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開始的大行動以刑警、治安為主,技術部門的工作壓力也不輕。
吸毒違法不犯罪,違反的是《治安管理處罰條例》,只要認定其吸毒就要進行治安處罰,成癮的要強制戒毒。
沒證據怎么認定,刑事技術部門要提供證據,不光要負責現場檢測,檢測結果呈陽性的要取樣帶回實驗室做進一步檢測,完了之后要復檢。
試紙雖然很方便但檢測結果不是很精確,容易受感冒藥、消炎藥類的藥物干擾造成假陽性結果,受酒精直接作用很大程度上也容易干擾檢測結果。
韓博把妻子送回家,馬不停蹄趕到刑技中心。
先讓辦公室以各種借口從分局抽調技術民警,讓負責證物室及庫房的民警準備今天上午采購回來的試紙,緊接著召開支隊黨委會,給政委、副支隊長、副政委及辦公室主任、政工科長分配任務。
“現在10點21分,行動大概零點之后開始,散會之后組織同志們抓緊時間休息,行動開始前10分鐘給參戰民警下達任務。我們分一下工,政委在支隊坐鎮,陳支隊負責長江區7個小組,劉支隊負責港區8個小組,韋副政委負責開發區5個小組,姚科長負責南州區。
跟同志們說清楚,現場比較混亂,要接受檢測的人比較多,寧可檢慢點也不能出錯。帶回來的檢材要按預案編號,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出問題。到現場之后要服從現場指揮命令,要注意人身安全…”
接下來支隊真成醫院的化驗室了,要檢驗的涉毒人員極可能上百。
周素英回頭看看眾人,舉手問:“韓支隊,你呢?”
即將拉開帷幕的掃毒行動不光要掃市區,東港縣的兩個娛樂場所也在行動范圍內。
縣局跟分局不一樣,人家接受縣委縣政府領導,市局只是業務指導。這么大行動不能走漏風聲,事先不可能給東港縣委縣政府打招呼。
異地用警,組織一批外地民警去查人家治下的娛樂場所,東港縣領導絕對不會高興。
工作要做,關系一樣不能搞僵。
湯局想來想去,決定東港的行動由韓博帶隊。
東港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張自林是他的老上級,關系不是一兩點好,而且年前他剛協助東港破獲一起社會影響惡劣、死亡二人的強奸殺人案。
“你也注意安全。”
“我帶一大幫人去,能有什么危險。就這樣了,先走一步,請各位注意保密,要是問題出在我們支隊,局領導可不會留情面”。
掃毒不是掃黃,這么大規模的掃毒行動市局是第一次!
技術民警不是治安民警或刑警,跟特種行業尤其娛樂行業接觸的比較少,就算有接觸、就算與娛樂場所經營者有點關系,在座的也不敢拿自己前途開玩笑。
長江分局民警小關和禁毒大隊民警小段已經到了,二人穿著便服坐在一輛懸掛地方牌照的桑塔納轎車里等。
“小林,開我車。黃主任,你們上我車。跟緊了,先去警犬隊。”
“是!”
韓博把車鑰匙扔給支隊司機,理化室主任老黃和李佳琪一個抱著大紙箱,一個提著勘查箱上商務車。
韓博鉆進桑塔納,坐在后排一邊檢查起手槍、子彈,一邊問:“小關,怎么提前了?”
“報告韓支隊,李固昨天下午給幾個小毒販送過一次貨,量不小,平均一個毒販不少于600顆;今天中午,盛雨惠給她聯系的小毒販送貨,量同樣不小。考慮到出貨量較大,小毒販一時半會不可能全脫手,鄧局和邊大認為時間已成熟,決定來個人贓俱獲。”
“蔣輝人呢?”
