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怨歸埋怨,支持還是要支持。
掛斷電話,李曉蕾悶悶不樂的抱起兒子,小家伙似乎知道媽媽不高興,肚子一挺,掙脫下地,一溜煙跑進東屋,去找外公外婆了。
這兩天玩得很瘋,小佳佳也扔下媽媽追過去。
王燕剛才在廚房刷碗,不明所以,疑惑地問:“怎么了,臉拉老長,誰惹你不高興了?”
“除了他還能有誰?”兒子不搭理自己,李曉蕾干脆摟住抱枕,靠在沙發上唉聲嘆氣。
“大哥又調動了。”李佳琪解釋了一句,外左邊挪了挪。
王燕坐到她身邊,一臉不解地說:“調省廳,當刑偵副總隊長,不是早知道了嗎?”
“不去公安廳了,說什么計劃不如變化,要調到東萍市去當副局長。”
李曉蕾扔下抱枕,挽著她胳膊,可憐兮兮說:“王燕,你說我命怎么就這么苦呢?把工作辭了跑雨山去跟他團聚,結果他先是上專案,緊接著了又被借調到公安廳。去新陽就去新陽吧,我跟著去。好不容易才安頓下來,他又不去了。”
老領導太能干,所以被調來調去。
王燕覺得有點好笑,勸慰道:“你是覺得太突然,其實調與不調又有什么區別?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良莊派出所這些年走馬燈似的換了多少人,就我從來沒挪過窩,可是家離派出所那么近,一樣三天兩頭不著家。干這行就是這樣,誰讓你是警嫂,誰讓我老公是警察家屬?”
“是啊,我也經常加班的,學文總說我跟尸體呆一塊的時間被跟他在一起長。”
“你們幫他還是幫我?”
“當然幫你,我認親不認理,怎么可能幫他。”
“那你還幫他說話?”
“我的李總,你想讓我怎么說,勸他辭職,還是動員你跟他離婚?”
李曉蕾噗嗤一笑:“他才不會辭職呢,離婚怎么樣?”
“關鍵這家產不好分割,錢全在韓總手里,他就點死工資,如果現在離婚,你虧大了!”王燕笑得花枝亂顫,李佳琪也忍不住笑了。
離婚,怎么可能?
盡管如此,李曉蕾還是煞有介事地說:“也是啊,老爺子把錢管那么緊,說什么要留給孫子,搞得我們現在只有夫妻的那點共同財產,不光裝飾市場沒我們的份兒,連東海那套房子都在老爺子名下,現在離真虧。”
就知道她不會真生氣,至少不會不依不饒。
王燕干脆岔開話題,不無好奇問:“對了,裝飾材料市場效益怎么樣,到底能不能賺到錢?”
提起這個李曉蕾就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公平,垂頭喪氣說:“我在絲綢集團干好幾年,累死累活才賺多少錢。在農基會也是,為申請執照典著大肚子到處求人,一年拿十幾萬還有人說閑話。絮絮爺爺賺錢多容易,不光當房東收租金,開旅館賺住宿費,市場那片地皮還跟著升值。
砸鍋賣鐵,東拼西湊,甚至跟銀行貸款,花3000多萬把市場搞起來了。這才過去多長時間,光地皮就值4000萬。當時政府求著他去投資建市場,現在知道在干什么,在做他工作,動員他搬遷。”
“搬遷?”
“要把地方騰出來給開發商蓋高樓,真是朝令夕改。”
“給不給賠償?”
“給啊,不過老爺子不同意,開市場其實就是開店,好不容易做起來,附近個個知道市場里什么裝飾材料都有賣,搬到另一個地方生意怎么做。”
“那搬還是不搬?”
“暫時不搬,兩個老爺子找過區里,一直找到區委書記,人答應五年內不拆遷,先拖五年,等換個書記上臺,說不定政策又變了。”
雖然不是有錢人,但王燕能想到韓總為什么不搬。
他不缺錢,補償一兩千萬對他來說不是很重要,他現在要的是一份家業,可以留給孫子的家業。在他心目中裝飾材料市場相當于一棵搖錢樹,真要是賣掉就等于殺雞取卵。
三個女人在天子腳下的大雜院里聊著家長里短,老盧、關瑞龍和王繼發則在聊他們剛拉到的關系。
“我就知道只要找找肯定能找到朋友。”
電話本再次發揮作用,老盧得意洋洋,斜看著他剛記錄下的信息,眉飛色舞:“江東富不知道你在東萍辦案期間有沒有見過,49歲,大學學歷,貴省人,跟張師長部隊的錢政委是戰友,從普通戰士干起,當過班長、排長、連指導員、政治部宣傳干事、科長。
后來調到坦克旅當政治部副主任、主任、副政委,后來轉業到地方,在東萍市公安局擔任副局長,分管國保支隊、經偵支隊、法制處、外事處。張師長認識他,跟他喝過好幾次酒,有這層關系在,他肯定不會跟其他班子成員一樣排斥你。”
“良莊出人才”不是開玩笑,在大西南還有一個良莊籍的正師職軍官。盡管韓博不喜歡拉關系,但現在確實有拉拉關系的必要,不然上任后真可能孤掌難鳴。
正不知道該怎么感謝,關瑞龍書記同樣看著筆記本,嘿嘿笑道:“韓博,我一個關系非常好的黨校同學認識東萍市公安局的黨委委員賈寶中,他52歲,原來在陶光縣工作,當過工商局副局長、局長,后來調到另一個縣擔任副縣長。
大前年調任山城縣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年前剛從縣里調到市局擔任黨委委員,分管行政處、老干部處、招待處和民警培訓中心。現在是副調研員,連個副局長都沒當上,處境比較尷尬,應該不難爭取。”
太厲害了,一通電話打下來,居然找到兩個局黨委成員。
韓博覺得有些夸張,王繼發接過話茬,“我來雨山工作前在省紀委干過一段時間,紀委的一個老同事跟東萍市公安局的紀委書記李運興關系不錯,只是他分管監察室、警務督察支隊和審計室,不怎么管業務。”
能獲得三位局黨委成員支持已經很不錯了,韓博提著暖壺苦笑道:“盧書記,關書記,王縣長,讓你們費心了。”
“自己人,說這些太見外。”
關瑞龍看看時間,起身道:“太晚了,你又坐大半天車,早點休息。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地委組織部又要來宣布干部任免,你的事,你不能不參加,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過去擔任刑偵副局長,雖然有點挑戰性,但也沒什么好擔心的,至少你人沒正式上任,威信已經先樹立起來了。至少在破案這個問題上,誰敢跟你叫板。”王繼發拍拍他胳膊,幫著打氣。
“王縣長說得對,你是‘韓打擊’,能有今天是打出來的。”老盧怕怕大腿,對自己提拔的干部非常有信心。
再次感謝一番,送走兩位縣領導,韓博又跟老盧和陳文兵聊了一會,回到房間撥通西廣省同行的電話。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現在確實去不了,幫不上忙,但不能不給人家一個回復。
“陸書記好,我貴省公安廳韓博,不好意思,這么晚給您打電話,您有沒有休息,說話方不方便?”
