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兩個沒想到,一沒想到我良莊派出所前幾天印刷并在各村張貼了幾千張‘民警提示’。關于春節安全的,上面有我們派出所值班電話。家屬沒撥打110,直接打所里電話,給我們圍追堵截贏得寶貴時間;
二沒想到我良莊派出所與柳下派出所、柳下刑警隊和柳下交警隊關系會如此之好。接到報警,我第一時間請柳下同行幫忙,在南北西三個方向布下天羅地網,除非他們棄車,否則從柳下根本跑不掉。”
該匯報成績的時間就要匯報,韓博沒謙虛,同樣沒夸大其詞。
從接到群眾報警到“綁匪”落網,前后總共16分鐘。
在短短16分鐘時間內,民警和聯防隊員全部出動,在丁良路口、丁永路口、柳下河大橋、團結橋、柳南橋、柳中橋和柳北橋設卡,構筑第一道防線。同時與柳下協調,向局里匯報,構筑外圍防線。
這樣的反應速度,全縣估計就良莊派出所能做到。
“干得漂亮!”
袁政委跟石副局長對視了一眼,熱情洋溢地說:“盧書記,良莊派出所反應速度如此之快,可見‘平安良莊’建設不是一句口號。要是沒您和焦鄉長等領導支持,他們不可能取得這樣的成績。”
“應該的應該的,我們良莊重視教育,對公安工作一樣重視。”
老盧大言不慚的自賣自夸了一句,說起正事:“情況很明了,他們顛倒黑白,無法無天,跑我良莊來綁架勒索。要不是小韓反應速度夠快,后果不堪設想。這是很嚴重的犯罪行為,影響惡劣,必須嚴厲懲處。”
馬主席跟老廠長家沾親帶故,心情可想而知,冷冷地說:“莫善學同志雖已退休,但一直是我們良莊鄉人大代表。綁架人大代表,這個問題很嚴重啊!”
不給思崗縣公安局面子,偷偷跑轄區來抓人,袁政委同樣不爽。可對方終究是公安民警,而且是身不由己的基層民警。
可以批評,可以找他們局領導要說法。但是當成綁架立案偵查,采取強制措施,把他們當犯罪嫌疑人對待肯定不行。
萬一把事情鬧大,把關系鬧僵,把對方領導的領導的領導的領導惹火,以后思崗公安局要是碰什么案子,別指望東山公安系統會協助。
袁政委既想顧全大局,又非常清楚老盧已經表了態,絕不會善罷甘休,回頭笑問道:“小韓,你最熟悉情況,你有什么想法?”
老盧態度明確,其實不光老盧,樓下那哥們這次真惹了眾怒,不拿出點誠意,不大出血,鄉領導不會同意派出所放他們走。
韓博想了想,抬頭道:“各位領導,俗話說只有千日抓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這句話用在我身上不合適,作為派出所長,我既要抓賊也要防賊,要‘打防管控,齊頭并進’。具體到今晚發生的這件事,防很重要。
來的三個人雖然做法不對,真跟盧書記說得一樣跟土匪差不多,但某種意義上他們也是執行任務,相當于公司犯罪,單位犯罪,追究他們刑事責任比較難。”
“難道就這么放他們走?”老盧不高興了,兩眼瞪老大。
“當然不能。”
韓博笑了笑,神情篤定地說:“必須給他們尤其他們領導一個教訓,讓他們長長記性,死了再來我良莊抓老廠長的心。畢竟轄區這么大,要是他們不死心,又想搞什么小動作,我們防不勝防,除非讓老廠長把家搬派出所。”
這就對了,良莊干部只占便宜不吃虧,怎么可能被人欺負到頭上還放人走。
老盧很滿意,從袁政委手上接過煙點上,美美的吸了一口。
“他們作案使用的交通工具,就是樓下那輛白色捷達,不是私人的,不是派出所的,是鄉里的,平時歸鄉黨委書記用。為來我們江省抓老廠長方便,特別借給派出所使用,司機也是鄉里的職工。”
韓博頓了頓,話鋒一轉:“既然是作案工具,我們就有權罰沒。何況這件事,他們的鄉黨委書記是主謀。太遠,拿他沒辦法,我們就扣他車,讓他沒車坐,以后只用自行車或摩托車代步。”
南方人習慣買桑塔納,北方人喜歡買捷達。
看桑塔納習慣了,怎么看捷達怎么不順眼,不過也值十幾萬。小伙子說得對,那家伙躲太遠,拿他沒辦法,只能搞輛車。
老盧敲敲桌子,痛心疾首:“我們良莊不欠外債,經濟在全縣算比較好的,我都沒配專車!一個貧困鄉的黨委書記居然配專車,太了,難怪搞不好,難怪凈想著搞這些歪門邪道。”
你是沒配專車,可是你整天“借用”建筑站的奧迪,跟配專車有什么區別。
袁政委不再捂嘴,干脆把胳膊肘撐在會議桌上,雙手捂著整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生怕被老盧看見他實在控制不住想笑的神情。
石副局長同樣忍不住想笑,急忙用雙手托著頭,兩個大拇指不斷揉太陽穴,裝出一副被這件事搞得很頭疼的樣子。
老盧喜歡吹牛,他嘴巴永遠是說別人的,他只有批評沒有自我批評,良莊干部習以為常,沒什么感覺。
韓博同樣如此,若無其事問:“盧書記,這么說您同意了?”