“少帥”是督辦過該案的領導,接下來要組織東港的掃毒行動,對他沒什么好隱瞞的,小關匯報道:“蔣輝喜歡釣魚,在南州區有一個親戚,親戚家附近有條河,他打算去那條河釣魚。由于離得比較遠,他吃完晚飯提前去,叫李固跟他一起去的,下午給李固買了一套漁具,花好幾百塊錢。
這會兒正在其親戚家鎮上的一個浴室打麻將,蔣輝、李固、浴室老板和蔣輝的親戚一共四人,玩得不小。盛雨惠也沒閑著,在與蔣輝姘居的小區附近一個棋牌室打麻將,邊大正在盯著,打算11點整組織抓捕。”
蔣輝跟盛雨惠不在一起,且離得比較遠。
李固跟蔣輝在一起,而且是蔣輝叫去的,不需要刻意貼靠。
更重要的是,盛雨惠居然在棋牌室打麻將,抓捕時會有許多人看見,蔣輝很容易打聽到發生了什么事。
戰機選擇得不錯,韓博把手槍塞進槍套,又問道:“東港的毒販在視線里嗎?”
“在。”
小段接過話茬,回頭道:“報告韓支隊,東港毒販其實不止一個,他從蔣輝團伙獲得毒品之后又發展四個下線,兩個跟他一起在金樂迪廳,另外兩個在星光ktv從事販毒活動。兩個抓捕小組16個民警正在迪廳及ktv里監視,隨時可以行動。”
“好,先去警犬隊。”
兩輛車趕到設在警察學校的警犬隊,帶上一個警犬訓導員和一只搜毒犬直奔東港。
離城區兩公里有一所職業學校,周末學生放假,老師也不住學校,只有一個看門的,民警已接管傳達室,大晚上不擔心走漏風聲,80多名參戰民警在此集結。
操場上停滿警車,還有三兩大客車,帶隊的思崗縣公安局石向輝副局長正站在一輛警車前翹首以盼。
“韓支隊。”
“韓支隊好!”
“韓局,我也來了!”
王解放、王燕、小任,全老同事老部下,全熟悉面孔。
他們興高采烈,爭先恐后敬禮打招呼,老石心里卻不是滋味兒,握完手,湊到他耳邊:“韓博,你帶著我們一幫老部下殺到老領導地盤上,張寶利高不高興我不在乎,老領導要是不高興怎么辦?”
“陳局的指示,顧不上那么多,再說張局現在是政法委書記又不是公安局長。”
“好吧,天塌下來高個子頂著,張書記不高興你去跟他解釋。”
“不說這些了,現在也不是敘舊的時候,石局、王大,這位是禁毒大隊小段,他帶了地圖和地形圖,你們抓緊時間研究行動方案。黃主任,你也參加。”
“你呢?”
“我和小關先去現場看看,不去看看不放心。”
春節忙著抓嫌犯都沒能聚上,王燕不想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興高采烈說:“韓支隊,帶我一起去,去歌廳怎么能沒女伴,我正好沒穿警服。”
今晚不光要抓毒販,一樣要抓吸毒人員。
考慮到吸毒人員中有女的,提取尿液時不太方便,參與行動的各縣局女民警幾乎全出動了,不然王燕不會出現在這里。
她的話有道理,去娛樂場所怎么能沒女伴,不帶女伴又不叫小姐別人會起疑心的,韓博笑道:“行,王教導員跟我們先去,石局,這里交給你了。”
“去吧去吧,我等你命令。”
小關負責這條線,過去一個月來過東港許多次。
在他的帶領下來到位于人民路的一家夜總會,一進迪廳,刺鼻的酒氣和嗆人的煙味迎面撲來。
三人在一個角落坐下來,只見幾十個男男女女在強勁的音樂下扭動著身軀。
要了幾杯果汁,喝了幾口,小關看著舞池里穿黑色緊身衣的三名女孩,不動聲色說:“她們是吃了搖頭丸的。”
毒品對普通老百姓而言很遙遠,對遠離大城市的基層民警來說一樣遙遠。
王燕在參加業務培訓時見過毒品,但從未見過吸毒的人,注意力集中到三女孩身上,她們伴著音樂節奏,把頭盡情地左右擺動著,看過五六分鐘,一直在不停地搖晃著頭。
小關看看身后,確認沒引起毒販懷疑,介紹道:“如果沒熟人,起碼要在這兒消費七八次才有可能買到。”
正說著,一個年輕人走到對面吧臺邊跟一個頭上染著一撮黃發的服務生竊竊私語。
兩個鬼鬼祟祟說了幾句,年輕人往服務生手里像是在塞錢,服務生低頭看看,轉身離開,等了大約一分鐘,他再次回到吧臺。
年輕人張開嘴,服務生往他嘴里扔進一顆什么,年輕人端起酒瓶猛灌一口,然后跑進舞池同三個女孩一起伴著音樂節奏搖頭晃動起來。
不動聲色轉了一圈,確認地形與路上看到的地圖一致,韓博挽著王燕胳膊跟情侶一般離開迪廳,在小關帶領下來到中山路上的星光ktv。
毒品問題比想象中更嚴重,打著找朋友的幌子里里外外轉一圈,只要聽到包廂里傳出迪斯科的音樂聲,就幾乎可以肯定有服食毒品的人正在里面瘋狂。更有甚者,一些人在服食毒品后,居然集體在包廂里赤身裸體拼命搖頭。
“太可怕了,怎么會有這么多!”
