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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李昌鈺那樣的神探”

  新生報到,學校開學。

  一個個剛進入警校的新生,興高采烈,迫不及待換上警服,四年警校生活由此開始。

  警察是一個需要奉獻和犧牲的職業,學警不是正式民警,暫時用不著他(她)們去奉獻,但“犧牲”從這一刻已經開始了。

  不分班,分區隊、中隊、大隊,軍事化管理。

  衣服一樣,床單被褥一樣,發型也一樣。男生寸頭,不能超過一指。女生齊耳短發,前不過眉,后不過衣領。

  入校第一關是為期42天的軍訓,早上天還沒亮,就被起床哨驚醒,開始一天的“魔鬼訓練”。跑操、拉練、走隊列、站軍姿、踢正步…

  一天下來,許多新生渾身像散了架,衣服上全是汗漬。

  他們每天最高興的事就是教官宣布“解散”,拿出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向食堂,完全將“二人成行、三人成列”的要求拋至腦后。平時飯量不大的新生,現在飯量也大得驚人,肚子簡直是無底洞,沒有最飽,只有更飽。

  他們總是盼望著下雨,這樣就不用訓練。

  不過不訓練也不能閑著,要整理內務。疊被子是必修課,一定要把被子疊成“豆腐塊”。

  一到下雨天,宿舍里,樓道里,全是踩被子的人。先攤開踩薄,然后捋壓,再用格尺在被子上劃出標記,力求精準無誤。疊起來之后要一點點捏,以便規范美觀。一套步驟下來,個個滿頭大汗。

  據說有一個新生偷懶,往被子上澆水,結果被教官狠狠收拾了一頓,估計沒人敢效尤。

  最讓痛苦的當屬半夜緊急集合。

  初秋的深夜,透著絲絲涼意,緊急集合哨突然響起,一個個手忙腳亂穿戴,爭先恐后往外沖,經常你穿了我的衣服,我穿了你的褲子…

  名字雖然在研究生大隊花名冊上,但這一切與韓博沒任何關系。

  從基層實戰部門借調過來的兼職教官,相當于在職研究生,沒必要參加軍訓。

  一星期幾節課,在公大修讀的法學專業又不同于自然科學,不需要做各種實驗,公大研究生兼教官的學習和工作很輕松,甚至不用天天來學校。

  一心一意準備參加統考,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專業的書籍看累了,看包括導師在內的經偵教研室教授、副教授和講師的專著。晚上給遠海港市農村追查4.19案的“孤膽英雄”程文明打電話,了解追查進展,了解他所在的位置。

  除了4.19案,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兩個專業的書。一連兩個多星期天天如此,漸漸習慣了這樣的作息安排。

  不過,這樣的平靜生活很快被打破了。

  明天中秋節,領上月餅回家,剛出校門,消失幾個月的老盧再次出現在BJ。打電話說剛下火車,問是在單位還是在家,要還上次來首都的機票錢。

  機票錢是小事,他人到了BJ是一件大事,必須接待,而且要接待好,不然以后回良莊會被人在背后罵忘本的。

  建工集團BJ公司派車去接的,不用往火車站趕,讓司機直接去富瑞公寓。

  不能讓他等,不坐公交車,趕快打的,趕到小區樓下等十幾分鐘他果然到了,還帶來一位良莊走出去的部隊軍官。

  “小韓,別張羅,我們吃過。”

  一身行頭依然很休閑很運動,傻瓜相機依然掛在胸前。4月份來時只有一個雙肩被包,現在多了兩個行李箱,從車上往下搬時停沉。

  打發走司機,他好奇地觀察“老部下”在首都的居住環境,強調道:“真吃過,上火車前張主任愛人準備好多熟菜,不能浪費,我們走一路吃一路喝一路,一直喝到下火車。”

  良莊鄉升格為良莊鎮時解放軍某部團政治處張主任不光回去過,而且去良莊派出所參觀過,認識,剛才直接打招呼,根本用不著介紹。

  張主任拖著拉桿箱笑道:“小韓,盧書記沒開玩笑,不餓就是不餓,要是餓,到你這兒我們能跟你客氣?”

  “那先上樓休息,晚上吃夜宵。”

  十五層的高樓,老盧感覺有些夸張,忍不住問:“小韓,你就住這兒?”

  “嗯,十二樓,我剛給曉蕾打過電話,聽說您來了別提多高興。她正在回來路上,不許您和張主任去駐京辦,晚上住我家,有空房間,上去您就知道了。”

  “這丫頭,搞這么客氣。”老盧得意的笑了笑,接過香煙問:“你老丈人住哪兒?”