“原則上沒什么意見,只是就這么放他們走,顯得…顯得…顯得我們太軟弱,關他們24小時!讓他們知道良莊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
把車扣下來,他們回去沒法交代,趕他們走也不一定會走。所以說24小時不存在問題,關鍵對兄弟公安部門民警采取強制措施不太合適。
韓博搖搖頭,一臉為難地說:“盧書記,他們不是普通老百姓,關24小時容易,萬一關出麻煩呢?”
“能有什么麻煩?”
“他們人沒能抓回去,把車都搞丟了,怎么跟上級交代?要是懷恨在心,對自己又下得去狠心,搞個自傷自殘,到時候我們有理都說不清,反過來要賠錢給他們。”
快過年了,馬上要舉行隆重的“建鎮大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盧權衡了一番,斬釘截鐵說:“行,不關就不關,讓他們滾蛋,有多遠滾多遠。讓他們滾蛋之前要嚴肅警告,如果再敢來我良莊從事違法犯罪活動,就不是罰沒一輛車這么簡單了,該抓就抓,改判就判!”
這本來是公安局的事,老盧一插手局里根本沒法過問。
袁政委不再捂臉,立馬坐直身體,煞有介事說:“小韓,按照盧書記的指示執行,警告一下,讓他們走人。要是不服氣,讓他們領導過來。”
“是!”
達成共識,老盧宣布散會,領導們魚貫下樓,各上各車,打道回府。老廠長受驚了,需要安撫,老盧把他請上奧迪,親自送他一家回去。
秦師傅準備了夜宵,喬愛軍哪吃得下,跟等待宣判似的一直守在大廳。
領導們沒人正眼看他們,擦肩而過,只聽見嘭嘭的汽車關門聲,緊接著一輛接著一輛駛出派出所大院。
“韓所長,韓所長,領導們怎么說?”
“上樓吧,去我辦公室談。”
跟進所長辦公室,聽完處理結果,喬愛軍懵了,傻坐四五分鐘才緩過神,才苦著臉問:“韓所長,難道一點不能通融?”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韓博搖搖頭,緊盯著他雙眼,一臉嚴肅地說:“這是最好的結果,縣領導和我們局領導說了,想要車可以,讓你們領導來。”
人家今晚來的是副縣級副調研員,身份肯定要求對等。
讓領導來,讓哪個領導來?
鄉黨委書記絕對不會來,所長根本算不上領導,甚至不敢向局領導匯報。就算匯報局長政委也不可能幫鄉里擦這個屁股,反而會大發雷霆。
看著他如喪考妣的樣子,韓博勸慰道:“老喬,別這樣,多大點事。車又不是你的,頂多挨批評兩句。你應該反過來想,你應該感到慶幸,換作其它地方,你能全身而退?要是在東海,就憑你們干的這些事,你們造成的惡劣影響,這個年估計要在看守所里過。”
廢話,要是人在東海那樣的城市,別說所長不敢,鄉黨委書記一樣不敢。
這只能在心里想想,絕不能說出來,不然眼前這位年輕所長不光要扣車,估計連人一樣要扣。
韓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接著勸道:“回去吧,我讓人開車送你們去柳下鎮找個地方先住下,省道車多,明天一早就能走。早點回去,陪老婆孩子過個好年。”
開什么玩笑,車沒了,回去怎么交代?
交代不過去,這個年怎么可能過好。喬愛軍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意思很清楚,不給車不走。
裝可憐,打算死纏爛打把車弄回去。
韓博能猜出這個想法,敲敲桌子:“喬愛軍同志,車你別想了,等會就要送局里。你可能不知道,差點被你們抓走的莫善學同志是人大代表,可見事態有多嚴重。你呆這兒不僅沒用,反而會適得其反。總在眼前轉悠,萬一把我們領導惹火了,真要立案偵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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