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兩個“瘟神”送出公司,走道里果然有警察,而且不止一個。
帶頭的是一個人高馬大的黑人,腰里別著一把槍和一個象征偵探的警徽,另外幾個穿著防彈衣,荷槍實彈,其中一個竟挎著一把全自動步槍。
警探看上去跟姓韓的很熟,對姓韓的很熱情,跟姓韓的握了握手,低語了幾句,就同一幫部下一起把姓韓的護送進電梯,轉眼間消失在視線里。
他們是有備而來!
王夢帆在門邊傻站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才驚慌失措地說:“欣怡,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今天的單子怎么辦?”文員被搞得一頭霧水。
“找鄒棋。”
與此同時,剛到停車場黑人警探正愁眉苦臉地問:“那里很危險,你確定要去?”
“厄恩斯特,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但必須去。”
“天啦,你怎么想起去那個鬼地方。”
陳偉那個害群之馬會扯虎皮當大旗,韓博一樣會。
眼前這位黑人警司(當時沒改警銜)不是沖著華洋報關行來的,而是應中國駐約翰內斯堡總領館請求來接韓博的,請他們在報關行門口露一下面,多少能對華洋報關行尤其報關行老板王夢帆起到一定威懾作用。
他之所以能帶人來也是有原因的。
兩年前,他曾作為南非國家警察總局代表團的一員,受公安部邀請去過中國,參觀過公大、BJ市公安局等單位,后來又以個人身份帶家人去中國旅游,每次去都受到中國同行的熱情款待。非常喜歡擁有五千年歷史的中國,打心眼里為中國改革開放所取得的成就而驚嘆。
駐約堡總領館有什么活動都會邀請他,領區的華人華僑被搶或被綁架,總領館想到的第一個人也是他。縣官不如現管,在處理一些緊急事件時,找他往往比約見南非外交部的官員更管用,而他也很幫忙。
值得一提的是,他甚至學會幾句普通話。
每到春節都會給總領事打電話,用蹩腳的普通話給總領事拜年,用“中國人民的好朋友”來形容他不為過。
他職務不是很高,權限不是很大,要偵破的惡性案件堆積如山,本來就忙得焦頭爛額,指望他這樣的偵探主管幫著查“明哥”的真實身份,查經濟犯余清芳的下落不太現實。
交一個朋友不容易,不能讓人家為難,找人這種事還得靠自己。
韓博決心已定,苦笑著說:“厄恩斯特,我跟那邊已經約好了,不能言而無信。如果你沒時間也沒關系,我可以請李他們送我去。”
“韓,別開玩笑了,我知道李有幾個熟悉那個街區的手下,但僅僅是熟悉。我可不想失去朋友,算了,我送你去,我再找幾個人。”
韓博執意要去的是約堡治安最糟糕的亞力山大貧民區,是比索韋托更危險的黑人區,除了本地黑人之外,周邊國家涌進的黑人也都聚集那里。那個街區經落入了毒品販子、黑幫、皮條客和妓女的手中,堪稱犯罪、混亂的代名詞。
南非經商多年的華人一提到亞歷山大區就會搖頭,從來不會去那里,有事也是遠遠地繞開走。約堡華人社區有一個說法,如果擅自闖進亞歷山大,運氣好的話光著身子出來,運氣不好就會殞命在里面。
連最權威的南非旅游秘籍上都這樣說:您沒有任何理由前往上述地區,無論是就餐還是購物,甚至逛街,您都可以前往更具有魅力的大型購物中心(南非各地都有很多一流的室內或半室內的大型購物中心)。
華人敬而遠之,不敢進去。
警察同樣如此,遇到一些實在沒辦法必須要進去的情況時,會盡可能召集更多警力,全部穿上防彈衣,攜帶足夠彈藥,跟打仗一般小心翼翼進去,且抓到嫌犯或執行完搜查任務之后迅速撤離。
厄恩斯特如臨大敵,掏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打開汽車后備箱取出一件防彈背心套上,知道韓博二人襯衫里面穿了防彈衣,也知道韓博身上不可能有槍,想想又從后備箱里取出一把帶套的手槍,往韓博手里一塞,“拿著,但愿用不上。”
“謝謝。”韓博也不客氣,拔出彈夾檢查了一下,順手別要腰里。
駐外好幾年,見過不少次大場面,但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
劉心存心里真有點發毛,看看韓博,再看看忙著檢查裝備的黑人警察,硬著頭皮鉆進警車,暗暗祈禱別遇上窮兇極惡的歹徒,千萬別發生激烈槍戰。
三輛警車緩緩駛出停車場,剛剛發生的一切悄悄跟下來的王夢帆全看見了,只是生怕被發現不敢走近,不知道他們剛才都說了些什么,很直接地認為南非警察準備去幫大陸公安抓人。
姓韓的說“網開一面”,天知道他說話算不算數。
再說“網開一面”是有前途的,要給那些公司一個交代,除了賠錢賠罪還能怎么交代,可自己只是透露一點消息給陳偉,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多拉點生意,之后發生的一切跟華洋報關行真沒關系。
敲詐勒索的錢全被陳偉、印度人和一幫壞警察分了,憑什么讓自己出這個錢,而且他們敲詐過那么多公司,這不是一筆小錢!