  “前面胡同,離這不遠,步行十分鐘。”

  “挺近。”

  “買這兒就是因為近,走,先上樓,外面不是說話地方。”

  他跟老丈人和丈母娘不一起住,老盧沒什么顧忌,不再客氣,痛痛快快答應下來。他不走運,張主任自然不會走,說幾句客氣話,一起走進小區,乘電梯來到十二樓。

  老盧放下背包,三個房間全打開看看,回到客廳笑道:“站得高看得遠,有電梯的商品房。小韓,這套房子多少錢,估計得二十萬吧。”

  韓博從冰箱里取出兩罐飲料,從廚房找來一小碟子給他當煙灰缸,一臉不好意思說:“BJ房價貴,二十萬不夠。包括樓下的車位,七十多萬,裝修沒算。”

  “七十多萬!”

  “貸款的,先交十幾萬,剩下的慢慢還,一個月還四千。”

  一個月工資才多少錢,張主任被這個數字驚呆了,老盧對韓家知根知底,感嘆道:“還四千,不算多,對你爸來說不成問題。家里有錢就是好,你說你,什么不用干,什么全有。”

  這個話題太尷尬,韓博笑問道:“盧書記,您出來之后一直沒回去?”

  “沒有,回去也沒什么事。今天去這兒,明天去那兒,走走看看,吃百家飯,這次人情欠大了。”

  想到今晚一樣要住別人家,老盧順手拉來行李箱,猛地拉開拉鏈,眉飛色舞說:“第一次上門,不能兩手空空,不然傳出去讓曉蕾父母笑話。借花獻佛,別客氣,一樣袋。”

  滿滿一箱各地土特產,全人家送給他的,估計那個箱子里也是。

  用不著跟他客氣,客氣他會不高興。

  痛痛快快收下來,幫他把箱子拉好放好,韓博又問道:“張主任,明天中秋節,您怎么挑這個時間回去探親,為什么不早點,或者干脆等過年。”

  “不是回去過中秋,也算不上探親,侄子結婚,回去喝喜酒。”

  張主任笑了笑,又補充道:“我父親就我和我哥兩個兒子,我家是女兒,我大哥生的是兒子,也就是我侄子。我老父親特別疼愛孫子,傳宗接代,不能斷香火,結婚這么大事,我這個當叔叔的不能不回去。”

  老盧拿起裝飾架上一鏡框笑道:“是我跟張主任回去的,不是張主任跟我回去的。出來這么久,有點想家,正好新房子馬上交鑰匙。”

  居然玩了五個月!

  韓博徹底服了,正不知道該不該恭維恭維,老盧指著照片問:“小韓,這是在哪兒跟曉蕾拍的,這么多人?”

  “首都各界慶祝香港回歸大會,文藝晚會,看演出時拍的。”

  “你參加那個大會了?”

  “嗯。”

  “我的乖乖,我在電視上看了,總書記出席。你有沒有看見顧政委,那天顧政委也去了,他正好在國防大學進修,正好參加慶祝大會。”

  你以為是良莊開大會,以為工人體育場是良莊老電影院。

  韓博被這個問題搞得啼笑皆非,強忍著笑解釋道:“會場幾萬人,顧政委是領導,肯定坐在前面,應該離總書記不遠。我們屬于首都各界群眾,坐在3臺下臺,離老遠,只能看見總書記一個人影,節目一樣。跟在家看電視差不多,看大屏幕。”

  “人多,難怪。”

  自己提拔的干部,怎可能不問問現在的情況。

  他問起近況,韓博簡單介紹一番,之前只知道小伙子調到BJ來了,沒想到是來上學的,老盧沉吟道:“市局放不放人無所謂,我打聽過,跟BJ姑娘結婚成家滿十來年,只要在BJ有住房,就可以把戶口遷過來。現在不遷戶口,將來一樣能遷。”

  “我真沒想過這些,另外我確實想回去。”

  “回去也好。”

  誰不說自己家鄉好,并且BJ沒想象中那么好。

  空氣不好,氣候不好,就二環以內看上去不錯,三環一片菜地,BJ農村比良莊差遠了,更不如江南。

  老盧關心完工作又關心起學業,翻翻餐桌兼書桌上的一大堆書,越看越糊涂。

  “《化學》、《植物學》、《動物學》、《微生物學》、《生物化學》、《細胞生物學》、《現代遺傳學》、《現代分子生物學》、《生化工程》、《基因組學與生物信息學》、《蛋白組學》…小韓,你到底在學什么,是不是打算改行?”

