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行囊,收拾所有能帶走的有價值物品。
拆開圍在門診大樓的工程車輛,把幾輛車的油料加滿,再在駕駛室的頂棚上捆扎好一排塑料油箱。
當地時間中午十二點,大使俞永,和工程處項目負責人張中智共同帶隊,領著兩輛三菱越野車,和一輛渣土車,全程戒備地朝著烏雷爾市的市政區域前進。
隨行共有十位持槍警戒的員工,這些員工在國內都有參軍經歷。對上小股劫匪,保證能打的他們魂飛魄散。
好在一路相安無事,除了四周頻繁響起的搶聲,并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湊過來送死。
到了市政府區域,早在幾天前就從大街上消失殆盡的警察們,在這兒扎堆出現。他們換上了政府軍制服,躲在臨時構建的路障和掩體后面,用一種無法形容地復雜眼神,看著這隊華夏車輛行駛而過。
那是對未來的迷惘,和對生活下去的渴望。
或許,這些警察和他們市長想的一樣。如果他們失敗了,又能往哪里跑呢?
烏雷爾的市長克爾溫早已等候在市政廳的大樓前,在樓下,還有十二輛外表還算新的中巴車。這些中巴車在烏雷爾都是當公交車使用,一輛車有二十一個座位,擠一擠能坐三十五人。
十二輛完全夠了,甚至工人們還能省下兩輛渣土車的車廂空間,用來運載原本帶不走的行李。
大使俞永拎著個皮包站在前面,皮包里裝了八萬美金。
分別的時候到了,市長克爾溫,硬從一輛豐田越野車里,拽出位哭哭啼啼,極不情愿地高挑女孩。
包括大使在內,所有工人們的眼睛一亮!
這是位有著典型混血面孔和膚色的女孩,她的父親市長克爾溫,本來就不是那種黑到掉碳灰里的肌膚,而是類似上屆美國總統奧巴瑪那種拿鐵色。或許是女孩子,加上她母親是位法國人的緣故,被克爾溫拽出來的姑娘,竟然比現場一大票在工地風吹日曬的華夏員工們,還要白一些。
古銅色肌膚,約莫一米七五的身高,五官精致而立體,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往超模身上聯想。
怪不得她的父親死活要把她送出去,美麗往往是一種原罪。
“這是我女兒瑪莎,大使先生,我把女兒交給你了,我請求您,一定把她帶出去!”市長克爾溫眼圈通紅,這一刻根本不敢直視女兒那雙珍珠般的哭泣眼睛,他只能牢牢攥住女兒的手腕,最后鄭重地交到大使俞永的手中。
“我不去,我走了你怎么辦?”
“我是法國國籍,我不信他們敢把我怎么辦。”這位叫瑪莎的女孩比大使還高了一點,她劇烈掙扎,想用不同國籍和不同國籍地位來證明自己,結果話沒說出口,就被父親的一巴掌給打斷。
“愚蠢!”市長克爾溫紅著眼咆哮道:“光美國大使館就被人炸了不止十次,你法國國籍算什么。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我就把你綁走。”
“大使先生,麻煩你帶她走。”
“市長先生,保重…”
“祝你們勝利,我保證把瑪莎帶到尼加亞機場。”大使俞永用力握住市長克爾溫的手,接著非常果斷地,示意兩位員工過來把這位女孩架走。
八萬美金買不來十二輛中巴車,只能買來兩輛。工地上留下的那些工程物資,比如幾臺挖掘機值錢不假,但最終會落入誰的手中還很難兩說。再說那些東西,遠遠沒有美金踹在兜里方便。
大使俞永也是有孩子的人,看見這幕,未免有些做父親的感同身受。
女孩哭著喊著被拽上車了,當車隊浩浩蕩蕩離開時,市長克爾溫忽然癱坐在地上嗷嗷大哭。
在道路上顛簸行駛的中巴內,大使俞永把瑪莎的護照裝進有八萬美金的皮包中。護照上顯示這位姑娘才十九歲,大使俞永正想用英文安慰她幾句,沒想到,瑪莎忽然間停止了哭泣,用有些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窗外。
此時,車隊已經駛出政府控制區域,在通往醫院工地的道路上前進。
路兩旁,有車輛在燃燒。
有商鋪被人用工具砸開,里面一片狼藉,甚至還有店主倒在血泊當中,雙手伸向門外,像個倒地的塑料假人一動不動。在視野看不見的遠處,黑色的煙霧,像面包樹一樣拔地而起。
離開了有大批警察護衛的市政廳,這片失去秩序的土地,狠狠地,讓第一次見到它的人,心靈深處受到巨大沖擊。
“砰~”
一聲清脆槍響,從路邊傳來。
槍聲過后,另外一條用綠化隔開的車道上,一輛現代汽車隨即失控,撞在了路燈上。緊接著三名手持AK,頭戴面罩的黑人男子從路口竄出來,一邊跑向那輛現代汽車,一邊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從另一旁轟鳴而過的車隊。
結果這三人,看見車窗口,有數十只改裝了折疊槍托的八一杠突擊步槍,牢牢指向他們。
對峙只持續的五秒,但在這五秒之間,十九歲的瑪莎,在這一刻,突然讀懂了父親的苦衷。
大使俞永松了一口氣,這樣也就不用他在苦口婆心勸說什么了,隨后揮揮手讓兩位警戒的員工不用再看著瑪莎。兩位員工有些不情愿地哦了一聲,不舍的離開座位。
“瑪莎,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我們華夏駐安提曼的一名外交工作人員。”
“你的名字叫俞樂樂,父母都在華夏,你也是華夏人。”大使俞永隨便鄒了個名字,讓瑪莎跟他一遍一遍的讀。
“可…可是我不會說中文,也沒有華夏護照…”瑪莎蜷縮在座位上,深邃的眼眸中盡是迷茫和無助。
“沒關系,別人也聽不懂中文,你待會兒跟我們的人隨便學幾句中文,萬一需要你說話,你就一直翻來覆去重復那幾句就行。”
“護照就說丟了,待會兒到醫院,你換套我們使館制服,我給你照張相,辦個零時證明。”
“記住了,路上不管遇到什么,千萬不要害怕。”
緊張的學習幾句中文過程中,浩浩蕩蕩的車隊終于駛進醫院施工工地。
三百多位員工,和數十位華夏使館工作人員,開始有條不紊地排隊上車,每人都穿了印有漢字的工地工作服,貼身行李塞在座位下面,能帶走的東西則都丟進兩輛渣土車的斗篷里。
同時,兩輛三菱越野車,三輛渣土車,十二輛中巴車的車頭,全部貼上華夏國旗,還有用本國語言書寫的華夏援建工人回國車輛,請給予放行的標語。
許妍思是使館工作人員中唯一一位女性,她今年三十歲,上車后就一直陪坐在瑪莎旁邊,不停地安慰這位心靈受到劇烈沖擊的小姑娘。
最后一遍清點人數后,時間距離兩點只有十多分鐘。
大使俞永深吸了一口氣,拿出衛星電話,撥打給國內匯報情況。
五分鐘后,伴隨著零星的槍聲。
浩蕩的車隊再次啟動發動機,朝著西邊邊境線前進。
全程四百公里,全程有四分之三都是顛簸的土路,如果不出意外,車隊會在一個叫貝爾瑪爾的小城市停留一晚,待到天明,繼續出發前往尼加亞。
上車前,大使俞永燒掉所有的官方與該國政府往來文件,有些唏噓沒落地,說了一句。
“再見了,安提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