走出ktv,回到商務車上,王燕一臉不可思議。
“以前沒這么多的。”
小關看看韓博,苦笑著解釋道:“沒有買就沒人賣,沒人賣同樣不會有人買,以前在東港想買也不一定能買到,這一切全是我們要打擊的團伙造成的。他們有貨,源源不斷的貨,曾經有一段時間甚至鋪貨。”
一顆老鼠屎壞一鍋粥,說得就是蔣輝這種傷天害理的毒販。
娛樂場所經營者、負責特業管理的治安部門和基層派出所全有責任,尤其娛樂場所經營者,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經營的迪廳、歌廳有人販毒吸毒。
韓博覺得今晚的行動非常有必要,掏出手機撥通指揮部電話:“韋支隊,我韓博,這邊準備好了,人員全部到位,等候指揮部命令。”
“老帥”抬頭看看液晶顯示屏上的時間,低聲道:“毒販盛雨惠剛落網,主犯蔣輝尚未沒收到消息,再等等,等命令統一行動。”
“是。”
與此同時,運氣好得爆棚的李固又自摸一把,咧著大嘴嘿嘿笑著收錢。
“李固,賭場上得遺,情場上失意,難怪你到現在找不到老婆。”
這把沒幾支花,糊得小,幾十塊而已,蔣輝不在乎這點小錢,拿起一張百元大鈔往他面前一扔,又忍不住調侃起來。
“輝哥,我不是找不到,我是沒找…”
李固跟往常一樣信口開河起來,說得眉飛色舞,浴室老板臉都輸綠了,一個勁催他快擲骰子。
打了一圈又給李固點了一炮,就在浴室老板準備提議換位置之時,李固手機突然響了,他接通嗯了幾聲,臉色突然陰沉下來。
“怎么了,家里有事?”蔣輝不明所以,摸起一張牌心不在焉問。
“打著玩的,錢老板,俞叔,你們輸多少你們分分。”
李固很仗義地把晚上贏到的錢往浴室老板和蔣輝親戚面前一推,起身道:“輝哥,別玩兒,公司有急事,我們要趕快去看看。”
公司有急事!
蔣輝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拿起手機跟他走出浴室。
從現在開始要“好好表現”,李固回頭看看身后,湊到他耳邊急切說:“出事了,出大事了!小俊下班去網吧經過棋牌室,看見好多警察,說一個女的被帶上警車,穿黃衣服,燙波浪頭,穿黃衣服燙波浪頭不是嫂子么!”
讓她小心點,她就是不聽。
蔣輝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么辦。
李固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覺得他雖然敢販毒心理素質卻不怎么,一把拉開車門:“輝哥,走,快走,這里不是說話地方。”
“對,先避避風頭。”
蔣輝緩過神,手忙腳亂開車,倒車時差點撞到電線桿。
李固故作緊張地再次回頭看看身后,緊抓著扶手提醒道:“嫂子知道這輛車,她要是瞎說公安肯定會找,輝哥,到前面換車,不能開多遠,不能上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