“小韓啊,方便方便,是不是忙完了,打算什么時候過來?”
“陸書記,我可能去不了了,上級有安排,打算讓我去一個市局擔任分管刑偵的副局長,不過您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我雖然去不了,但我可以推薦一個比我更合適的人,我們認識他們單位領導,應該沒多大問題。”
一個罪無可赦的死囚,槍斃幾次都槍斃不了,想想就郁悶,想想就讓人頭疼。
老同學推薦一個刑偵專家,夸得天上有地下無,讓人打聽了一下,果然有點本事,人已經聯系上了,甚至請省廳與貴省公安廳協調,結果卻來不了,陸書記多少有那么點失望,不動聲色問:“小韓同志,你打算推薦誰?”
這事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考慮過的。
就算自己有時間過去,也要把那位前輩一起請過去。
韓博急忙道:“陸書記,他姓季,叫季中堂,在東海市公安局北閘分局擔任副局長,是公安部8名特邀刑偵專家中惟一的審訊專家,參加工作幾十年一直搞預審,審訊經驗豐富,有個外號叫中國第一審!”
“中國第一審?”
“我沒跟您開玩笑,季局真的很厲害,他摸索出五大理論、十大規律。他還總結出與上述五大理論配套的尋點法、結合法、軌跡追溯法、分解攻關法、攻心法、內心確認法、攻勢法、捉心法、突破缺口法、用證法等十大審訊絕招,形成一個十分嚴密的體系,發表過幾十篇高質量論文。”
考慮到領導不一定相信論文,韓博干脆說起案例,“他是令嫌犯聞聲色變的審訊高手,靠著三尺審訊臺,破獲奇案無數:1986年偵破徐建國特大詐騙案,受到東海市局嘉獎;1987年偵破‘七兄弟’、‘五劍客’特大流氓案,榮記個人三等功;
88年偵破陸寶龍麻醉強奸案,榮記個人三等功;89年偵破特大綁架劫持婦女案,為當年東海‘掃六害’斗爭之最;90年偵破顏白庭黑勢力犯罪團伙案;91年偵破走私盜賣黃金系列案,獲公安部一等功勛章;
95年率隊轉戰東山50天,追回19輛被盜桑塔納轎車,創造了百分之一百追贓的奇跡,公安部通令嘉獎授予集體一等功,個人榮記三等功;96年審理王宗毅詐騙團伙案,從一個團伙挖掘出六個團伙,犯罪嫌疑人從兩名擴展到27名,詐騙數額從180萬元增加到1800萬,為18家企業追回800萬元損失…
這我說的這些典型案件中,黃金案稱得上是季局的經典之作。該案件從一起容留婦女案中挖出販賣黃金的線索,逐步擴展成6個集團、63個犯罪嫌疑人的黃金集團走私案,其成員遍布全國各地。
上自國家干部、企業經理,下至各色社會渣滓,甚至有澳門黑社會成員。查獲的走私黃金數量達到兩噸半,是建國以來中國查獲的最大黃金走私案。在黃金案的偵破過程中,他把預審的進攻性理論發揮得淋漓盡致,突破一個人,發展一批案,案件像滾雪球越滾越大。
他的分解式攻關的審訊策略、梅花狀鎖鏈型證據結構體系,讓眾多犯罪嫌疑人被迫繳械投降,令多名抗審老手低頭認罪。我在公大進修期間,偵查系還在研究他的偵辦過的案例。”
寫論文有什么用,能破案才是本事!
原來確實本事,而且來頭很大,人家不光是公安部8名特邀刑偵專家中惟一的審訊專家,還是東海市公安局北閘分局的副局長。
東海是直轄市,是國際大都市,分局副局長級別跟西南省份地級市的局長差不多。
陸書記想了想,欲言又止問:“小韓,關鍵我們能不能把季局請過來?”
“問題應該不大,我明天一早再給東海市局打電話,那邊談好再給您電話,到時候發封邀請函,正式確定一下。至于取證方面,不管痕跡還是dna,‘703’設備先進,人才濟濟,到時候季局會幫您想辦法。”
“好,太好了,太感謝了,小韓,我等你消息,有市局你也到我們西廣來旅游旅游,上次去省廳開會,崔副廳長還提到過你。”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