陳偉要是被姓韓的逮著,姓韓的就有證據,就會認定是自己指使的。
王夢帆越想越害怕,覺得此地不能久留,鉆進轎車撥通老婆電話:“阿珍,收拾東西,準備護照,我去訂機票,今天回臺灣。”
就在王夢帆如同驚弓之鳥,忙著把報關行交給親戚打理,準備帶老婆先回臺灣避避風頭之時,韓博一行已趕到亞力山大區街口,與厄恩斯特在電話里召集的四個黑人警察匯合,全部下車,步行進入。
“羅杰,過去!”
“多尼,殿后!”
“格蘭特,留意三點鐘方向。”
兩個黃皮膚的人在一幫警察護衛下闖入,路邊黑人們紛紛投來警惕的目光。
剛往里走了兩三百米,韓博就注意到旁邊一幢黑洞洞的鐵皮屋里面好像幾個人在做交易,這場面有些像是電影中的白粉交易現場。里面也注意到突然闖進來一幫不速之客,出來四五個滿臉橫肉的黑人。
今天不是來抓毒販的,厄恩斯特緊盯著他們,用健壯的身體擋住那些黑人不善的目光,右手抓著別在腰里的槍,左手搭在韓博肩上,推著韓博加快腳步。
據說亞歷山大區有十多萬黑人,一有風吹草動,他們全部都會聚集起來。要說不緊張是假的,韓博雖然面不改色,步子走得很穩,但心跳還是“撲嗵撲嗵”地加速。
劉心存心理素質遠沒韓博那么好,手心里捏著一把汗,雙腿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黑人警察比利可能是看出他的緊張,拍拍他的肩膀:“別擔心,這條街上都是我朋友。”
似乎為了讓兩位外交官覺得更踏實一點,比利經厄恩斯特首肯,喊來他曾經的鄰居格蘭德,一個長滿絡腮胡子的黑人,領著韓博二人“逛街”。
亞歷山大區給人的印象是一片破敗,路邊污水橫流、堆滿垃圾,雜亂的鐵皮屋子一間靠著一間,路邊還停著各種流動攤販。孩子們在路邊跑來跑去嬉鬧,而大人們三五成群地圍著聽音樂、拉家常、或是喝啤酒。
剛穿出小巷,一對在巷口燒烤的黑人兄弟就熱情地和格蘭德打招呼。
格蘭德向他們介紹說韓博二人是他的中國朋友,這對黑人兄弟伸出他們厚厚的手掌,和韓博友好地握手。
看到劉心存帶著相機,幾個正在路邊玩耍的黑人小孩擺出各種姿勢,要劉心存給他們拍照。黑人有著與生俱來的鏡頭感和表現欲,不僅是孩子,即便黑人區內的成人,看到相機都會湊上來喊著“shot!Shot!”意思是要拍一下他們。
踩著拖鞋,比利和格蘭德兩人帶著眾人邊走邊介紹。
這是理發店,這是小酒吧,這是村內最老的大樹,這是正在做家務的庫娜嬸嬸…幾乎每個見到韓博二人的人,都會搶著握手,說著“hoare誘”,熱情無比地打招呼。
遇到一個藝術家打扮的黑人,非邀請眾人去他的大喇叭音響旁欣賞搖滾;戴著鴨舌帽的憨厚的多納,總是跟著眾人熱情地說,希望中國朋友在南非能過得愉快;這條街上唯一的黑人攝影師古奇,帶著他的膠片相機趕來拍照;
甚至有一群在街道上玩足球的黑人少年,把破舊的足球踢到韓博的腳邊,邀請韓博玩街頭足球…
難道這就是傳言中罪犯聚集的黑人區?
韓博漸漸地放松下來,覺得就像是在國內的某個小鎮上溜達,處處都是熱情淳樸的居民。
目的地在隔壁街上,那是外來黑人聚集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厄恩斯特不敢大意,提醒一聲,剛才散得比較開的警察很默契地靠了上來,把韓博二人圍在中間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