  “正在準備考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專業研究生,沒打算改行。”

  老盧放下書問:“生物化學,分子生物學,這倒是什么專業?

  他不是第一個問的,估計也不會是最后一個,對絕大多人而言,這個專業比較冷僻,韓博不得不耐心解釋道:“這個專業主要是從微觀,也就是分子的角度去研究生物現象。在分子水平探討生命的本質,研究生物體的分子結構與功能、物質代謝與調節,屬于基礎性研究專業。”

  說一大堆,一句沒聽懂。

  老盧追問道:“學了有什么用,畢業能做什么?”

  “這個,這個,怎么說呢,這個專業要求學生學習和掌握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以及生物科學、微生物科學的基本理論和基礎知識,受到相關專業技能訓練,從而具備科研及應用研究等所需的專業技能。

  至于畢業能做事什么,主要到科研機構、高等學校從事科學研究、教學或在工業、醫藥、食品、農、林、牧、漁、環保、園林等行業,從事與生物技術有關的應用研究…跟物理差不多,很重要,到底有什么用一時半會說不清。”

  “說不清就是沒什么用,小韓,你公安,你學這個干什么?”

  “有用,有大用。”

  沒辦法,只能打比方,韓博笑道:“盧書記,福爾摩斯您肯定聽說過,神探,為什么說一個是兇手,你鞋上沾的泥巴只有某地方有,衣服上這個不起眼的小斑點是花粉,同樣只有某地方有,你去兇殺現場,卻謊稱沒去,人絕對是你殺的。

  總是出現這樣的情節,時感覺很神奇,感覺這個人物很厲害。確實厲害,確實知識淵博,不過那終究是小說,而且是很多年之前的小說。在法庭上,法官不會或者不敢采信這樣的證據,你憑什么說泥巴來自同一個地方,憑什么確定花粉來自同一個地方?

  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我正在學習的知識就能利用上,做實驗,用科學手段分析嫌疑犯腳上的泥巴與案發現場的泥巴是否具有同樣成飛,花粉亦然。”

  二人面面相窺,看樣子沒完全消化。

  韓博接著道:“對我來說,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只是基礎,我真正想學想研究的是法庭科學,一門自然科學和法學相交叉的邊緣學科。比如法醫物證鑒定,就要運用免疫學、生物學、生物化學、分子生物學等學科的理論和方法。

  要利用遺傳學標記系統的多態性對生物學檢材的種類、種屬及個體來源進行鑒定。其中就包括個體識別、親子鑒定、性別鑒定、種族和種屬認定等等,就涉及到DNA比對技術。

  比如法醫毒物鑒定,一樣離不開化學手段;再比如微量物證鑒定,不光要運用物理學,同樣要運用化學和儀器分析等方法,通過對有關物質材料的成份及其結構進行定性、定量分析,對檢材的種類、檢材和嫌疑樣本的同類性和同一性進行鑒定。”

  “這么說真有大用!”

  “非常有用。”

  韓博笑了笑,接著道:“‘法證之父’艾德蒙羅卡建立了一套黃金定律:‘凡兩個物體接觸,會產生轉移現象。既會帶走一些東西,亦會留下一些東西’。而這也是現代刑事鑒識科學的基石。

  再給您打個比方,兇手開槍殺人,作案之后把槍丟了,無目擊者,編造不在場證明。遇到這種情況怎么辦,有辦法,因為在射擊過程中,撞針撞擊子彈,使得火藥迅速燃燒,會在槍膛內形成一股高壓氣體。

  這股氣體在推動彈頭脫離槍口的同時,也隨之從槍口高速噴出未燃盡的火藥顆粒、槍油、金屬屑、煙灰等殘渣。而在一定距離和范圍內射擊時,就會在目的物或障礙物以及嫌犯手上留下這些微粒物質,也就是國外同行所說的‘射擊殘留物’。

  跟彈道、指紋及DNA一樣,槍械不同,殘留物也不同,槍和槍的射擊殘留物分布特征都完全不同。我們只需對嫌犯的手、衣服或手套等相關證物進行采集、鑒定和比對,就可以知道他有沒有開過槍,使用的是什么樣的槍械。”

  張主任聽說過赫赫有名的美國華人神探,猛然反應過來,不禁笑道:“盧書記,我明白了,小韓是要當李昌鈺那樣的神探,這些知識對他真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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