒有辦法,攤了攤手,說道。
“要叫忘巧師姐。”
“少來,你就比我早進門兩天。”忘樂很不滿的說道。
“早進來兩天也是早,師姐師弟的輩分可是不能亂。”忘巧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比他要高一個個頭的忘樂。雖然她的樣子看起來很蠻橫,不過卻是有一股野性的美感在里面。而忘樂,似乎也很享受與之拌嘴的感覺。
“你們在做什么?還不練劍。”
從竹屋中走出來的木虛子一臉不爽的樣子,看著正在嬉戲中的道家弟子,怒氣沖沖的說道。
剛才還圍繞在嬴子弋身旁嬉笑中的道家弟子,一下子都各歸各位。只剩下空地之上的嬴子弋,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木虛子走到嬴子弋的面前,冷漠的說道:“不管以前你是什么身份,要知道那已經都過去了。從今之后,你是道家人宗的弟子。定玉試后,你便會分配修習合適的宗門典籍。之后要恪守宗門的戒律,安心修道。知道么?”
嬴子弋點了點頭,實在是不明白,這個木虛子對自己怎么這么大的怨氣?
墨家,機關城。
在那群山絕壁之間聳立著的機關城,是墨家的大本營,也是反秦人士聚集的樂園。
此刻在巨子的密室之中,高漸離站在墨家巨子燕丹的面前,一臉愁眉。
“自從咸陽發布了禁兵令之后,我們的武器來源減少了很多。”就算是墨家弟子,也不能只靠著兼愛非攻這樣的口號來打架,還是要有著兵器的。
“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嬴政終究是會對我墨家動手。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天來的這么快。”
“我們安排的在外圍抵抗秦國暴政的俠士,很多都被秦國的爪牙抓走了,人數有著數千人。”
“他們被抓到哪里去了?”燕丹問道。
“據說是充作勞役,修建新都去了。”
“新都?”
“是秦國的太子嬴子弋,他向嬴政上疏,說咸陽渭水穿南,嵕山亙北。雖山水俱陽,但也只是王者之都,而非帝者之都。所以嬴子弋建議在長安鄉的的封地上修建一座的新都。”
“嬴政同意了?”燕丹很清楚嬴政的性格,若是他的話,恐怕會將整個關中都建滿了他的宮殿。
“對。他們的談話現在已經傳遍了天下。嬴子弋說,與其建造那些沒有用的宮殿,不若修建一座城池。宮殿只能夠讓皇族享用,而城池卻是能夠惠及關中乃至天下所有的百姓。據我們的探子來報,嬴政第一批征發了十萬勞役,修建新都,現在城墻的地基已經夯起來了。探子說,城池的規模很大,就是昔日薊都也比不上。”
“小高。”沉默中的燕丹忽然說道。
“屬下在!”
“我要出門一趟,這里就交給你了。”
“巨子去哪?”
“去見一些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